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九點鐘方向休息室，不對，他從窗戶翻出來了，集火——”
“我打中他了……假的，我被騙了，是外套……”
“他打穿了牆壁！開什麼玩笑，那是承重牆啊……各單位小心，我看不見他了……”
“阿華負傷……十一點方向，他還在靠近……”
“戰線回收，撤撤撤……別扔手雷！”
“散開——”
……
激烈掃射開槍聲，爆炸聲以及門窗破碎牆壁轟然倒塌聲一時間不絕於耳，若有居高臨下鏡頭俯視，那就會在演出後臺外圍區域，清楚看見一道十分鐘前尚極爲穩固的防線，此時卻在支離破碎的崩潰着，一個個掩體據點被捨棄，再以點破面，帶動整條防線被迫後撤。
後面，就是演出主舞臺。
“一人破斬、一人破斬……這就是頂級殺手的衝擊力嗎……”帶着幾個人從演出後臺一路撤到舞臺邊緣的高長風，望着後方硝煙塵灰裡若隱若現的幾道身影，呈鋒矢陣型瘋狂衝擊，以一種近乎於趕鴨子下河的方式將他們驅逐至此，嘴角不由泛起絲絲苦澀，“真是令人挫敗的一幕啊！”
“是啊，都在說近戰神話，但誰又真正瞭解過他的槍法和戰鬥技巧呢，這看起來也不比神道蒼生遜色多少了吧……”
“我覺得還行啊。”旁邊隊員望向那勢如破竹的鋒矢箭頭位置，語氣樂觀道，“如何應對這條瘋狗是國際性難題，我們已經做的很不錯了，遏制效果明顯，宗隊那邊也帶着聯絡員安然撤退，是次成功行動啊。”
事實也就是如此，不要看九州崛起這邊好似兵敗如山倒的被動架勢，實際他們已經成功完成了預定戰術目標，吸引火力、拖延時間以及控制人員傷亡。雖然這是依仗人手優勢以及大量火力壓制才做到的，但這本就是現代戰鬥的一部分不是嗎？什麼、單對單面對面才叫公平？別鬧了，暫且不說戰場上從來沒有公平一說，只說現在都21世紀了，誰還有空去玩單挑決鬥啊……
要不是環境不允許，炮彈都給你整來信不信，什麼頂級殺手，一輪齊射下去不就完事了！
“說的也是。”能做到九州崛起分部負責人位置，高長風自然也不是矯情的人，剛纔生起的沮喪情緒，只是被對方的瘋狂衝擊架勢給震到了而已，如今回過神來，也就不再多想，乾脆揮手，“阿青他們要過來了，我們撤……”
話音未落，轟、刺啦——爆炸巨響，一旁主舞臺上，偌大的液晶顯示屏驀的從中間位置炸裂開來，恢復的部分電力系統應該也包括這個大傢伙，弧形電光乍閃乍逝，映照着無數當空拋灑的液晶碎片，璀璨絢爛，好似下了一場琉璃雨，分爲迷人壯觀。
下一刻，一具出膛炮彈般焦黑軀體臨空橫越數丈，砰的聲重重砸在舞臺上，青煙縷縷，好像還沒死透，亦或者只是下意識肌肉反應，整個身軀抽搐顫抖不止。旋即，又是道花綠身影從舞臺後方高架上跳下，落在旁邊，扭了扭脖頸低頭看去，瘋狂陰鬱氣質的面龐上，飽含怒意，
“真特麼奇了怪了！”
“今晚到底怎麼了？”
“不是你誰啊，我認識你嗎、你就衝我開槍？！”
唰，槍口齊齊擡起。
臺上兩人認不認識不知道，但高長風是認識正在憤怒控訴的那個人的，風魔武藏。至於躺下的那個，不認識，應該是某個南韓槍手吧……
風魔武藏很生氣，這是顯而易見的，看也沒看舞臺邊緣的高長風等人，對着地上那具焦黑軀體就是一通指指點點、唾沫狂飈。
見狀，高長風幾人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該扣動扳機，還是該趁機悄悄走開……不開玩笑，他們感覺真的能走，因爲臺上這位貌似真噴的相當投入，也相當認真，瞧着都不忍打擾了。
遲疑間，耳麥內傳來急速喘息，“隊長，我們到了，你們在哪？呼哧，那條瘋狗呢……呃，怎麼這會還有人登臺表演……脫口秀？”
“……”
吸了口氣，高長風穩住心神：“別廢話了，這裡交給小禪師。其他人隨我殺回去，幹掉那幾個北藤司雜碎！”這裡不是他們的舞臺，當然也打不過就是了，不過轉手拿下幾個北藤司殺手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邊一動，臺上風魔武藏便隨之轉頭看來，噴歸噴，頂級殺手對於周遭環境的敏感度是無需多言的，也就是這邊剛纔並未開槍，否則早就打起來了。目光奇怪的看着高長風幾人收槍反身，繞過舞臺，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踏步追去，沒走出幾步，腳下微頓，轉頭看向從一側舞臺走上來的瘦小身影，
青灰納衣，光頭戒疤，略顯青澀的眉眼透露着幾分靦腆，正是大渡小和尚。不緊不慢，一步步走上舞臺，再向這邊走來。風魔武藏也不催促，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神情若有所思。
抵達近前，小和尚合十行禮：“阿彌陀佛，可是風、風魔施主？”打了下結，也就更靦腆了，一看就是極少與人交際，招呼都打得很勉強的樣子。
“和尚……”風魔武藏側頭看去，眉眼微挑，“九州崛起的和尚，我就知道一個叫苦竹的有些本事，不過他已經死了，記得當時收到消息我還難過了好一會，一個挺不錯的對手啊，可惜就這麼沒了。”
老實頷首應承，“有勞施主掛念，小僧大渡，苦竹正是家師，於年前往生極樂。”
“哦……”風魔武藏恍然，似終於有了幾分興趣，主動問道，“小和尚你學了苦竹几成本事？”
大渡認真回想了下，答道：“打坐、參禪、誦經，還有羅漢拳。”
“哈，聽起來還真不少，來來來！”大笑了聲，風魔武藏熱情招手，“使出來我瞧瞧，唔，如果你本事沒學到家的話，我會打死你的。”
“還請施主指點。”
神色平和，小和尚雙手合十再次躬身行禮，須臾間，腰背直起來時，譁，青灰納衣無風自動、凜冽激盪，
“吼——”
不似人聲的震天長嘯驀的炸響，宛若百獸之王躍上山林最高處猛回首顯威，磅礴威勢瘋狂爆開，無差別輻射四方，整座鋼筋架構舞臺簌簌作響，臣服戰慄。
……
“嗯？”
於某處漆黑通道中無聲行走的唐朝擡頭挑眉，這動靜，小和尚到了……猜測着，腳下不免加快幾分步伐。剛纔是去送人離開體育館，所以來的晚了些，嗯，應該也不算晚，某瘋狗生命力還是很頑強的，不大可能會被幾腳踹死……吧？
匆匆穿過通道，來到現場，沒來得及細看，就遠遠瞥了眼，主舞臺上一道身影打橫飛出……心裡頓時穩當下來，還好，趕上了。
轉身踩着樓梯拾階而上，快速抵達看臺最高層，左右掃了眼，選了個舞臺正對面位置，蹲下，將手中狙擊槍架在座椅靠背上，固定。
做完這一切後，唐朝方纔好整以暇的擡頭眯眼，眺望主舞臺戰況。無巧不巧，一道身影又飛了出去……自然是風魔武藏，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爲場間就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非人，辨識度極高……
演出現場上空是有燈光的，只是照明區域分佈的極爲散亂，亮一排熄一排，光暗斑駁，晦暗不明。比如唐朝現在所待的位置，便沒有絲毫光亮。主舞臺正上方也沒有燈光，但側邊有幾盞，投射過來大致也能看清。
最顯眼的無疑是道巨人身影，站在舞臺上，粗略估計至少有三米高，鋥光瓦亮的碩大光頭，宛若亙古風化的深灰色岩石皮膚，好似每一塊裡都塞滿烈性TNT的爆炸肌肉羣，石頭疙瘩一般，流光四溢的金色梵文在體表外不斷滾動遊走……
這形象與上次山中小廟見到的是有所差別的，視覺衝擊性沒那麼強，最直觀的就是膚色，上次是金屬古銅色，這次是岩石深灰色。另外最大的差異其實是眼眸，不再是完全憤怒殺戮的妖異血瞳，裡面有了些許理智色彩，雖然不多，但確實是存在的……
見到這裡，唐朝頓時瞭然。這不是降龍羅漢形態，而是伏虎羅漢形態。這也是小和尚能控制進入的狀態，這種狀態下，小和尚是能保持住幾分清醒神智的，也分得清楚敵我，不像宛若殺神的降龍形態，敵我不分，物我兩忘。見誰殺誰，不死不休！
所以若從殺傷破壞性角度來看，伏虎形態是遠不如降龍形態的，但前者也不是什麼優勢都沒有，最顯著的就是堪稱變.態的極致防禦力，這種狀態下的小和尚，休說刀劍棍棒，就算是被稱爲戰場之神的現代火炮，只要不是正面轟中，他也能扛上一扛，如此就更別說什麼手槍子彈了，那威力不會比蚊子叮咬大到哪去……
也因此，這種形態下的小和尚顯得特別厚重、古拙、雄偉，就像一座山，巍峨矗立的大山！
而相比較之下，在山體周圍不斷上躥下跳，時不時被掃飛出去的風魔武藏，就只能是隻不起眼小跳蚤了……
咧嘴、無聲。跳蚤……哈哈，跳蚤……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
咳咳，請原諒某人的不厚道大笑，事實就是如此，風魔武藏其實不算矮的，身形勻稱，穿鞋怎麼也得一米八，算是島國男人中的異類了，但凡事就怕對比，所謂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站在如今的小和尚面前，他真的沒有絲毫牌面可言，哈哈……
強忍掏出手機拍照留念的衝動，再憋住笑意，唐朝努力讓自己注意力轉到戰局上面來。
距離關係，無法看清楚具體細節。但能看得出來風魔武藏還是很努力的，在嘗試用各個手段、從各個刁鑽角度，發動攻勢。效果也還不錯，雖然時不時就會被砸飛出去，但實際小和尚也有退避動作，場面不說五五開，但也絕對不是想象中的完全一面倒碾壓。
這裡面固然有伏虎形態攻擊不足的原因，但主要因素，還得是風魔武藏本身的恐怖實力。近戰神話不是吹出來的，你能想象一記蓄滿力道的鞭腿，將伏虎形態下的小和尚砸退半步嗎？風魔武藏做到了，這其中所蘊含的可怕威力，炮彈氣浪想來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另外，不得不說，風魔武藏的戰鬥意志真的驚人，面對小和尚這等直令人絕望的對手，也絲毫不見氣餒沮喪，相反，戰鬥熱情極其高昂，甚至是亢奮，往往前一刻剛被砸飛出去，後一刻就迫不及待再次撲來，屢戰屢敗，也屢敗屢戰，其瘋狂架勢只想象就不禁令人頭皮發麻……
不過，歸根結底，我們還是得尊重現實，尊重結果。
至於其他什麼很拼啊，很努力啊，精神是值得嘉獎的，但是怎麼說呢……蚊子吸血的時候也蠻拼的，向死而生，你知道它們有多努力嗎？
但這並不妨礙你拍死它們的結果不是嗎？
如今的現實結果就是，風魔武藏就是這隻蚊子，小和尚在對其爆錘，意圖拍死！
說到底，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或者說是一個物種間的較量，開啓羅漢形態的小和尚，實非人力所能抗衡。
再說的直白點，就算換殺手之王神道蒼生過來，那也是得躺的。當然後者也不會像風魔武藏這麼瘋狂就是了，或者說但凡是個精神正常點的殺手，包括唐朝在內，都不會對這種狀態下的小和尚提起什麼戰意，唯獨眼前這位，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還打的虎虎生風……
話說回來，這也就是唐朝去而復返回來湊熱鬧的原因！
某人的性格，他可是清楚的很呢……一隻手輕搭狙擊槍把，另外一隻手穩住槍身，稍稍側身換成舒服姿勢，並沒有急於打開夜視鏡的鏡蓋，對於頂級殺手而言，即便處於不容分神的激烈戰鬥中，也絕不缺乏洞察外部鎖定的危險直覺，尤其是高倍鏡的鎖定……
機會只有一次，好在，只需等待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