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夜色如墨,心亂

清風明月,鐵寶齋內外的燭火散發着柔和的光暈,兩道身影靜靜矗立在溫暖的燭光裡,影子在地上映出淡淡的痕,互相交錯。

氣溫可能還在回寒,對視了一會兒,門檻外的人影下意識的抱了抱胳膊,上下的輕輕搓動了幾下衣袖,可能這樣做可以驅散淡薄的寒意,也可能是化解着此時的無言尷尬處境。風笛之前的嘟囔,可是讓她感覺有些難堪。

“還做生意嗎?這麼早關門,可不是賺錢之道哦。”笑吟吟的環抱着胳膊,少女身體微微向前探了探,美目好奇的在鐵寶齋內打量了一番,笑容中有着明顯的一絲詫異,似乎對一間‘打鐵鋪子’被收拾的如此乾淨整潔有些意外。

“不做嘍...”禮讓到門內一側,風笛聳了聳肩笑道,說完之後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偏着腦袋望着鐵寶齋外停着的一輛馬車,車旁還有着一位老人,於是衝着少女使了使眼色打趣道:“剛從外面回來?一回來就跑我這兒來了,不會是想以身相許吧,嘿嘿,哥承認自己很帥,而且昨天又很拉風的救你出了火海,但你不用放在心上,真的,哥不是那種人。”

少女在見到風笛之時,似乎很是興奮,將俏臉上的那抹勞乏給很好的掩飾住了,不過像風笛這種觀察入微的人,又有門口的馬車護衛,風笛還是很容易的猜想到了少女是剛剛從城外奔波了回來,而且還未回家就跑鐵寶齋來見自己了。因爲她裙襬下的鞋子,還沾着一些將要變乾的新泥,想來城外不像城內的青石地板,被雨水拍打了一夜,道路應該還是泥濘不堪。不然這麼一個出塵的絕美少女,又怎會不小心的被髒泥污了‘仙氣’。

“嘻嘻,你想得美,我就是來看看,聽說風家被人滅了,不知道某人是不是也受了傷,就當我是來探望病號的吧,省得你如果受傷了說我忘恩負義。”點着腳尖,小腳輕輕在門檻外的石階上磕了磕,將粘着的泥土給磕下去不少,然後擡起頭來好笑的看着自戀到有些無恥的風笛,歪着腦袋好笑道。

“如你所見,完好無損,是不是有些失望?”尷尬的捎了捎頭,看來上官若煙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帥小夥,不過注意到少女的動作,風笛輕輕一笑讚賞的點了點頭。屋子剛剛打掃過,她很有修養的沒有進門來亂踩一通。

“哼,你這傢伙,沒事就好,昨晚城裡亂的要命,我可是爲你擔心了一整天呢。”嘟了嘟粉脣,上官若煙輕輕瞪了風笛一眼,跺着步子在臺階上晃了兩步,似乎很想進入鐵寶齋內打量感受一番風笛的住所,不過小腳卻始終沒有跨過門檻一步。

“你看,我沒說錯吧,一定是你看上哥了,要不然怎麼會擔心哥一整天呢?”得意的散漫靠在櫃檯上,兩臂撐開隨意搭在櫃檯邊上,風笛望了望少女臉上的一絲嗔怪,沒羞沒臊的調戲道。

不知爲何,之前兩人都是以男兒身說笑,此時與上官若煙的女兒身獨處,風笛很享受看她吃癟的樣子,比起洛煙給他君子之交的感覺,更加的隨和與貼近。這大概就是異性相吸的原理吧,不然兩個大老爺們兒,怎麼也不會說出這樣旖旎曖昧的話語。

上官若煙被風笛調侃,不知是被說到了心聲還是小姑娘臉皮兒薄,俏臉立馬飛上一抹紅霞,還好燈光較暖,很好的掩飾着俏臉上的紅潤。

被風笛說的害了羞,上官若煙低着頭不敢對視風笛賤笑的目光,聽着屋內嬉笑的聲音,心中算是對風笛有了重新的認識,沒想到那張秀氣、可愛的小臉下,竟然也會有這麼一面。只是風笛沒有注意到,少女低垂的俏臉上竟然悄悄的閃過一絲歡笑,除了路過的清風,誰也沒有看到,否則又會因她的笑容而呆滯上半晌了。

羞澀的場面沒有維持多久,上官若煙身後傳來幾道馬兒的咴啾,而後那位老者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提醒着上官若煙家主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上官若煙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老者,轉過頭來輕輕吐了一口清氣,像是在嘆息相處的美好總是這麼短暫。而如蘭的香味隨着淡淡的清風撲到風笛臉上,讓風笛都爲之陶醉了片刻,再次擡起臻首,上官若煙美眸靜靜看了風笛片刻,臉上的滾燙之感慢慢褪去,安靜了片刻之後,輕聲羞怯說道:“我該回去了,有時間能出來的話,我還會來看你的...”

清脆的銀鈴般音色傳了過來,風笛也隨之斂了笑容,清晰的感受到話聲中的一絲不捨,不由的微微嘆了一口氣,離開櫃檯走到門口,瞟了一眼不遠處踱步的馬兒,衝着少女露齒一笑:“走吧...你能在第一時間就來看我,我已經很知足了,回去好好休息,奔波了一天一夜應該很累了。”

“嗯。”點了點頭,美目落在風笛的笑容上,上官若煙不想移動的腳步,終於是邁了出去,轉身之際又打量了一眼風笛身後的鐵寶齋,到走了還是沒能進去參觀一番。

“不許你調戲別的姑娘...”收回目光,上官若煙突然莫名的開口說道。

聽得此言,風笛怔然的偏了偏腦袋,看着那精緻的少女臉上又浮現出的一抹俏皮。

“你知道的,我的朋友不多,我不想有人把你搶了去。”

“呃,除了你,好像沒人鳥我吧,嘿嘿...放心。”回想着之前見過的各個同齡中人,風笛無語的捎了捎頭髮,好像,還真的除了上官若煙,沒人待見自己。

聞言,上官若煙微微翻了翻白眼,對於風笛亂七八糟的詞彙甚是無語,不過,心中卻是洋溢着歡喜,點了點頭,向着馬車而去。

微眯着眼睛望着那道曲線完美的背影,風笛臉龐上浮現一抹柔和,輕聲笑了笑,腦海卻在猶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就要離開的消息告訴她。

當少女動人的身姿就要進入車廂消失不見,踢嗒的馬蹄聲也剛剛揚起,風笛那斜倚着門框的身體卻是猛然站直了,目光認真的對着馬車呼道:“新春一過我便要走了,離開幕風城,如果這兩天你出不來的話,就不用來找我了。”

話聲隨着垂下的車簾,而消失在夜色之中,那曼妙的背影,便也消失在了風笛眼前。

上官若煙沒有回話,輕疾的馬蹄聲清脆的落在這有些寂寥的街巷,而後沒有停頓的向着遠處奔去,車軸輕晃的聲音伴着規律的‘踢嗒’聲,漸漸融入遠處的燈火。

回想着剛剛因自己的話,進入車廂的少女背影恍然一震,風笛卻是莫名的察覺到了一絲傷心的黯然。

風笛轉過身輕輕搖了搖頭,這離別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受,不過,不管還能不能再見到這紅顏知己,風笛心中都是釋然了很多。沒有不辭而別,這便對她沒有愧疚了。想起以前偷偷的從青城溜走,風笛後背就一陣發毛,也不知道再次見到柳丹兒她們,會是怎樣一番場景,想來,肯定不會輕易饒過自己吧。

夜深人靜,風笛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漆黑的夜將他的思緒帶的亂飛,不知是傍晚的小憩將睡意給關了禁閉,還是昨夜的驚心動魄依舊逼迫着神經,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兩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夜色越來越深,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整個幕風城的歡鬧氣氛也早已被黑夜的氣息給吞沒了去。街上依舊亮着的燈籠在回寒的夜風裡無精打采的搖晃,一片寂靜...

呆呆的目光在黑夜侵襲下變的無神,風笛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一個個紛亂的念頭在腦海亂撞,卻最終定格在了一雙漆黑的眼睛上。

那應該是屬於魔的眼睛,完全漆黑的雙眼散發着冰冷的寒意,風笛晃了晃腦袋,將它摒除出腦海。風笛不願去想,因爲當那雙眼睛一出現在腦海,風笛就感覺這黑夜快要將他壓抑的窒息,於是急促的呼吸聲在剛剛響起,便是很快恢復了平靜。

然而不去想那雙魔瞳,思緒卻又將風笛帶入了天之裂縫下的青山。

一個讓風笛感到劇烈不安的念頭,猛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

如果有一天那道裂痕裂開,會不會有無數個如同布魯那樣的魔人從裡面出來?而下面卻正好是青山,那便會是他們降臨龍靈大陸的第一站,以那些魔人生吞活剝的習性,風笛不敢想象,他的家鄉將要面臨怎樣的滅頂之災!

竹村,醉青城學院,李家莊...定然難逃此劫,那風笛的故人、好友、露兒,他們又會面臨怎樣的危險?

於是,剛剛平息的急促呼吸聲,在漆黑的屋子裡,再次急促起來。

夜色如墨,似魔的黑暗。

不知過了久,又不知是誰家院子裡傳出幾聲狗吠,在這夜色裡悠悠揚揚的四處亂飄,屋子裡的呼吸聲也終於再次平靜,只是那少年夜色中的漆黑眸子,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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