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乃大日火鴉!”
聶隱娘指着飛在空中的火烏鴉,道:“不過,這大日火鴉賣相雖然不錯,卻遠遠比不得各大道場門派裡,記載的遠古大日火鴉。”
仙道世間的遠古時期,天地間有無數強橫生靈,不過隨着光陰荏苒,時間推移,遠古生靈要麼死在了歲月長河裡,要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至於那些遠古生靈的後裔,則因爲一代代傳承下來,體內源自於先祖的強橫血統傳承,漸漸單薄,故而與遠古祖先相比,實力也越來越差。
大日火鴉,就是其中的一種。
橫江讀過不少師門典籍,也知道這大日火鴉在遠古時期的威能。
典籍當中,記載着大日火鴉飛天遁地,展翅上百里,羽翼猶若垂天之雲,騰空飛起,遮天蔽日,所過之處,山川河嶽盡化火海!
大日火鴉若是飛得高了,肉眼凡胎已經看不出這火鴉的身形,就會覺得空中飛馳的,是一輪新的太陽,繼而跪倒就拜,開山建廟,供奉大日火鴉。
時至今日,世間已經沒有了大日火鴉的蹤跡,可在仙道世間裡,卻有大日火鴉的後裔。這等後裔已經算不得是大日火鴉,只能算是一種奇異的飛禽,名字就叫火鴉,天生就能噴出火焰,只是這等火鴉嘴裡吐出的光焰,威力已然不大,最多也就在尋常野獸之間,耍耍威風,能夠把山間的老鼠、小兔一類的小動物燒死,如若遇到蒼鷹金雕一類的猛禽,此等火鴉只能望風而逃。
呱呱!
呱呱!
一句句叫聲,洞徹心扉。
每一句火鴉的叫聲響起,橫江的心思,都會微微有些波動。他知道,這是手鍊裡幻化出的火鴉身上,已經出現了遠古大日火鴉的幾分威能,這纔會在叫聲當中,夾雜着大日火鴉對於世間衆生的威懾之力,這纔會導致心思波動。
橫江擡頭看着火焰裡的大烏鴉,感嘆道:“也不知這丹珠裡生出的大日火鴉,能有當年火鴉的幾分威勢。而這件丹寶施展出來,與人爭鋒之時,又有幾分威能。”
“公子。如今這丹寶已成,煉出了九顆丹珠,也只能將之當做法寶了。實則弟子本來也不想在煉丹鼎爐裡,加入大魔的魔血。只因我初次以枯榮祖師傳下的秘法,煉製丹藥,稍稍有些掌控不了,險些煉丹失敗,這才加入了魔血。”
聶隱娘打出一道法訣,將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大烏鴉,收入了九顆丹珠當中,又道:“丹成之前,若冰已經跟我說了,如若煉製出來的是丹藥,就由她先給公子試吃,如若全無任何副作用,才能讓公子吃。如今煉成的是丹寶,這一個步驟,倒是可以省略了。只是這丹寶威力,有些不如人意。”
說吧,聶隱娘將九顆丹珠串成的手鍊,遞到橫江手裡。
靈光閃閃,動人心魄。
這雖然是橫江步入仙門以來,第一件到手的靈光法寶,可算是寶器當中的珍品,可橫江卻依舊神色平靜,只在心中想道:“東方索祖師送我的鳳凰羽衣,看上去雖沒有半點靈光,可功效不凡,似乎不在尋常寶器之下。而枯榮真人給我縫製的裡衣,比起我得來的那些法器金鋼法劍與鎮魂銅鈴,不知強了多少倍,卻也沒有靈光閃爍的跡象。只怕這世間寶物,未必都會靈光閃閃,除此之外,也有暗藏靈光的手段。”
念及此處,橫江又想起了一事,便把這九顆丹珠,再度交還道聶隱娘手中,道:“閣下既然是用大魔之血,煉製出了這九顆丹珠,不如再用大魔的心頭精血,重煉一番,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效果。”
“好!此言甚妙!”
聶隱娘修長的眉毛舒展開來,讚歎有佳,又道:“只是,我雖得了枯榮祖師的煉丹煉器之法,可我纔有過一次以此法開爐煉丹的經驗,而且把丹藥煉成了丹寶。若是煉製失敗,只怕會白白浪費了公子的大魔心頭精血。”
“無妨。”
橫江微微一笑。
“多謝公子,給聶隱娘這個以大魔精血煉製法寶的機會!”
聶隱娘拱手一拜。
橫江搖搖頭,道:“閣下若再如此說,那便是生分了。”
聶隱娘一愕,旋即言歡歡喜,面帶笑意,道:“此事是隱娘錯了,公子與我師徒二人,就算沒有九崇山的師門情義,如今這十餘年相處,也算是情深義厚。”
“合該如此。”
橫江拱手告辭,轉身離了聶隱孃的洞府,施展出神行符,去了不遠處桃林大陣裡,取來一顆裝納大魔心頭精血的珠子,回來交給聶隱娘。
珠子雖小,卻內有玄機。
此等珠子,有着與乾坤袋相似的功效,能裝納許多東西。那大魔的頭顱,就高達近百米,心臟定然也是極爲龐大,其中蘊含的心頭精血,足以車載斗量。於是每一顆珠子裡頭,裝納的精血,也是數量可觀。
聶隱娘用大魔精血連煉製這件丹寶,滿打滿算,最多也就十斤八斤。
鼎爐再次被聶隱娘揭開。
丹珠手鍊,被她直接投入鼎爐當中。
聶隱娘一邊施展煉器之法,一邊說道:“此次是重煉寶物,不需像先前煉丹一樣,耗費九年光陰,只需對應七星輪轉之數,七七四十九天即可。”
橫江坐在一旁,將聶隱娘以九崇山之法,煉器的手段,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時日一到,已可開爐出寶。
九崇山的煉丹煉器之法,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在煉器成功的那一刻,恢復古法。
所謂古法,便是古代仙門裡,那些遠古修行之士的法門。
此法有二,其一爲血煉,其二爲魂煉,這兩個煉器手段。
所謂血煉,就是在煉器的最後一刻,將自身血液,滴入法寶當中,力求讓法寶能與自身心意相通。甚至讓法寶擁有一絲似有若無的生命氣息,恍若人的肢體一樣,使得法寶施展起來,如同臂使。
至於魂煉,煉器的過程和血煉差不多,不過是將血液換成了魂魄。不過這個過程,會導致魂魄受損,此事對於仙門中人而言,極爲恐怖。光是那魂魄分離,被斬斷一部分,融入法寶當中的過程,就讓人生不如死。
可是,對於橫江而言,魂魄受損之事,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每月十五月圓之時,都會魂魄受損,對於損傷魂魄而言,也是司空見慣,如今每月都被折磨之事,已經持續了十餘年,橫江對於魂魄之苦的承受能力,比起尋常仙門中人,不知要強了多少倍。
橫江凝視着燃燒着烈烈火焰的鼎爐,突然心有所感,道:“可否讓煉器之時,最後一道工序,延期至十五月圓之時?”
“此時不難,依公子之言便是。”
聶隱娘點點頭,將準備去揭開鼎爐蓋子的手掌,再度收了回來,道:“十五月圓,距離今日,不過三四天而已。這大日火鴉丹實則我已經煉製得差不多了,公子要換上幾日,我只需用文火保持鼎爐溫度,再拖上幾天而已。不過,每逢月圓之日,就是公子體內心癮爆發之時。那個時候,公子飽受心癮折磨,魂魄受到焚燒,痛苦無比,如果再分割些許魂魄,用做魂煉,只怕更是痛苦萬分。”
橫江搖搖頭,問道:“你這樣的純陽鬼仙,可能看清楚暗藏在人體之內的魂魄?”
聶隱娘點點頭。
橫江又道:“十五月圓那一日,閣下只需關注着我的魂魄,一旦感覺到我魂魄何處受到損傷,你且不管那是魔焰燃燒,還是被雷霆分割,你只要感覺到那是受心癮爆發而引起的,就在那魂魄受損之處,斬下一片,用來煉器。”
聶隱娘怔怔的看着橫江,暗地裡倒吸一口涼氣,道:“此舉必定是痛上加痛,令公子承受無與倫比的痛苦,只怕比活生生的抽筋扒皮,更要難受萬分……”
“無妨,我撐得住。”
橫江卻凝視着前方煉丹爐,道:“這鼎爐裡煉製法寶的材料,最珍貴的莫過於大魔之血。而我魂魄當中,本就暗藏着大魔的魔種,只是不知那魔種是以何種方式存留下來。至於我準備月圓之日,再施展魂煉之法,也只是心中隱隱約約間,出現了一個猜測而已,至於成與不成,猜對猜錯,都是未知之數。”
不知不覺,十五已到。
橫江盤膝坐在一旁,滿頭是汗。
此時此刻,橫江體內心癮,正在猛烈爆發,一如既往的燃燒着他的魂魄,折磨着他的心神。
聶隱娘站在一旁,手中提着一個酒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
這純陽鬼仙與橫江,都修煉過大自在魔功。
其區別在於,聶隱娘一直在服用人血,她如今持在手裡的酒壺,裡頭裝着的就是人血釀造的美酒。若非如此,今日心癮爆發之時,聶隱娘只怕早已被體內魔焰,折磨得死去活來,人不人鬼不鬼。
“公子,忍着點!”
聶隱娘眼神一凝,手中出現一道陰森森的劍鋒,沿着橫江的後腦勺,朝着他背脊之處,一戰而下。
一片常人肉眼難以察覺的魂魄陰影,急速從橫江背上飛出,隨着聶隱娘手中陰風一卷,落入了鼎爐當中。
聶隱娘看得真切,這一片魂魄陰影當中,竟然帶着幾分遠古大魔的氣息!
嘣隆。
鼎爐像爆米花一樣,轟然炸開,四分五裂,碎片朝四面八方飛射而去,深深的嵌入了石牆之內。
她轉身回望鼎爐,一瞬間目瞪口呆。
聶隱娘曾考慮過多種結果,她甚至做好了丹珠被煉廢的心理準備,卻萬萬沒有料到,這煉丹鼎爐,此刻竟然炸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