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大喝一頓,以真氣催動以足消化,幾乎是讓自己的肚子裡填下與自身體重相當的食物,而入腹的物質,皆是在真氣的催動下,以百倍的速度快速消化成身體所需的能量。
離開連雲山脈之時,蘇暮雪交給他的那幾瓶入靈丹,早就在爭鬥中不知遺落到何處,此時想起來,不免有些懷念那一股苦澀的味道。
此時進入凝罡境,體內生機無比濃烈,真氣飽滿,罡光煞氣相互交融,氣海激盪着磅礴的元氣,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身體也是滑落到史上最衰弱的時期,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慕輕塵以神念及一小段神念,從周邊靈元之氣中攝取維持生命的物質,才能夠生存至今。
也只有進入到鎮海境之後,封鎮氣海,頂住體內生機元氣,使其不至於逸散出體外,才能夠將身體維持的能量消耗,降低到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而慕輕塵纔剛剛踏入凝罡境,自然是沒有這種手段能夠在凝罡的同時,還能夠封鎮體內能量的消耗,兩個月的時間滴水未進,腹中一片空蕩,能夠存活到現在,已經是常年以混元鎮體之法淬鍊身軀的結果,不至於血氣乾枯,軀體衰敗。
兩個月的時間,慕輕塵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局勢發生了怎般變化,此地究竟是仍舊掌握在北暮宗以及齊朝的手中,或是被晉朝奪回,還是處於雙方交戰區域,這些情況他一概不知。
吃飽喝足,確保自己的身體能量儲蓄能夠再支撐數十年不吃不喝之後,慕輕塵離開了這片森林,以夜空的星象辨認方向之後,朝着正南方走去。
爲了避免引起可能遍佈於周邊的偵測術法反應,慕輕塵刻意是沒有使用化虹之術,而是一步一步踏行在這片荒原上。
沒錯,走出那片幾乎算得上是綠洲的森林之後,在北州東北部區域,便是大片的乾燥荒地,常年風蝕的沙岩地貌,甚至是感受不到半點生機,連最頑強的植物也在這裡絕跡。
這並非是修士間爭鬥所造成的,而是純粹的自然環境所致,從此地再往東,甚至立於雲端遙望,都能夠看到那神州浩土上,那道被稱之爲天階之下不可逾越的大東山脈。
高不知幾萬丈的大東山,阻擋住了來自於東海的水汽,也將北州與東州的北部,化成了一片數千裡荒原之地,在這片荒原上,人煙稀少,甚至連動植物都極少能夠在這裡生存下去。
若非是引動地脈靈元之氣的秘法被研製出來,北暮宗也不可能在這片荒原上建立自己的宗門,更不可能在這等大環境下,逆天而行,生生變出一片生機勃勃的山巒來。
萬年來連續不斷地大規模挖掘地脈,讓整個世界的靈元之氣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極高濃度,也是直接將天下修士的數量與修煉速度提升到了史上最高點。
雖然不少理論研究方向的學者,已經提出了地脈枯竭說,認爲地脈中所斂藏的靈元之氣也是有限的,若是毫無節制地挖掘,將這些斂藏在地底的靈元之氣全部釋放出來,雖然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將此界的修士文明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鼎盛,但也爲將來的衰敗埋下禍根。
可惜在現實與利益面前,沒有一個宗門願意放棄這種提升自己宗門實力的辦法,也唯有八大道在相互扯皮的同時,罕見地達成了對於底下宗門挖掘地脈的壓制。
北暮宗等宗派,便是其中的犧牲品,雖然他們對於地脈的挖掘,甚至還不到青辰道等大道宗門的千百分之一,但沒有足夠的實力,便是沒有這個參與到這場盛宴中的資格。
當前利益被剝奪,長遠的發展被壓制得看不到一絲希望,或許這就是北暮宗逆反出大晉,投入乾龍道,之所以寧願賭上一切,殊死一搏的決心所在。
大晉三大道,鐵了心要壓制這些中小宗門,在保證自己實力優勢的同時,堅決不讓這些宗門擁有廣闊的發展前途,確保雙方拉開差距,以此來鞏固自身至高無上的地位。
不僅僅是大晉三大道,天下八大道皆是如此,相比於世俗王權的更替交接,世外高人們之間的爭鬥,更爲殘酷也更爲艱苦,實力層面上擁有極大優勢的同時,沒有人願意看到有一家宗門重現當年的自己,踩着前輩的屍骨踏上世界的巔峰。
將絕大部分修真資源佔據,任何一項產業發展上都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大晉三大道更是通過所謂的大晉宗門聯合會,修改地脈挖掘的各項法案決議,從而不斷地壓制其餘小宗門的生存空間,而如同北暮宗這等逐漸有成爲北州地頭蛇跡象的宗門,自然是首當其衝。
這種事情,其餘五大道宗門也是在做,有區別的只是手段以及激烈程度上面的差別。
這些東西,慕輕塵走出山門之後,在白夜堂那幾乎是光明正大地從那無數情報資料,乃至是公開的通告中獲取了三大道對於大晉內那‘三千小宗’所實施的策略規劃。
這些絕對與那些宗門今後命運的文書,便是如此囂張地放在白夜堂的公告欄上,但白夜堂修士們,卻是極少會上去看上幾眼,更別說是深入研究。
代表着大晉三大道今後數百年精英主力所匯聚的白夜堂,對於大晉內那些宗門的態度都已經是如此明顯,甚至用不着絲毫掩飾,更別提三大道本身對於那些宗門究竟是壓制到何等程度,或許現實比那通告文書上描述出來的更爲殘酷。
慕輕塵忽然想起了,在北暮宗山門上一路血戰,北暮宗弟子們,眼中除了那濃濃的畏懼,更多的是那幾乎掩蓋了理智的仇恨……外道那些人究竟做了些什麼……
行走在荒原之上,擡頭便是無盡天穹,那熾烈的昊日乾陽,璀璨刺目的光輝灑落在荒原大地上,灼烤着乾燥的大地,將那稀薄的水汽盡數蒸發。
對於別人來說極爲煩躁的灼熱氣候,對於身懷純陽劍意的慕輕塵來說,卻是極爲舒適。
身上的衣袍鞋帶早已經是在數場大戰中盡數破碎,赤着腳,腰間縛着一條樹葉編織而成的繫帶,遮擋住要害部位,幾乎是半裸着走在這片荒原上。
周邊所瀰漫着那濃郁的乾陽之氣,被他身上那一道純陽劍意牽引而來,浮蕩在身周,隨着他一步一行而震盪不息,一呼一吸間,那陽氣也隨之化成最爲精純的靈元,流轉與體內經脈,再涌出體外,溝通內外天地。
在神念與那乾陽之氣的溝通,慕輕塵逐漸也是感受到這一股從九天之外灑落的陽氣,在空間中所掀起的那一層隱晦而浩蕩的道韻波動。
每一絲陽氣的涌動,都如同是那大江大河上掀起的一陣陣浪潮,隨着體內那一道純陽劍意的牽引,環繞在慕輕塵,舉手投足之間,宛如是在陽氣所匯聚而成的海洋中行走那般,陣陣濃烈的陽氣震盪不斷掀起。
慕輕塵只感覺到體內那一道純陽劍意,正在以一種極高的速度,吸納着身周所匯聚的乾陽之氣,劍意的本質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其中所斂聚的力量,卻是在此時直線提升。
除去境界的差異,憑藉着這一身足以在凝罡境橫行,乃至是可以比擬一番鎮海境的深厚真氣,再加上這一道純陽劍意,以及手中那隨時有可能爆發出無限接近鎮海境力量的沉碧,慕輕塵現在對上任何一位鎮海境一下的修士,都擁有着必勝的把握。
但對上鎮海境的修士,還是存在着極大的差距,畢竟,真氣與真元並非只是簡單的一字之差,更是代表着兩個完全不同的境界之間的差異。
若非是修士踏入明心境,所能擁有的壽元,比鎮海境的修士更盛數倍,並且彼此之間,在對於自身掌握上也存在着極大的差距,鎮海境恐怕早就被劃入天階之列。
將真氣罡煞徹底熔鍊爲一體,化成自身所掌握的本源之力,鎮壓氣海,封鎮生機元氣,使得自身的生命力流逝近乎於靜止狀態,只要不是氣海受創,壽元基本都是在三百年以上。
而熔鍊了罡煞之力的真氣,所化成的真元,與真氣之間的差距,也並非只是字面上的變化,與之相隨而現的,還有着那近乎是天壤之別的威能。
真元可以看做是真氣凝練到一定程度之後,與罡煞結合晉升而成的升級版,在許多人的認識中,也不過是在原本近乎達到提升極致的精純度層面,再度提升。
但事實上,真元並非只是如此簡單,精純度的提升是不假,但更多的是其晉升所帶來的力量活動覆蓋範圍。
真氣只是單純地針對於現實物質而起到作用,神念之類的能量,在真氣所掀起的靈元浪潮中,雖然會受到影響,但始終還是能夠繼續發揮着作用。
但真元卻是完全可以對於敵人的神念乃至是靈覺直接發動攻擊,一道真元力量,其中所覆蓋的並不只是現實物質層面,更可以覆蓋精神意志的層面,乃至是傳聞中的虛空。
收回已經伸延到極遠處的思維,慕輕塵將周身所牽引的陽氣,盡數吸斂入體內,灌入那純陽劍意之中,隨即卻是將劍意斂藏起來,不再引動周邊的陽氣。
純粹的劍意,真正所需要的,那是從精神意志層面的提升,吸納太多的力量,而沒有足夠強大的意志來駕馭,始終也不過是讓自身的意志淪爲力量的奴僕而已。
修士追求大道,一路上所遵循的便是掌握力量,而並非是被力量所驅使乃至是掌握。
熾烈的炎陽,逐漸朝着西邊地平線下墜落,越發鮮紅的光輝,肆無忌怛地灑落在大地上,將這片荒原染上一層刺目的血紅,似乎是在昭示着什麼。
慕輕塵緩緩行走在夕陽的光輝下,踏步而行,腳下尖銳得足以劃破鞋履的碎石,在赤裸的腳掌下,卻是無形無息地被碾踏成齏粉,微風拂過,化作漫天塵埃而起。
踏出的足跡在風中被抹去,夕陽的光輝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更顯現出幾分凝重的意味,並沒有刻意用力的腳步,卻是讓人感覺到那麼的沉重。
攜劍而行,一股凝而不發的濃烈之勢,隨着那平緩而穩定的步伐,越發地凝實,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