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開散發出去的靈識便捕捉到了些許蛛絲馬跡:“混天靈珠內的天地的怎麼會有這樣的荒氣?”
“林開,什麼荒氣?我怎麼沒有察覺到!”斷袍客問道。
“這種荒氣我沒有見過,初時感覺平平,和普通荒氣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仔細觀察後發現,這種荒氣本質上跟外界的荒氣有很大的不同,只是沒有人注意難以覺察到。”
“會有這種事情?我也來感受一下……”說着斷袍客也運轉靈魄分出靈識,仔細感覺起混天靈珠內的荒氣來。
不一會兒,斷袍客便收回了神識,但他的臉色顯得很是震驚,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卻有點見了鬼的感覺。
“怎麼了?前輩!”林開見斷袍客神情顯得十分怪異,以爲他看到了什麼東西而受到了刺激,趕忙問道。
“這荒氣,這荒氣是……”斷袍客聲音急促地說不完整。
“喂,本國王說你這人能不能想好了再說,而且可不可以一口氣把話說完,你想坑死我們大家啊!”吃貨不耐煩地道。
“吃貨,閉嘴!”林開立刻呵斥道。
斷袍客這才緩了一口氣,但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這裡荒氣並不是荒氣!”
“不是荒氣?!那是什麼?靈氣?”林開搶言道,“也不對啊,是不是靈氣我也分得出來啊!”
卻見斷袍客嚥了一口唾沫,很是激動地道:“這裡的荒氣是仙氣,半仙之氣!”
“什麼????!!!”衆人均是一驚,斷袍客的話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彈,衆人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吞下兩個拳頭大的碗兒。
“沒錯,雖然半仙之氣已經消耗地所剩不多,已經蛻變地如同荒氣一般,但是我敢肯定這就是仙氣,修道中人夢寐以求的仙氣!”說着斷袍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再次感受一下那絲絲縷縷地仙氣,良久,他才接着道:“如果我推測沒有錯的話,這個混天靈珠內曾經隕落過一位半仙,他死後,周身仙氣渙散到了這混天靈珠內的天地之間,只是年月太過久遠,所以那仙氣才退化到了荒氣的狀態,只是形態雖然變了,這仙氣內在結構卻是沒有變化。”
“哼,說的好像跟真的似的,依本國王看,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且不說千年以來,九幽就沒有出現過半仙,就說你本人見過半仙嗎?見過仙氣嗎?怎麼一下就斷定,這就是仙氣!”吃貨咄咄逼人。
斷袍客呵呵笑了幾聲,見衆人都是疑惑之色,朗聲道:“雖然我沒有見過半仙,也着實沒有見過仙氣,但我的祖師爺卻是見過半仙,不僅見過,而且還傳下來了有關仙氣的構造圖,這裡的荒氣內在構造同我祖師爺傳下的仙氣構造圖一般無二,所以我才這般斷定!”
“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原來都是這裡古怪的荒氣所致!”林開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原來是這裡的荒氣有問題,所以千里陰陽陣才難以破開空間,凝出一條空間通道,只是這卻是個大問題了,除非我們的修爲達到半仙,否則,想借助空間陣法離開這裡,怕是難如登天了!”
“唉……”衆人頓時都生出一股無力感來。
“那倒不盡然,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輕鬆離開這裡,只不過需要一樣寶物!”斷袍客十分神秘地道。
“什麼寶物?”衆人立馬來了精神,趕緊問道。
“仙格!!!”
姬謙正終於請用了家傳的竹鞭。
他並非一個好動武力的父親,可是聽了昌夜的告發後,已經平息的對那個老者的敬畏又開始困擾姬氏的家主。他覺得長子簡直是個不祥的人。
竹鞭一再地
抽打在姬野的背上,伴隨着姬謙正的喝罵:“你可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養你簡直是我姬氏一門的不幸!將來如果我們姬氏亡在我之後,一定是你這個孽子的罪過……”
姬野一動不動地靠在桌子上,靜靜地凝視着父親。他的目光不像是憤恨或者畏懼,卻更像是不屑,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感情。
大怒的姬謙正足足打了一個時辰,喝令所有人離去,只留下姬野一個人在前廳裡。
冷月清風,一片寂靜,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個晚上,姬野抱着雙腿靜靜地坐在屋頂上。
“姬野,姬野……”好像還有人在背後小聲呼喚他。
遲疑了很久,姬野還是回頭去看了,那雙深玫瑰紅的眼睛竟然真的又在他背後。
“有人……打你了……”羽然吃驚地看見姬野臉上被竹鞭抽出的血痕。
“沒有關係,”姬野撥開了羽然摸到他臉上的手,“過幾天就好了,你怎麼來了?”
“我……只是出來玩。”羽然不好意思說她跑出來看姬野。和她猜的一點不差,姬野就在他們第一次夜遇的屋頂上坐着。她挪動着屁股,不知道是不是該跟姬野坐得近一點,可是姬野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也不好意思,於是鼓着腮幫子生悶氣。
“對不起,是我不好。”
羽然愣了一下。
“你再也不要理我了,我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其實沒什麼用……我知道我什麼都沒有,昌夜說得對啊,”姬野低低地說,“我會讀書寫字,也都是你教給我的。”
“你說什麼啊?”羽然惱怒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姬野有時候也會那麼婆婆媽媽的。
猶豫了一會,姬野小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我只是不小心就說了……”
“沒什麼了,”羽然說,“你和我去湖邊看綵船吧。”
“夜深了,綵船也沒有燈了。”
“那看湖水也可以啊。”
“夜裡有點冷,”姬野說,“你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
“我不覺得冷啊。”
“可是……我有點困了,我想去睡覺了。”姬野站了起來。
羽然的耐心終於到頭了。小女孩惱怒地跳了起來,指着姬野的鼻子說:“你怎麼那麼小氣啊?我就是跑掉了一下你就不理我,我還夜裡偷偷跑出來看你呢!”
姬野用他黑而深的眼睛看着羽然噘起了嘴巴。
終於,羽然在姬野的目光下讓步了,她拉了拉姬野的手說:“好了好了,我就是你的,可以了吧,就是你的好了。”
姬野呆呆地看着羽然,好像完全沒有反應。
“這都不行啊?”羽然急了起來,“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我都算是你的了,你還要怎麼樣啊?你最蠢,最小氣,最沒禮貌,還當衆讓我丟人,你把我的蝴蝶風箏踩爛了,你還弄丟了我喜歡的那支簪子,你把我們偷的棗子都一個人吃光了……你……可我還是深更半夜地跑出來看你啊,我要是被爺爺發現了,會捱罵的!你就這樣對我啊?”羽然覺得自己很委屈,“你就是個傻瓜、犟驢,一根又粗又笨的柴火!”
她揮舞着胳膊,在屋頂上跳起來,落下去,幾乎踩碎了瓦片。
可是無論她怎麼鬧,怎麼喊,怎麼揮舞胳膊,姬野都沒有說話。這個孩子安安靜靜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裡映着星光。
羽然最後也安靜下來,兩個人默默地相對,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羽然有種要哭的衝動。
姬野沒有再提過那次的窘迫,而後二十年過去有如瞬剎的流水。
直到大燮神武六年,羽烈王高坐在太清閣的臨風處宴飲,對“燮初八柱國”之一的謝太傅說了這段往事。
帝王端着杯盞眺望遠處,“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知道這個茫茫的世界上,竟然可以有什麼東西只屬於我,而不屬於昌夜。那一夜我都沒有睡着,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下了決心。我不要做弟弟的副將,我要做自己的事。如果羽然會和我站在一起,那麼漫天諸神也未必都只眷顧昌夜,我要這天下屬於我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再也不要追隨在別人的馬後。我再也不要,追隨在別人馬後!”
太傅沉吟良久,苦笑着說:“這話可以流傳下去麼?”
帝王微笑,“太傅怎麼想?”
太傅思索了良久,“八字而已:可敬可畏,可憎可怖。”
羽烈王點頭,“既然是這樣難得的可憎之言,那太傅爲我筆錄,就在青史上傳下去。”
謝太傅辭世的時候,這段筆錄公諸於世。史官錄入了《羽烈帝起居注》。
那時正是敬德帝姬昌夜在位。皇帝閱稿後勃然作色,三個月裡斬了史官十七人。可是第十八位長史依舊把這段話入了《羽烈帝起居注》呈上。
“愛卿不怕死麼?”敬德王問長史。
“是非公論,史官只取真實而載錄,”長史道,“先帝和陛下是親兄弟,先帝是什麼樣的人,陛下比臣子們更清楚,這段話的真僞陛下心裡知道。臣能活多久?可是史官代代,下筆如刻金鐵,不漏言,不妄語,世代家風,不能毀在臣手裡。臣不改,陛下殺了臣吧。”
敬德帝沉默良久,伸手比刀形,在史官的脖子上虛砍一記,而後負手離去。最後這段話和羽烈王的其他手稿一起被印行,公然陳列在古鏡宮的書架上。
“他的餘威尤烈啊!”又很多年以後,敬德帝對那個史官說,“你們沒有錯,這話是他特意留給我聽的。從很小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憤怒不甘,冷眼對人,可是誰會知道,這樣的人最終可以一統天下呢?”
沒有人會知道,因爲他總是低着頭,所以無人看見他眼底的孤獨。
此時此刻,遙遠的中州高原上,沉默的騎軍打着豹子的旗幟迤邐前進。
一泓圓月在旗幟間隱現,十歲的少年揭開車上擋風的皮簾子,默默地看着月色。年老的女奴急忙上來搶着合上了簾子,“世子啊,天氣還涼,你身體也不好,可不要被寒氣吹到了。”
“不會的,”少年笑笑,他的臉色蒼白,“原來東陸的月亮,和我們草原的,是一樣的。真的是一樣的呢。”
女奴陪着笑,“唉,月亮還能不一樣?盤韃天神只造了一個月亮給我們啊。”
“一樣的就好,”少年低低地說,“這樣就能和阿爸阿媽,永遠都看一樣的月亮。”
車輪碾壓地面的吱呀吱呀聲吞掉了他的話,驛路煙塵,命運中的第三個人正踏着千里的長路,從草原之國去向下唐的南淮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