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的慈祥的老農民城主,聽到沈鳳書的話,忽然就愣住了,隨後變成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是沈鳳書欠的人情嗎?還真不是。殺人的一個是不羈公子,不羈公子是他朋友。另一個是胡冷霜的人,胡冷霜也和他打過招呼。真要把這人情算到沈鳳書頭上,還真不合
適。不過今天沈鳳書在外面口口聲聲欠了城主大人的人情,滿大街的店鋪和來往的人全都信了,以至於連城主都覺得應該從沈鳳書這裡找補點什麼,這時候沈鳳書突然否定,
還真是……出乎意料啊!
“城主大人,您是前輩,不是打算從後輩身上佔便宜吧?”沈鳳書看着老農民城主愕然的表情,忍不住一陣鄙夷。
“本來是有那麼點意思。”老農民城主倒也不尷尬,自顧自的承認了,嘿嘿笑道:“既然你看出來了,那就算了。”“前輩果然是真性情啊!”沈鳳書也沒料到老農民城主居然就恬不知恥的承認了,這臉皮,比自己在那條街上承認自己是贅婿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頓時間眼中冒出了看到同
類的光芒:“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
旁邊那個站的筆直的護衛統領哪裡見過這麼順杆爬的自來熟?眼睛都瞪大了。從他跟在城主身邊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厚顏無恥的修士,長見識了。
天空中忽的飄起了雨絲,沈鳳書忍不住一愣。墨月城整個城市都懸浮在空中,這是何等的偉力,竟然還能讓雨絲落下來?有雨雲不早該驅散了嗎?
“墨月城是修行之地,也少不得四時風雨。”看到沈鳳書驚愕的面孔,老農民城主彷彿一眼看穿了他的驚訝,笑呵呵的解釋道:“自然之道,何必妨礙?”
“前輩高見!”沈鳳書衝着老農民城主豎了根大拇指誇讚道。
“這是靈雨,稍稍的沾點身,對修行有好處的。”看到那邊小青已經拿出了精美的手工繡傘要給沈鳳書遮雨,老農民城主繼續笑呵呵的說了一句。“對前輩修行有好處的,晚輩卻未必能承受的來啊!”沈鳳書卻沒讓小青難堪,主動伸手從拿也不是收也不是的小青手中拿過了繡傘,笑呵呵的說道:“晚輩何幸,能陪城主
大人淋雨。”
“哈哈!你這小子,倒是憐香惜玉。”城主大人一指沈鳳書,哈哈笑道:“也罷,想看你變成落湯雞的模樣恐怕是沒機會了。”
說罷,轉身往前,示意沈鳳書跟上來。轉身之際,身上已經出現了一件看起來不起眼的蓑衣,和他此刻的裝扮簡直是絕配。
“前輩不厚道啊!”沈鳳書自己撐着傘跟上來,慢慢的一起往山頂走去:“晚輩這要是淋成了落湯雞,那還怎麼靠臉吃飯當贅婿啊!”
“哈哈哈哈!”城主大人被逗樂了:“怪不得不羈公子那般眼高於頂,等閒人根本不屑交往,卻對你這個小娃娃另眼看待,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今天這頓酒,我請!”
身體筆直的護衛統領,實在是無法理解,沈鳳書怎麼就能把靠臉吃飯做贅婿說的這麼自然這麼理直氣壯的?靠臉吃飯,果真是形象啊!
通往山頂的路有點陡,城主大人手裡變戲法一般的出現了一根柺杖,帶着沈鳳書穿過一片斑駁的竹林一路走了上去。
沈鳳書是年輕力壯的人設,當然不能像城主大人那樣,只是老老實實的跟着走了上去。
快到山頂的時候,有一個精緻小亭子,老農民城主在這邊停住歇腳,雨絲卻是有點越來越大的感覺。
“前輩,這裡風景絕佳,何不就在這裡?”沈鳳書上前一步,和城主大人並列,隨口建議道。
“哦?山頂風景更好,你不想看看嗎?”老農民城主好奇的問道。
“山頂風景是更好。”沈鳳書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可山頂的風雨也更大啊!”
“頂着風雨看最美的風景,不正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應該做的嗎?”老農民城主隨口就是一問。
“只看見了山頂美景,那豈不是錯過了途中的每一處勝景?”沈鳳書也是語帶雙關的笑着回答道:“況且,我只是個紈絝贅婿啊!爬那麼高幹什麼?”
隨口交流的幾句話,每一個人都語帶機鋒。小白還能聽的明白,但小青和那個護衛統領卻是一臉的懵圈,因爲哪裡看風景都能說上這麼一圈嗎?“好!就在這裡!”老農民城主閃爍着人生智慧的目光死死的盯了沈鳳書好一會,沈鳳書臉帶微笑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心虛的跡象。終於,老農民城主大手一揮,決定了下
來。
亭子裡有一個石桌,城主大人和沈鳳書分兩邊坐下。
身子筆挺的護衛就十分規矩的站在了亭子外,盡職的盯着四周。小白和小青本也想呆在亭子外面,卻被沈鳳書叫了進來。“小老弟,你這是不是有點太寵愛身邊的丫鬟了?”坐下之後,老農民城主不知道怎麼想的,直接改了稱呼,不再叫小子,換成了更親密的小老弟:“怪不得會有人不滿意啊
!”“老哥啊!這不是兩個大男人喝酒沒人伺候不爽利嗎?”沈鳳書卻是毫不在意,同樣順着城主的稱呼改了過來,自然無比。同樣也毫不掩飾自己就是疼愛丫鬟的舉動,還找
了個合適的理由。
外面的護衛又一次撇嘴,還好,已經見識過之前沈鳳書的順杆爬,現在改個稱呼,似乎也就一點都不意外了。
一壺美酒和幾樣小菜從小白身上拿出來,玉質的精美餐具也都一一擺好。說是城主請喝酒,可這酒菜連餐具都是沈鳳書自備的,上哪說理去?
當然,真要是城主拿出來好酒,沈鳳書可能都無福消受,修爲差太遠。
“嘿,你這一套好東西。”看着那一套精美的器具,就連城主也不由的咋舌。
“人設!人設!”沈鳳書嘿嘿笑道,看着城主大人疑惑的面孔,詳細解釋了一句:“就是對外展示的人物的性格和做派,一如老哥你這一套行頭。”
“原來如此!”老農民城主一下子就懂了,端起酒杯和沈鳳書碰了一杯:“爲你我這個人設。”
欣賞着快到山頂不亞於頂峰的景緻,兩人幾句話就說到了今天的事情上。
“小老弟,他們說你是贅婿,你就一點都不在乎?”老農民城主又和沈鳳書喝了一杯之後,好奇的問道。那是你沒見過沒事就在聊天羣裡出現的“我不想努力了”的表情,沈鳳書心中想着,口中卻是哈哈一笑:“老哥,你是高人,你倒是說說,修行修行,是修自己,還是修別人
口中的自己?”
“怪不得你能和不羈公子談笑風生。”老農民城主撫須大笑:“你們兩個都是不在乎旁人口中風言風語的主。”不羈公子對外的形象,可是放浪形骸,傷風敗俗,不守婦道等等,沒一個好詞。現在沈鳳書在墨月城也一樣,贅婿,紈絝,膏粱,廢柴,又有哪一個好聽了?這兩個人,
倒真的是絕配啊!
“按說你這個年紀,怎麼就能面對那些話語不動聲色呢?”老農民城主還是有點追根問底的意思。
“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治乎?”這還不好回答嗎?這種心靈雞湯沈鳳書張口就來,一來就是名句。
“如何處治乎?”老農民城主也來了興致,主動敬了一杯酒問道。
“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沈鳳書笑呵呵的喝了一杯,這才把後半句說了出來。
老農民城主放下酒杯,細細琢磨起來,想一會就擡頭看看沈鳳書,再想一會又擡頭看看沈鳳書,口中嘖嘖有聲。
“超然,大度,灑脫。”連說三個評語,老農民城主才略有點皺眉:“就是有點,感覺不是你這個年紀你這樣的身份該說出來的話。”
“哦!”這是城主比較含蓄的質疑,沈鳳書毫不在意:“這是我抄一個高僧的。”
“抄的?”老農民城主卻是沒想到沈鳳書回答的這麼幹脆利落,這麼理直氣壯,還是抄的?他怎麼不知道哪個得道高僧說過這樣的話?貌似這其中的韻味,細琢磨之下倒真的像是一個高僧能說出來的,反倒是沈鳳書這麼一個紈絝少年不太可能說出來。沈鳳書說自己抄的時那種真誠的語氣,毫不作僞的表
情,城主甚至有些分不清楚,沈鳳書到底是真的抄的,還是隻是口頭上說說。
“是啊!抄的。”沈鳳書笑呵呵的再次回答道:“只是我比較聰明,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場合該抄什麼東西而已。”老農民城主忽然想起了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很多人說起的那篇《陋室銘》,那就是眼前這個少年作的。但很多人都說,沈鳳書一個出身富豪的紈絝子弟,怎麼可能知道先賢
身居陋室的從容,一定是沈鳳書抄的。
現在沈鳳書在自己面前,也說自己是抄的,到底是真抄的,還是傳言呢?“哦?”心中琢磨着,老農民城主卻是輕輕一笑:“那我們現在這個場合,你還能不能抄點別的,讓老哥開開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