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文字,金鉤鐵劃,中平正直,這書法功底,我宣明山沒有幾人,能和橫師弟相比……以他的智略,又怎會想不到,我最想要得到的,並非是陣法秘訣,而是劍道法訣。可他明明已經將劍訣寫在了卷軸裡,卻不肯對我說明。此等行徑,實在有些惹人心煩!”
廖長空又拿起卷軸,凝神看了一會兒,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麼,心中漸漸再度滋生怒意,想道:“莫非,他是故意惹我生氣,只爲了逗弄我?”
一念至此,廖長空收起卷軸,起身要去找橫江理論。
當她走至門口,心中又覺得不對,念想道:“他給我的這兩篇陣法妙訣,彌足珍貴,若是落到其他道場之人手裡,此等法訣甚至可以被當做是安身立命的根基。我得了天大的好處,若再去找他辯駁,簡直就是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哼!好一個心機重的登徒子,實在可惡!”
廖長空衣袖一甩,轉身退了回去,做到桌邊,端起桌上茶杯,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水,卻難以平復心中憤懣。
因爲心中憤憤不平,她氣得連拿高聳偉岸的胸峰,也在一上一下起伏不定……
這番奇景,橫江卻未曾見到。
將秘籍送給廖長空之後,橫江便下樓修煉。
不知不覺,三日已過。
明天,就是月圓之日。
每逢月圓橫江就會心癮爆發,痛不欲生。
修行十餘年,橫江對於抵抗心癮,早已有了一番對策。
此等對策雖不能將心癮帶給他的痛苦減弱半分,卻能讓他在心癮爆發之時,不那麼狼狽。
這個辦法就是,在心癮到來前一天,四處走走,散散心,以最良好的心態,來迎接心癮的到來。
於是,橫江沐浴更衣,做完功課之後,就走出了閣樓,御風而行,在長滿了蓮蓬,開滿了荷花的湖面上,隨風飛行,沒有固定的方向,彷彿是一片雲彩,人已去留。
湖心島除了建着諸多水榭樓臺以外,還開闢出了一座一座園林,景色美不勝收。在園林與園林的間隙之處,也有一些田畝,種植着仙門中人培育的米糧、蔬果之類的東西。
仙門中人隨着實力越來越高,漸漸的就能辟穀。諸如廖長空,就已經不需要食用五穀雜糧,至於鬥魔洞府原主人徐無忌,以及住在此地的諸多神魂境侍女,自然也用不着靠吃飯來養活自己。此地的糧食、蔬果,卻都是仙門中人培育出來的獨特品種,蘊含着濃濃的精氣,食用之後,對仙門中人大有好處,雖然沒有服用丹藥修行見效快,卻勝在藥力平和,除了有助於修行以外,還能滋補肉身……
“我在這十來天裡,體內聚成九道炎流,修煉至可以開始淬鍊魂魄的層次。我能有這般修煉速度,除了此地天地靈氣濃度,遠超師門所在的宣明山以外,與我每天食用的食物,也大有關聯。”
橫江落在一座菜園子旁邊,隨手摘下掛在藤蔓上的一個葫蘆瓜,施展水法略略洗了洗,放到嘴邊輕輕一咬。
品嚐之後,他暗暗點頭。
這等蔬果,果真不凡!
一道稚嫩嬌氣的聲音,從菜圃裡傳來,“喂!你這些天都不出門,現在一出門就跑到這裡偷菜,難道你成爲仙門修士以前,是專門做小偷的嗎?”
橫江轉頭一看,見那小銀針軟趴趴的躺在一顆大油菜的葉子上,翹着二郎腿,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正在懶洋洋的曬太陽。
被人斥爲小偷,橫江並不介懷,“以前行走四方,一事無成,缺衣少食,餓到了極點的時候,也曾經去別人家的菜園子裡,偷過幾顆菜吃。你若要說一日偷菜,終生都是小偷,那我就算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小偷。”
小銀針噘着嘴,不滿道:“哼!偷東西被人抓了個現行,你還有理了?”
橫江三兩口吃完了葫蘆瓜,拍了拍手,面帶微笑,道:“我是你主人請來的貴客,你不尋思着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卻還說我偷東西。此事如果讓你家主人知道了,也許她會脫掉你的褲子,拿出帶着倒刺的藤條,狠狠的抽你的屁股!”
“這……這……我家主人不喜歡打屁股。”
小銀針嘴硬反駁了一句,眼神裡卻帶着幾分畏懼,又道:“你喜歡吃就吃,反正只是些蔬菜水果,算不得什麼要緊之物。實際上人家對你,一點都不反感,人家就是擔心,如果主人不喜歡你偷吃蔬菜,她也許會因此而生氣。唉,也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主人轉世重修,變成了一個女人之後,脾氣和以前也有很大的不同了。還是以前好啊,以前只需要跟着主人吃喝玩樂就可以了,現在的主人見我閒得慌,竟然派我來守菜園子,這可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呀。再說,咱們鬥魔洞府裡,住的要麼是自家人,要麼是主人帶回來的貴客,區區一個菜園子,需要派人守衛嗎?”
橫江笑道:“也許你家主人,在這菜園子裡,藏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哪能啊!咱們所在的湖心島,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這個菜園子裡,要麼是蔬菜瓜果,要麼就是黃土,再往下就是湖水,哪能藏什麼東西。”
小銀針滿臉不信,道:“我家主人只是看不慣我閒得慌,說什麼求仙問道,要朝夕努力,不可有一日懈怠,一旦閒下來了,就會漸漸的變得慵懶,直到越來越懶,最後就仙路無望了。還說什麼要我向你好好學習,學你的勤奮努力。她也不想想,你那麼努力結果頭髮都白了,我要是像你一樣,豈不是也會頭髮白了,最後變成一個糟老頭子?人家還小,人家還是個孩子,人家還沒長大呢……”
這一席話語,橫江倒是來了興趣。
他看了看周圍,卻見那些飛來飛去的侍女,如今也變得有些行色匆匆,不再像以前那樣悠閒。
“你家主人,是什麼時候定的這個規矩?”橫江問道。
“三天前呀!”小銀針說道:“三天前,主人不知道爲什麼,居然親自給你去送早飯,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催促着我們幹着幹那……”
“原來如此。”
橫江點點頭,辭別小銀針,繼續閒逛,心中暗想道:“必然是我那一席話語,刺激到了徐夜月,若非如此,徐夜月也不會對我拱手行禮,表達謝意,最終來留下了一卷陣法秘籍。這個徐夜月,轉世重修變成了女子之後,或許是心理上難以接受性別變化,從而道心不穩。也許這徐夜月原本的目標,只是重回這鬥魔洞府,再修煉至當年徐無忌的境界,繼而將徐無忌沒有走完的仙路歷程,繼續延續下去。直到聽我一言,聽到我說起後人不必弱於前人,她便明悟了既然已經轉世重修,不如東山再起,定要做的比當年的徐無忌更好……”
直到正午時分,他纔回到閣樓裡。
第二天。
天還未亮,徐夜月已在敲門。
橫江與廖長空師姐弟二人,在樓中等候多時。
三人一見,橫江就感覺到,這徐夜月一身氣質,明顯優於以往!
原先的徐夜月,在青碭峰之時,她古靈精怪,嬌俏調皮,時不時會做出一副小女兒態。而當她回到了鬥魔洞府之後,卻變得恍若男子一樣,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刻意的去扮演此地主人徐無忌的角色,卻有些不倫不類,讓人覺得十分別扭,甚至有些厭惡。
如今,這徐夜月身上,洋溢着一種中性氣質。
此等氣度,已然超出了男女性別的範疇,讓人覺得很是新奇。
橫江雖對徐夜月這等氣質談不上喜歡,卻不得不承認,這氣質當中,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就連徐夜月說話的嗓音,也從清亮悅耳,變得稍稍有些厚重。
“橫道友,今日又要打擾你了。”
徐夜月道:“你我早有約定,要坐而論道,交流以魔制魔,對抗心癮,對抗魔種的心得。”
橫江點點頭,語氣溫和,拿出茶具着手泡茶,口中徐徐言道:“今日若徐道友有所感悟,還請不吝賜教,有一說一,直言不諱。此事,還望徐道友念及天下蒼生,念及仙魔對立,不要有所保留。”
徐夜月道:“正該如此。”
廖長空坐在一旁,神色如冰,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隨着時間推移,橫江眼神一變,盤膝坐下,額頭已有汗水冒出。
心癮已然發作!
如同山洪暴發,如同滄海橫流,一發不可收拾。
廖長空眼中精光一閃,周身劍氣勃發,飛至橫江身邊,至於她的護身飛劍飛劍,如今已被她持在手中,只爲了護持橫江平安。
徐夜月衣袖一甩,施展出一道法訣,將這閣樓周遭門窗,哐噹一聲,頃刻之間全都打開。
天色已黑,夜幕低垂。
一輪渾圓如玉盤的明月,高懸在夜空當中。
徐夜月睜大了眼睛,凝視着橫江,目不轉睛,似乎要將橫江每一根頭髮的搖動,每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都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