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內殿並不只是單單一個隔間,而是指那純陽殿中央區域,由那些鮮紅似血的紅線劃出來的區域,佔地大約比整個朝玉別院都還要大傷許多。
緊隨着楚弦一路走下去,殿中不時見到幾位修士,或是盤坐在地上,閉目吐納真氣,淬鍊修爲,亦或是執劍而立,靜靜地站着,感受自己與那法器之間的聯繫,以劍術或是劍訣,牽動天地間的莫名道韻,印證本心。
在這純陽殿中,所有的修士就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將自身的修爲盡數轉化成最爲純粹的戰力,踏出山門,縱劍而行,馳騁天下。
沒日沒夜地修煉,淬鍊着自己的劍術、劍訣,在這裡不同於其他地方,真氣的修煉是講究循序漸進,步步爲營,強求之下反而不妥,但劍術、劍訣等卻是不同。
這裡的修士,根本不用在乎什麼疲勞,至少聚煞境的修爲,所打熬出來的道基,足以讓他們肆無忌怛地揮霍着身體的精氣,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對於各種戰法的研究上面。
他們所需要做的,那便是將每一招每一式,都給錘鍊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即便是不能完全領悟其神意,也要將其形神模仿出來。
這裡與修士淡泊明鏡的修煉氣氛完全相悖,完全是爲了訓練更爲致命的爭鬥招術而設立的場地,純陽殿中,無婦孺老幼之分,每個人在打上印記的那一刻起,生死勿論!
一大圈的碩大明珠,將整個穹頂點綴得如同夏夜的星空一般明亮,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其中那一道顯現出來的浩蕩銀河,陣陣磅礴的氣息從其中顯露出來。
“這便是純陽殿中最著名的一處境地,星河間。”慕輕塵沉浸在這片星空美景之時,楚弦的聲音忽地響起。
‘星河間’慕輕塵默默地念叨着這個名稱,這裡幾乎與外界所見到的星空沒有任何差距,那些碩大的明珠,在層層蒙亮熒光的掩蓋之下,很多時候已經看不清楚原來的模樣,再加上其中所顯露出來的那一股莫名的波動,更是如若真正的星河一般。
“這裡並不單單只是一處景點,更是純陽殿中修行弟子,每三日必臨之地,三天苦戰或是潛修之後,在此處能夠得到那星河上所佈置的玄陣相助,清淨軀體,掃除傷勞。”
楚弦說着,十指一陣極速地舞動,打出了某種神秘莫測的符印,在身前幻化出層層疊疊的光線,交織成一道巨大的符紋,緩緩飄蕩而起,片刻之後,化成一道璀璨的光柱,沖天而起,層層熒光直接灌入那星河之中。
受到這道光柱的衝擊,那浩瀚,緩緩流淌的星河之上,蕩起一圈微微的漣漪。
數十道淡淡的熒光落下,幾乎是將慕輕塵的視線全部都給遮掩住,在朦朧間,那數十道光柱中,彷彿是被灌入了某種力量,從九天之上落下。
慕輕塵只感覺到這無數道極爲細微的氣息,從全身毛孔而入,悄悄地灌入軀體之內,消除着肌骨上的疲勞,甚至是平日裡修習劍術之時留下的一絲暗傷都給消除乾淨。
“現在已經是白晝,所以纔會如此安靜,此間修行的弟子們,一般都是在拂曉時分便已經來到此處,那時你便能夠見到這純陽殿中過半的弟子聚集於此地。”
在慕輕塵從那股舒爽的感覺中回過神來之際,楚弦已然是將周邊那一道道極爲細微的光線,以某種力量牽引着,匯聚在手掌之上,化成一個幽藍色的光圈,靜靜地流轉着。
看着慕輕塵那詢問的目光,楚弦也沒隱瞞,笑着說道:“這卻是要凝罡境才能擁有的手段,將這星河所投射下來,自己又沒吸收完畢的殘餘力量盡數斂聚而來,化成如同丹藥一般的事物,我們稱之爲‘星丹’,關鍵時刻卻是能夠服用,效力雖然大減,但也可用。”
凝罡境,聽到第一句話慕輕塵就已經失去了興趣,以他現在的處境,別說是凝罡了,就算是放一大堆最上品的煞氣在他面前,沒有任何人指導的情況下,也休想能夠衝破聚煞境。
“那麼爲何不多牽引些星光,煉製多些這……丹藥,以備不時只需?”慕輕塵看到楚弦也只是收攏了周邊自己所牽引下來的光芒,卻是不再朝那星河牽引光輝。
“想要在這星河間牽引星光,殿中也是有着極爲嚴格的規定,每一次星河間開啓之時,每人也擁有一次牽引的機會,若是違反規定,殿中自然是有着記錄,到時候破禁試煉有的你頭疼的,沒人會想在這裡呆上一輩子,自然也不會多取。”
楚弦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沉聲道:“關於這星河間的收取之事,我卻還是知道殿中有某些人擁有連續收取兩次,乃至是三次的手段,不僅是能夠瞞過殿中監察,更是能夠凝聚功效更佳的星丹,只是探尋多年也沒打聽清楚這般手法。”
“那既然是流傳得這般浩大,殿中長老不管?”慕輕塵忽然想到,這純陽殿表面看起來雖然是沒有任何監管,但實際上殿中諸位弟子的一舉一動都在監控之下。
即便是其中默認了生死勿論的規矩,也明文列出了殺人無罪,但若是真的在殿中肆意濫殺,早就是被這些實力更爲強大的長老們抓起來。
而這般近似於作弊的手法,既然都已經流傳出來,楚弦都敢告知自己,定然不是什麼秘密。
而親身體驗過那覆蓋着整個連雲山脈法陣的厲害,慕輕塵絲毫不敢小看這些活了上千年的老傢伙,能夠坐上長老之位,至少也是鎮海境的修爲,隨便拎出來一個,就能淨空整個純陽殿。
不料楚弦只是微微一笑,道:“入了這純陽殿,從打上試煉弟子印記的那一刻起,只要你不違反殿中規矩,你就算是將整個純陽殿都給掀翻了,也沒人理會你。”
楚弦指着遠處,那一處閃耀着橘紅色光芒之地,道:“只要到了那裡,接受印記,看着殿中所佈置三百七十四條守則,只要那裡沒有記載的,一切行爲隨意。”
慕輕塵心中一動,問道:“在現有規則內,隨便怎麼弄都沒人理會?那要是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出來呢?”
楚弦啞然一笑,道:“這裡連生死都已經不管了,誰還管你什麼大逆不道,再說,殿中長老,與鎮山殿那邊,在純陽殿中所佈置下的監察之術,全部都是環繞着那三百七十四條來進行,只要你不違反,直接將大殿給打碎了都沒問題。”
慕輕塵捏了捏手中的沉碧法劍,這裡卻是他進入青辰道以來,所見到最爲殘酷之地,在現有的規則上面,隨便你這麼玩都行,只要實力足夠……
想到此處,慕輕塵心中又是一陣酸苦,現今他的實力若是放在同齡人中,即便無法稱得上是頂尖,那也是中上,但是身入楚弦之列,只有被虐殺的下場。
彷彿是看到了慕輕塵的擔憂,楚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的,你以後每日就在內殿附近修煉便是,這裡雖然不禁私鬥,也勿論生死,但我們畢竟都是青辰道的弟子,嗜殺之人極少,大多數的擊殺也不過是激烈爭鬥之下收不住手而致死。”
慕輕塵只得默默地點了點頭,卻是再沒說些什麼,實力,已經不再是制約他發展的因素,而是關乎於他生死存亡的大事,無論是現今純陽殿中佈置下的層層殺機,亦或是外界莫求山招惹出來的那一羣青辰道高層。
在這種環境下,他想要活下去,那便是需要更爲強大的力量。
走近了,慕輕塵才發現,那些橘紅色的光芒,並非是之前想象中的火把,相反,在這純陽殿中,到目前爲止他都未曾見到過以凡火照明的區域,這在他之前所見到的其他地方也是極爲罕見的。
即便是富庶如青辰道這般傳承萬年的宗門,也不可能奢侈到將這些照明符紋刻遍整個千里連雲山,如此一來,每日那供應符紋消耗的負擔,幾年下來,能讓明霄真人窮得把掌門佩劍都給當掉。
但這純陽殿中卻是不同於別處,各種顏色的照明符紋,刻遍了每一個角落,雖然亮度並不高,但卻是無礙視線,極少數的昏暗之地,也是爲了訓練弟子們在黑暗環境中的應付能力。
在那光芒瑩亮之地,卻是突然走出一道身影,一路上接受了楚弦各種叮囑,慕輕塵意識下地調運真氣,凝聚在掌中,沉碧法劍微微顫動,道道真氣在劍刃之上流轉。
純陽劍術、青暮連雲劍,種種招式技法在心中流淌而過,全部的精神集中在那道突然出現的身影之上,隨時能夠將自身所凝聚的全部力量給盡數爆發出來。
“不用緊張。”楚弦頭也沒回,笑着一手按在慕輕塵的肩膀上。
一股清涼的氣流,從肩部直轉而下,慕輕塵只感覺到全身軟綿綿的,那凝聚的真氣卻是在一瞬間消散一空,盡數迴歸到氣海之中。
‘煞氣!’
這便是聚煞境所能擁有的能力,並非慕輕塵現今的力量所能抵擋的。
“陳長老……”楚弦原本稍顯有些淡漠的臉上堆滿了笑意,神色恭敬地迎了上去。
從那熒光的陰影處走出來,卻是一位面相極爲衰老的修士,揹負一道環繞着淡淡紫芒的法劍,身着一件寬大的灰色道袍,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飄渺之意。
那人像是隨時都會化成一陣輕煙而消散於世間一般,肉眼雖然實實在在地看到,但慕輕塵的感知卻是探查不到半點生人的氣息,若非不是楚弦在身旁,他早已拔劍衝上去斬妖除魔了。
那位‘陳長老’看到楚弦恭迎上來,臉上那幾乎皺成一團的臉沒有半點情緒變化,反而是轉眼盯着慕輕塵,上下仔細打量着。
“他便是朝龍府那位來頂雷的?”
陳長老簡潔直白的話語,瞬間讓慕輕塵無言以對,楚弦也愣在了一旁,片刻之後才苦笑着點了點頭。
慕輕塵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應答。
陳長老皺着眉頭,眉間的皺紋幾乎是要連成一片,說道:“觀你之前所凝聚之劍意,既有朝陽之意,又是凝聚着垂暮之意,真氣流轉之間卻又是運轉着純陽劍術。”
慕輕塵心中陡然一驚,這修士居然可以這般輕易地看到自身真氣流轉?而且單單依靠這個便能夠察覺得到他究竟運轉的是哪一套劍術。
青辰道中的劍術劍訣不知凡幾,萬年傳承而來,期間不知演變出來多少個變種,加上門中弟子所自創的劍術劍訣,以及從各種途徑繼承、掠奪而來,隆隆統統不下於數萬道,乃至是更多。
並且門中每一個學府、學院都擁有自己的藏書殿,其中獨有的劍術劍訣更是不計其數。
更何況慕輕塵所學的這一套純陽劍術,雖然位列上乘,但在青辰道那渺如滄海的劍術劍訣中,絲毫不起眼,想要碰上一個同修煉此門劍術的人都並非易事。
這時,卻聽得楚弦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陳長老出身於朝龍府,曾任執劍長老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