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是北瀚近年來人流量最高峰的時期,北地的戰事使得無數修士聚集,五大宗門也好,白夜堂以及其餘的小宗門皆是將門下的弟子大批派遣至北瀚州府。
既然下定決心站在大晉這一邊,在北暮宗、玄青嶺接連叛出之後,正是北州局勢最爲混亂的時期,既想要站在大晉這邊,又不斷觀望齊朝的早已經石被白夜堂雷厲風行的手段所踏平,在這種時候,大晉三大道決心在北地動手之際,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需要被排除。
玉國玄掀翻北暮山門,隨即全體人員身死,這個消息傳出之後,那些在齊朝大軍兵鋒下蠢蠢欲動的宗門,皆是沉寂了下來,除了一個剛剛宣佈叛出晉朝的玄青嶺被衆人取笑,此外任何看得清楚局勢發展的宗門,都是忙着表忠心,宣佈立場。
大晉三大道若是真的下定決心,想要在北地率先掀起這第一戰,分擔西州壓力的同時,給予齊朝以及乾龍道壓力,使其撤回西州的力量,那麼現在北州看起來被攻陷小半土地,邊鎮之地近乎全部淪陷的糜爛局勢,根本算不上什麼。
永遠不要質疑八大道的能力,特別是當大道宗門與俗世王權結合起來之後,所能夠爆發出的力量,沒有人能夠估計得清楚,但收復北州失土,完全不是問題。
大批修士匯聚在北瀚,也促使了晨嶺的繁盛,特別是這一處佔據了晨嶺大半土地的交易區,無數商家更是打出了優惠折扣的旗號,試圖狠狠地將這些常年躲在山門的修士一刀。
晨嶺的入口當然不止是平晨樓一處,在北瀚州府內,環繞着晨嶺而佈置下的入口通道,據不完全統計,白夜堂與大晉朝廷一手佈置下明面上的通道,加上各種不斷開啓又關閉,隱匿得極深的臨時通道,絕對超過五十處。
這裡被佈置下了各種禁制,除了掩飾晨嶺上那因爲衆多修士匯聚,從而散發出的那一股沖霄而起的靈元氣息,更是擁有諸般防禦禁制守護着,同時也是佈下了禁空術法,想要進出晨嶺,除了強行攻破這層屏障之外,就只能通過各處通道出入。
離地十丈,這是晨嶺禁空的標準,這也是那些被人所操控的飛劍廣告,壓低高度慢速飛行的一個原因,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也只有這種高度才能夠確保修士們都能看清楚這些廣告。
晨嶺樹林繁密,但卻是沒有刻意清理出某一段空地,所有的商戶都是直接在那樹木內直接開闢臨時空間,雖然還是存在着不穩定的危險,但在整座覆蓋晨嶺的大陣支持下,數百年來所發生的空間事故也只有寥寥幾起。
慕輕塵走在林地中,看着那一顆顆懸掛着無數標幅廣告的大樹,以及那樹幹上所浮現的大片光影,那是在樹內所開闢的臨時空間入口。
慕輕塵並沒有想要在晨嶺上消費的念頭,修爲戰力,*靠山,在他這個年齡上,很少人能夠擁有比他更爲優越的條件,但是在另一項重要的指標——財富上面,無疑是最薄弱的。
具備一定價值的靈石,他身上也不是沒有,但那些全部都是莫求山流傳給他,供予修煉的資源,若是拿來交易,絕對是嚇壞一羣人,化神顯唸的高人出手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凡品。
就算是最爲普通的靈石,在這晨嶺之上,也鮮少有商家能夠接承下來。
而靈丹……慕輕塵摸了摸空蕩蕩的口袋,青辰道的入靈、出塵兩種丹藥,雖然因爲其重口味問題,在門中被諸位弟子所排斥,但是在外界,那可是極受歡迎的一種丹藥。
慕輕塵不禁懷念起,數月前掌控北暮宗山門護山大陣之時,北暮宗的藏寶秘庫,便是在他一掌輕輕拍下,盡數化爲灰燼,掩埋入那無數山峰崩塌而成的廢墟之下。
閒逛了一番,身無長物,自然也令觀賞貨物的心情大打折扣,只是隨意進去幾家店了看了一番,隨即便是朝着遠處那片樓宇林立的休息區走去。
晨嶺位於北瀚州府的中心,前方便是北瀚州府官衙所在,四周所環繞的皆是白夜堂以及五大宗門的產業,鮮少有凡人能夠接觸到這座久負盛名的山嶺。
但在有資格進入其中的修士們來說,晨嶺諸峰,便是成爲了他們玩鬧的場所,不僅是商戶林立,更是有無數休閒玩樂的設施在晨嶺上建起。
若是想要修煉自然是回各自宗門駐地,晨嶺便是衆人放鬆休閒之所,雖然也有着諸如‘術法研討會駐地’‘凝罡進階攻略交流中心’,但從總體上來講,晨嶺的學術氣氛還是非常淡薄。
這一處掛着‘凝心亭’牌匾的涼亭,位於晨嶺一處高峰上,相比於其他山峰上那喧鬧之聲,無數修士御使諸般術法玩鬧比試的喧譁,這裡的氣氛卻是非常平和。
亭中只有八位修士,皆是在亭中盤膝而坐,一人高聲闊論,講述着自身在凝罡境上的修煉心得,乃至是諸多修煉時容易被遺漏的注意事項,一步一步地講解着每一道氣機流轉,經脈竅穴中所需要配合的真氣運轉方式,鉅細無遺。
其餘七人安靜地聽着,不時有人提出相悖的意見,一陣爭論之後,得出一個讓衆人妥協,皆能承受的見解後,繼續講述下去,看樣子是要把凝罡境修煉盡數講完才肯罷休。
畢竟不是八大道出身的修士,各家的修煉法訣並非是什麼隱秘,也沒什麼好掩藏的,至少在鎮海境之下,他們所修煉的法訣,其價值並非是多麼珍貴。
慕輕塵看着這幾人,心中卻不由得感嘆一番,即便是在朝玉別院中,這番景象也是較爲罕見,特別是八人裡面,還有兩位已經是雙鬢斑白,估計得有兩百以上的年紀。
只需要進入到聚煞境界,修士都能夠擁有三百年以上的壽元,修道路途漫漫,實在是沒有多少人能夠百年如一日地沉浸在修煉之中。
初期踏上修煉路途,對於那靈元吸納,真氣凝練,對於諸般術法的研究與改良,這些龐大無比,乃至是永無止境的題目,都能夠讓每一位修士找到自己所喜歡的路途。
但是幾十年,乃至是上百年的時間下來,將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其中,即便是知道前方的道路還很漫長,自己所獲取的不過是其中萬一,但也已經有太多人失去了興趣。
大道路途漫漫,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的下來,即便是擁有着凡人難以觸及的漫長壽命,在一次次失敗,在無數次望不到成功的希望,在永遠看不到路途終點盡頭,還有多少人能在百年之後,道心如舊?
在朝玉別院中、純陽殿中、在白夜堂中,他所見到道心堅固之人很多。
但出來這外面,所見到那些所謂北州七大宗門的人也好,大晉三大道的外道、外門,乃至是內門弟子,其中有更多的人已經喪失,或者是從未擁有過那堅定不可動搖的道心。
這些人,在八大道的真傳弟子眼中,擁有着一個共同的稱呼——篡道者!
慕輕塵回到北州之後,多次查閱典籍才發現,篡道者一說,在千年前便以興起,指的是沒有堅固的向道之心,卻是擁有着與其所認知境界完全不相符的修爲力量。
以各種投機取巧,旁門左道的手段,不遵大道之法,偷天之遺漏,成就修道之人窮其數百年之功方可獲取的修爲境界。
這種人物在千年之前,卻是極度令人不齒。大道修者,需風雨無阻,窮其一生之力,花費百年時間才能夠聚煞凝罡乃至鎮海,一朝而成就地仙之位,享壽五百年。
擁有足夠強大的心境,才能夠支配御使相同境界的力量,他們所掌握的力量,每一絲每一縷都在自身認知範圍之內,力量的運用幾乎是心念所至而無距。
但篡道者們卻是走上了一條完全相悖的道路。
以追求力量與純粹的長生爲道路,完全不在乎所謂大道,終生追逐着以各種手段繞過天地間所設下屏障考驗,試圖獲取遠遠超越自身所能掌握的力量。
朝聞道、夕可死,這種遠古先賢所崇尚的理念,在他們眼中卻是一文不值。
享壽萬萬年而不死,心念所至而無距之力,纔是他們所追逐的最終理想。
保持着傳統理念的修士,所追求的是大道,或者說是宇宙乾坤萬物所蘊藏的奧秘。
歸其本質,他們的修煉路途,那便是探索、瞭解、掌握的過程。
而篡道者卻是不同,他們的修煉道路,只剩下‘探索與掌握’。
探索,那是找出對於如何繞開修煉路途上所存在組多阻障,以取巧手段晉升更高修爲境界的手段。掌握便是控制,以及使用這一份力量,並不存在如何去了解的這一過程。
不可否認的人,篡道者的興起,將修士文明推升到一個巔峰時代,神州浩土上豈止千萬修士,而由此衍生出的龐大資源轉化爲整個世界發展的動力,也變得極爲龐大。
但是篡道者更多的是將修士所掌握的能力,當成一種純粹的工具來使用,而並非是將其當做自身所需要深入瞭解,最後才掌握的一個艱澀難題。
最簡單流傳最爲廣泛的一道離火符,在這晨嶺中幾乎所有聚煞境以上的修士都能夠輕易施展出來,但是其中能夠完全瞭解這一道火符結構,真氣編織原理的人,不到十分之一!
如今篡道者的定義範圍,在其所衍生出巨大作用下,正在不斷地縮小着,甚至是如同那位風忠,以凝罡境之力,以斬斷道途爲代價,生生踏上鎮海神橋,這種人物現如今也是能夠光明正大地稱呼自己爲‘鎮海地仙’!
道途漫漫而無邊際,篡道之法愈加興盛,也更加成爲各大宗門蒙養戰力的重要手段。
培養一位真正的修士,那需要擁有極高的資質爲基礎,諸般法訣傳承,龐大的資源供給,最終的成就或許便是如同現今執掌純陽殿的陳慶之那般,止步於鎮海。
能夠跨過重重艱險,踏上天階,躋身明心乃至是成就化神之位的,卻是寥寥無幾。
現在篡道之法僅僅是侷限於鎮海之境,但且不要忘了,篡道之法從出現至今,也不過是千年的光陰,誰又能知曉,千年之後,篡道之法能否成就明心乃至是化神顯念之位。
因篡道者的興起,從而造就了修士文明的繁盛,但誰又能知道,當某一天,正統的修士傳承皆是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曾經的篡道者,是否又能夠成爲新紀元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