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水未喝完，兔子們陸陸續續撞來。
首先撞來的是個年輕兔子，一瞅就不是啥正經兔子，嗯，是某花店的送貨小哥。
謝薇訂的花籃。
唐朝簽收下來後，隨手將它擺在了門口一側，然後左右瞅瞅總覺得有點彆扭。
華夏人的風俗習慣，喜歡雙數，尤其是在諸如開業、結婚、生日等喜慶場合，花籃一般都是擺的雙數，看起來對稱，也寓意好事成雙，討個好兆頭什麼的。
要不，自掏腰包再買個湊成一對？看着蹬車離去的送貨小哥，唐朝最後還是果斷否決了這念頭——都是迷信！不能信！
這還一單沒開張呢就貼錢進去，又買鞭炮又買花籃的，多虧啊……
沒過多久，唐朝就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一輛車停在門口，一隻成年兔子從後備廂裡提着個花籃走來。
“哈哈，小唐，開業大吉，生意興榮啊！”
“喲，張哥你怎麼來了，快請進。”
是張德明，也就是謝建平公司裡的那位經理。唐朝還在江月公館四號門當保安的時候，與這位打地交道比較多，後來換了工作，彼此關係纔有所淡化，不過逢年過節的時候，這位還是會登門拜訪，或是代表謝建平，或是代表他自己，捎來些禮品。
順帶提一句，這位一直覺得他能從主管位置升上經理，是唐朝這個‘謝傢俬生子’的功勞……
“小唐你不夠意思啊，開店這麼大的事，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要不是謝總讓我辦這事，我還被矇在鼓裡呢。”
半是認真的開着玩笑，唐朝自然是連聲道歉。謝建平知道琴行存在是不奇怪的，這位無論是和謝薇，還是和他們兄妹倆，都走的很近，外加本身就是個一點就通的場面人，估計就連謝薇是琴行的幕後老闆都猜到了。
走到近前，張德明視線從門旁花籃上掠過，簡單的謝薇敬賀字樣，沒有其他頭銜職稱，懂的人自然懂。
張德明無疑是懂的，笑呵呵的將手中寫有某某安保公司謝建平總經理的花籃擺在另一側。旋即，在唐朝訝然視線中，再次回身從車子後備廂裡拎出第二個花籃，這就是他自己送的了……得，還是單數！
聊了會，臨走時張德明挑了把小提琴，說是最近正想着讓女兒學個才藝，趁着這機會提前先把樂器買好……確實挺提前的，唐朝依稀記得，張德明的女兒去年剛出生，距今週歲還沒到……
好吧，不管怎麼說，琴行開張了，第一單生意做成。
撒花、撒花。
讓我們歡迎下一隻兔子。
嗯，這是隻窮鬼兔子，郭木蘭。她倒是沒忘記打廣告的承諾，帶着照相機就來了。不過唐朝嚴重懷疑她是否還能借職務之便，因爲沒記錯的話，這位好像正處於停職反省階段。
“生意興榮、生意興榮啊——哇，你打劫啊，一把吉他三千塊？哇哇，這個更貴——”
“……你走吧，真的。”唐朝嘴角抽搐着，這特麼是來打廣告的？確定不會反向宣傳？
當然是在開玩笑，店裡沒其他人嘛。唐朝也懶得招待，坐在收銀臺後面一邊貧嘴打趣，一邊任由郭木蘭四處溜達找角度拍照。中途想到什麼，試探性的問了幾句，這兩天有沒有再遇到類似倒黴事情什麼的。
那天晚上，唐朝有從那被蛇咬死的殺手身上拿走個手機，當時沒空檢查，回去後翻到一條亂碼短訊，破譯開來的意思是讓手機主人速速回去，這無疑代表着殺手不是一個人來的，在嶺江還有同夥。
唐朝並沒有感到奇怪，意外殺手本就不同於主流殺手，任務需要，有時是會團隊合作的，當然，他也沒繼續查下去，直到今天看到郭木蘭纔想起這事，後者回答的是並沒有。
不好因此就猜測對方是否選擇放棄撤退，畢竟間隔時間太短，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有被嚇到應該是肯定的，將心比心，同伴莫名其妙死亡，在沒調查出個明確結果之前，再行冒然出手並不明智。
這是唐朝的猜想，他對於彎彎那幫人的行事作風還是有所瞭解的，有前科的嘛，去年弄死了一個，集團大佬鉚釘出來在第五論壇放狠話，結果不也什麼事都沒有。
殺手，生性多疑。往好聽點說是謹慎，不好聽的，有時還是比較慫的……
言歸正傳，裡裡外外拍攝了圈後，郭木蘭期期艾艾的挪到收銀臺前，猶豫再三，直到唐朝莫名其妙時，方纔說道：“你這……就沒有便宜點的吉他？”
“嗯？”唐朝愕然了，認識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這位是個什麼狀況，他自然是清楚的。怎麼說呢，郭木蘭出身其實相當不錯，奈何囊中也一直羞澀，而且沒聽說她玩吉他啊。
“那個，我有個堂妹快過生日了，不知道送什麼，今天來你這忽然想到送個樂器也不錯……”
這是來生意了！唐朝瞬間打起精神，不過隨即又用懷疑目光上下打量了眼郭木蘭：“你確定要買？”
“什麼意思，瞧不起人啊，我這是照顧你生意好不好！”郭木蘭惱羞成怒了，啪的將錢包拍在櫃檯上，頗有氣勢的樣子，“就七百多，你看着辦吧！”
唐朝大驚：“合着你纔是來打劫的啊！”
……這單生意最終還是做成了，一款粉色的尤克里裡，這其實才是送給小姑娘的合適吉他，小巧玲瓏，拿得動，畫風還挺可愛，價格也不高，不到五百，打包完成後郭木蘭美滋滋的抱走了。
雖然利潤沒有多高，但這單做成，唐朝還是頗有成就感的。同樣是照顧生意，郭木蘭這屬於實打實的剛需，之前張德明那個就不同了，純粹是給面來着。
伸了個懶腰，唐朝看着郭木蘭在街邊打車離開，視線餘光穿過玻璃門，看向街道斜對面的一輛黑色現代車子。這輛車在他放鞭炮後不久就停在那了，一直沒挪窩，裡面的人，大致也能想到……搖了搖頭，沒必要這樣吧，都說不開培訓班的……
車裡，“生意不錯啊，半個小時沒到就做成了兩筆。”
“屁！誰還沒幾個熟人朋友，開業照顧生意罷了，等過幾天你再來看看。”不屑搖頭，正是幾天前光顧唐韻琴榭的張山海，說着擡手指向琴行門口，對着身旁副駕駛上應該也是同行的男子嗤笑道，“再看看那邊，正經做生意的，誰會騎這車代步？”
望向停在路邊樹蔭下霸道大氣的機車，愕然，“這輛哈雷是他開過來的？”
“這還用問，明擺着的！一百多萬的施坦威都能擺店裡，一輛哈雷又算得了什麼！”
這哈雷自然是鍾婉清送的那輛，老城區距離江月公館還是有段距離的，電瓶車已經不趕趟了，每天坐公交又不是很方便，唐朝便將原本以爲用不到的哈雷機車騎了出來。
“這麼看來還真是玩票的主啊，那就不用擔心了，反正他也不開培訓班，遲早玩完。沒必要再浪費時間，走了……喲，又來兩個，朋友挺多啊，呵呵……”
揶揄輕笑，對面街道旁停來輛紅色車子，走下兩名戴着墨鏡的女子，手裡都是拎着花籃，向琴行走去，背影窈窕美好，正待啓動車子的張山海順勢望去，怔了怔：“咦，怎麼瞧着……有點眼熟？”
“有嗎？哈，老張你是看到個美女都眼熟吧！”
“滾蛋！”這麼一岔，原本快要凝聚起來的印象也就散了，搖搖頭，張山海也沒多想，打着車子駛離。
叮鈴鈴。
風鈴悅耳，正在計算着兩筆買賣一共賺了多少錢的唐朝擡頭看了眼，兩隻兔子，哦，不對，應該是兩幅蛤蟆鏡，隨口招呼了聲：“來啦。”
視線在兩人手中的花籃上頓了頓，好吧，3+2，又是單數，“花籃擺門口就行。”
不消說，來者自然是帶明星。如果說張德明和郭木蘭，尤其是前者的忽然到來，確實讓唐朝有些意外的話，楚楓雅的到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這位早就知道唐韻琴榭了，倒不是小姑娘從中拉生意，而是哈雷機車在她車庫裡擺着呢，裝修的時候唐朝數次騎出來，難免會被問及原因。他也沒隱瞞，直接就說了。
這麼做自然是帶有目的性的，唐朝也不否認。因爲楚楓雅和其他熟人不同，其他人買樂器可能會看在人情面子上，實際未必真的需要。但楚楓雅買樂器就是真的工作需要了，如此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有什麼好說的。現成的資源啊，這都不懂得利用的話，那才叫矯情呢。
這不現在就拉過來一個客源。
看着跟在楚楓雅身後的紫發女子，唐朝友好頷首示意，“歡迎光臨……呃？”卻是那染着紫發的年輕女子拿下墨鏡，忽得接近九十度深深鞠躬，“對不起，一直想當面道謝沒有機會，結果拖到現在……謝謝你，唐老師！”
眨了眨眼，唐朝有點懵，轉頭看向楚楓雅，目光古怪，大致意思就是你帶來的朋友腦子有問題啊！
看到這裡，楚楓雅哪還不明白唐朝是真忘了，嗔怪瞪來眼，提醒道：“琳琳那張專輯發行了，反響不錯，尤其是主打歌部分，就你彈得那段電吉他Solo，在業內得到了高度評價，許多吉他愛好者都在出視頻模仿，相應的帶動了不少專輯銷量……這不今天知道你琴行開業，非要跟過來專程道謝。”
“哦哦哦。”聽到這裡，唐朝終於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個事，幫楚楓雅砸場子來的，“咳，琳琳是吧，小事，沒必要這麼客氣，別放在心上。”擺手，他還是沒想起來紫發女子到底叫啥，倒是記得那歌挺爛的……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兩位可是大主顧，尤其是楚楓雅，在唐朝的設想中，前期琴行是否能維持不虧本，有一大部分原因就得落在她身上。起身從收銀臺後走出，帶着兩人大致參觀下。
主要的自然是吉他區，不過一圈逛下來，楚楓雅有點失望的樣子：“你這裡的吉他質量還行，比一般的琴行要好點，但精品不是很多啊。”
聽聽，在郭木蘭口中形同打劫的樂器，在楚楓雅這裡卻只能得到還行的評價。這也就是專業差別了，兩者關注點是完全不同的，前者關注價格，後者關注質量。
“廢話。”唐朝翻了個白眼，“我這就是家小琴行，賣你喜歡的那種吉他，我得喝西北風去。”事實就是如此，頂級質量的吉他有市場嗎？那必然是有的，但並不適合唐韻琴榭。
“我覺得挺好的啊，有幾把質量不錯的。”紫發女子明顯不怎麼適應身旁兩人直來直去、說懟就懟的日常作風，小心的打着圓場。
“咦，施坦威！”就在這時，楚楓雅注意到了擺在後面的鋼琴，眼眸頓時一亮，幾步奔了過來，繞了走了圈，神情更是驚喜，“還是訂製版？可以啊，你從哪搞來的？”
唐朝面無表情：“這是非賣品。”
“別啊，擺出來不就是賣的嘛，價錢好商量。”楚楓雅顯然是一眼就相中了這架施坦威，如果不是有圍擋攔着，估計就要直接撲上去了。
“別扯了，你會彈鋼琴嗎？”
“我可以學啊，還可以收藏啊。”
“這是給糖豆練琴用的。”
“呃，好吧……”
一句話秒殺，楚楓雅當然知道糖豆在唐朝心中的重要地位，只得打消念頭，一步三回頭的依依惜別。隨即想到什麼，眼珠轉了轉，“你會彈鋼琴的吧？”
唐朝瞬間警覺，果斷搖頭：“不會。”
楚楓雅見狀哈的一聲笑了：“你可騙不了我，糖豆可是和我說過的，就沒有你不會彈的樂器。來一段嘛，讓我聽聽這架施坦威的音色。”
唐朝嘴角抽了抽，扭頭就走，任憑楚楓雅如何撒嬌勸說，就是不應。也沒法應，天知道他是如何在這滿屋子樂器的氛圍下忍住心中某些異樣悸動的，吉他也就算了，畢竟彈久了抵抗力也就有了，這要是解鎖其他樂器，上癮了可咋整！
如此自是被楚楓雅逮着好一通碎碎念，服務態度不行、不重視客人要求啥的，不過轉過頭來還是從牆上拿下一把吉他，紫發女子也跟着拿了把，基本就是琴行裡品質最好的兩把吉他，價格自然也不便宜，兩把加起來近兩萬。
拿出刷卡機，兩人眼都不帶眨的刷了，這也加深了唐朝抱大腿的決心。不過沒等他付諸行動，楚楓雅在放回吉他後，就從車裡拿出個裝裱好的相框重新走回來，是她在舞臺上的宣傳照，還有簽名，說是送給糖豆的禮物，當然也可以勉爲其難的掛在店裡……
紫發女子則一臉不好意思的表示，目前她剛出道名氣低微，不過會加油的，簽名照已經在製作中了，隔天就會送來，當然掛不掛店裡就看唐朝自己的意思了。
這無疑是份大禮，出乎唐朝意料之外的大禮。
叮鈴鈴，回神。“等等。”喚住走到門口的楚楓雅兩人，唐朝看着擺在收銀臺上的宣傳照，嘆息了聲，起身，帶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徑直走向屋內的那架施坦威鋼琴，“關門。還有，你們想聽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