“誰？！”
譁，衣襬凜冽破空。絡腮鬍警覺轉頭，就見道黑影從樓梯上方高高躍起，虛空橫踏幾步，一腳踩下，砰——眼前驟然就是一花，再等定睛看去，不遠處正在喝着啤酒的同伴，就像破爛麻袋似的，魁梧身軀後仰飛出，轟隆隆砸進後方雜物堆，引爆了炸彈似的，各種雜物天女散花般到處亂飛。
包括一套殘缺廚用刀具。
順手在空中撈來一把崩口剔骨刀，落地、轉身、踏步，指間刃光流轉，迎上另一名大驚失色的外國男子。
噝噝噝，眼花繚亂的幻影白刃，剎那呼吸間也不知揮出去多少刀，只能見到外國男子身軀抖若篩糠，手臂、胸膛、大腿、關節、腰腹……踉蹌後退，暗紅血液好似不要錢的噴泉水般四灑噴濺，直至後背抵上牆壁，一道略帶弧度的刃光由左至右驚豔拉出，封喉一刀，收尾。
咻咻咻，刃光繼續在指尖高速飛舞，不見血色。隨手向後一揚，嗖的破空飛出，“啊——”黑色手槍飛出，欄杆前絡腮鬍男子看着扎穿手掌的剔骨刀，忍不住發出淒厲慘叫，神情即是痛楚，又是不可置信。
講道理，他反應很快，警覺不對，第一時間就選擇拔槍在手。擡起時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者甚至是背對着的，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沒能扣動扳機……
沒有去管這無疾而終的偷襲，實際上在甩刀出去後都沒看一眼，踏步走到雜物堆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數次掙扎卻動彈不得的外國大漢，撇了撇嘴，抗擊打能力還不錯，一腳居然沒踹死……那就，再補下好了……
面無表情擡腿，對準大漢脖頸位置，一腳踩下，清脆骨骼斷裂聲，掙扎身軀陡然沉寂。
這時，耳旁傳來槍管咬合聲。轉頭，欄杆裡馬斯曼正咬牙切齒的組裝手槍，是方纔摔進去的那支黑色手槍，倒是沒壞，只是槍管彈簧等零件散了。這顯然不是什麼問題，馬斯曼雖然不是正經槍手，但外國人對於槍支還是不陌生的，看去時，已然組裝成功。
咔，子彈上膛，推開保險。對準下意識後退卻毫無躲閃餘地的絡腮鬍，手指微動，槍口顫了顫，又顫了顫……
嘩啦聲響，鐵門欄杆打開，一隻手掌撫上槍身，淡淡嗓音輕嘆，“博士，你的職責是拿起手術刀救人。”向下按了按，“殺人這種小事，交給我來做就好了。”
馬斯曼眼帶強烈掙扎移開，看着面前這張極具魅力的亞洲人面龐，想到什麼，鬆開手掌：“你是……”
“我是！”順勢接過手槍，“對不起，我來晚了。”來者自然只能是唐朝，下飛機後他先是去了醫療中心，又去趟警局，查探消息浪費了些時間，直到現在將將趕到，頷首致歉。
“沒有，不是你的……”
馬斯曼搖了搖頭，面容悲傷，未等話落，砰的槍聲巨響在封閉地下室內炸開，又是連綿不絕的淒厲慘叫，不遠處想趁機偷溜的絡腮鬍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抱着被打碎的右腿膝蓋滿地打滾。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唐朝誠懇建議，“我先送博士你上去。”
“好……”下意識點頭，又陡然想到什麼，馬斯曼急促道，“麗貝卡！麗貝卡在他們手裡！”
“我知道，所以我想請博士你離開一會。”指了指不遠處地上的絡腮鬍，唐朝嘴角揚起微笑弧度，“讓我和他單獨待上幾分鐘，我想他會樂意告訴我點有用消息的。”
十分鐘，在經過一番親切而又友好的交流後，唐朝走出了地下室。
眼前是塊打理的頗爲齊整的後院草坪，不遠處是個獨棟小別墅，這裡屬於洛杉磯富人住宅區，治安很好，同時隱蔽性也很好，這也就是馬斯曼被帶來囚禁的原因，沒人會注意到，唐朝也是費了番手腳才查到這裡。
見到唐朝出來，坐在一旁草坪上的馬斯曼連忙起身，但未等站直身軀就是一個踉蹌，唐朝伸手攙扶，“博士你這是？”
“沒事，一天沒吃東西的後反應……問出來了嗎？”
一天不吃東西是不至於此的，更多的應該是來源於心理神經的沉重壓力，但馬斯曼現在顯然是顧不得考慮這個的，目光熱切的望向唐朝。
稍一點頭，“問出來了，距離這裡不遠，守衛就是剛纔拿着DV機的人，麗貝卡現在沒有危險。”稍頓，看着渾身輕飄飄的馬斯曼，“你看是先救人，還是先進屋找點食物填填肚子？”
“救人！那裡有狗，先救人！”
“好，我來開車。”
唐朝攙扶着馬斯曼走向前院，路過獨棟小別墅外窗時，出於職業敏感度，後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下意識透過窗戶往裡面看去，開放式廚房大廳、包括通往樓梯的拐角地面上，橫七豎八躺着十餘道扭曲身影……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屍體，剛死不久的屍體，這點馬斯曼是能夠確認的，縈繞在鼻端的血腥味新鮮且濃郁。
“這裡是對方的一個藏身據點，大多是外圍成員，實力有限，殺不殺其實都沒關係，影響不大……我剛下飛機，心情可能不是很好，就全殺了……”
同樣望了眼屋內殺戮場景，唐朝簡單解釋了下。馬斯曼頷首：“他們該死……這事其實是我的錯，我該想到的，那個拉爾夫……你剛下飛機或許不清楚狀況，他在一個月前住進康瑞絲醫療中心，指名道姓由我負責他的治療，我當時也沒多想，檢查後發現他心臟功能嚴重衰竭，幾乎是到了油盡燈枯的瀕死境地，巧合的是他急需移植的供體，和小糖此前移植的那顆極度匹配。我發現了這點，但是我沒警覺，或者說我是有些警覺的，但我從來沒敢往那方面想，畢竟這太、太……”
幾次張嘴，許是沒找到合適形容詞，亦或者就是不願說，馬斯曼神情沮喪，“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個局，他查到了小糖的複查時間，早早等候在這裡，可笑的是我之前竟然沒能將這一切串聯起來，我該提早和你說的……”
“這明顯不是你的問題，博士，無需自責。”唐朝搖了搖頭，神情淡淡，“你是醫生，當明白這世上病人何其多，生理病毒心理病毒都有，你要和他們計較，自己也就成了病人。”
眯了眯眼，“至於那個拉爾夫，我有在你辦公室電腦內查到些資料，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唐朝神情浮現幾分複雜，擡頭望着天邊殷紅如血的慘烈夕陽，莫名笑了下，“呵……這狗屎一樣的命運啊，當真半點不饒人！”
“嗯？”馬斯曼訝然看來。
唐朝沒有解釋，只是搖了搖頭，這事也無法解釋。
難道要他說前世這個拉爾夫是活着的嗎，而且活蹦亂跳的活了很久，直到七八年後，方纔死在他手裡……
殺人這種事情無需多說，無非就是一次正常僱傭任務而已，詳情細節已經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好像是被他拿遠程狙擊槍點掉的。
只說拉爾夫前世能活那麼久的問題，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心臟功能衰竭可不是糖豆先前那種還未病發的先天性心臟病，註定是活不了多長時間的，除非是有成功進行心臟移植。前世的拉爾夫應該就是如此續命的，再從供體匹配的概率來看，唐朝心中不得不生出一個荒謬猜想……
前世，拉爾夫移植的心臟，很可能就是糖豆現在體內的那顆。
這種事情……
由不得唐朝不神情複雜，思緒萬端，只覺冥冥中好似有雙無形大手，在努力的將命運線條撥亂反正，使其恢復原來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