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寶把眼瞪得極大,愣愣的望着陳胖胖伸出來的短胖左腿,白花花的肉腳丫子腳指縫間,分明夾雜着些許髒泥污垢,稍稍一看,便幾欲作嘔。
強嚥下一口吐沫,錢大寶打腫臉般,自我安慰的咬着牙齒,自動忽略着那些讓他臉頰滾燙的羣衆目光,這種赤 裸的羞辱,比殺了他都要難受,可他偏偏卻能忍下。
“記得有個叫韓信的能忍胯下之辱,有個叫勾踐的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後來人家一個成爲了將軍,一個天不負苦心,三千越甲吞了吳,那都是真事兒,就是不知道他們那時的心情是不是和錢大寶一樣,不過...這錢大寶,他日後要是意料之外的能有點出息了,說來還要多謝謝我吧。”
風笛不得不佩服錢大寶的求生欲,佩服到,拿他和舊時大賢相比較,因爲風笛已經聞到,隱隱的腳臭味兒正從陳胖胖的腳趾縫中撲面而來,甚至有些辣眼睛,錢大寶真的能夠下的去嘴,那就不得不讚服他真乃一大忍者!
錢大寶的世界裡,仿若只剩下他和前方的一隻腳,踉蹌萎靡的狼狽前行,羞愧難當漸漸化爲了惘然無措,袖中的雙手耷拉着難以自抑的微微顫抖着,他已經忘了什麼是羞辱,只知道親吻了那隻臭腳,便可以活着。
他不知道爲何自己會淪落到今日田地。
那年他還未成靈師,他記得第一次由管家跟隨着去了鎮子裡唯一的市集,當他看到別人購買東西,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錢是用來這樣花的,可當他想要拿錢購下幾樣看上的東西時,管家告訴他,他們錢家人不論想要什麼,都不用花錢,因爲這市集所有的商販都欠着錢家的租金。儘可大搖大擺的像個大老爺一樣爲所欲爲,沒人敢有絲毫怨言。於是,他喜歡上了那時別人看他的眼神,他認爲那是尊敬。
那年他剛剛成爲了靈師,爲了證明自己的力量,他挑選了五位三階靈師的大漢切磋,結果剛剛較量沒多久,五位大漢皆是打滾求饒,他清楚的記得當時是多麼意氣風發,從此在青牛鎮,不管是不是靈師,在他眼裡,都是弱者。他至今還記得那些被他擊敗的大漢的眼神,那是崇拜。
鎮民見了他點頭哈腰,商販見了他拱手送禮,傭兵見了他簇擁拍馬,他的父親也告訴他,日後這整個青牛鎮都是他的,哪怕是讓全鎮的賤民給他塑一尊銅像,即使除不掉山裡的兇禽,可也沒人會反對。他也清楚的記得當時父親的強勢語氣,那是富人天賜般的權利!
直到他迷上了小小,當他對那個初長成的少女歡喜的一發不可收拾,發起熱烈的追求之時,他才發現,原來他不是大老爺,因爲沒人會對大老爺不恭敬崇拜,那個少女卻對他藐視的不屑一顧。那時候他的父親又告訴他,必須先忍耐,因爲那個少女的爺爺有點棘手。他又知道了,原來除了富有,強大也是地位的象徵,所以他又將實力提升到了靈師三階。
他很不屑的任憑那些窮酸的少年青年對小小發出好感而不顧,因爲整個青牛鎮沒人可以比他還優秀,直到那個不知從哪冒出的少年出現在青牛鎮,他突然發現,他的世界觀人生觀都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作爲強者的他決不允許有什麼事超出他的掌控,他要證明,證明他除了力量,任何方面都要強於那個少年,於是他便開始玩弄心機。
“爹啊,爲什麼你要騙我!”
錢大寶蹲下身體,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摸上陳胖胖的臭腳,心中悽苦念道,此時此刻他的處境與狼狽,似乎全是由他的父親一手造成的。因爲他的父親說過,儘可爲所欲爲,沒有哪個刁民敢反抗。
可那少年他媽的不但敢反抗,而且敢拿生命威脅,強迫他去舔陳胖胖的臭腳!!!
近在咫尺的腳丫子將空氣污染的滿是異樣的味道,錢大寶的眼睛開始出現水花,不知是悲痛後悔,還是被辣到了眼睛。
“我胖腿麻了...”
左腿始終懸在空中,時間久了,陳胖胖咕噥一聲作以提醒,也許是因錢大寶那很是嫌棄自己腳臭的表情而感到傷了些許自尊...
錢大寶恍惚中驟然一晃,醒過神來,片刻,熱淚盈眶的痛苦中終於將那曾經趾高氣昂的腦袋低了下去。
就在錢大寶張開嘴巴,兩眼看着陳胖胖翹起的大拇腳指頭,那沾着髒泥連帶腳指紋都清晰可見之際,不知爲何,錢大寶突然悶呼一聲,摔倒在地,臉色蒼白的有若白雪,身體不停抽搐,白沫不停涌出他的嘴角,看上去猶如犯起了羊癲瘋。
“呃?”
突發狀況,讓的所有人都是驚疑一聲,面面相覷的睜大了眼睛。
一道道人影,呆若木雞一般,全場看好戲的鎮民,場面突然安靜的有些詭異。
“譁...”
過了良久,突然有人帶頭失笑,而後,像是巨石驚擾了深湖,一片鬨笑聲頓時響徹了青牛鎮。
“胖胖真乃神人也!”
“胖胖就是胖胖,哈哈,單憑一隻臭腳就薰翻了錢大寶,厲害!”
“胖胖威武,胖胖霸氣!”
鬨笑聲中,道道戲諛的調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被衆人噴了出來,甚至,有好些個鄉親已經笑得捂着肚子躺倒在了地上。
陳胖胖也在此時,被‘誇’的一陣面紅耳赤,他幽怨的小眼神望着昏過去的錢大寶,心中頓時問候起了對方的母親,片刻之後,在衆人已經眼淚嘩嘩中,就地坐下,彎腰使勁湊近自己的腳掌,抽動鼻子,嗅了一嗅。
“不臭啊...”陳胖胖放下左腿,莫名其妙的抓了抓頭髮,皺着眉頭思索了半晌,而後眼睛突然睜大,恍然的看向錢大寶驚聲道:“我胖知道了,這廝一定是在裝暈!”
說完,不管全場再次笑翻的衆人,一腳踹向了錢大寶的屁股。
無奈的搖了搖頭,風笛苦笑着對一旁捂着小嘴笑意盎然的小小聳了聳肩,而後又笑着對鐵拳傭兵團的人攤手賠笑,最後無語的望着依舊不依不饒的陳胖胖,心道這小胖子一定是受到了深深的內傷,所以老羞成怒的這般奇葩。
“哐哐哐...”
看得陳胖胖踹的已經盡興,將之前被錢大寶欺負的仇恨連本帶利收了回來,風笛收起笑意,揉了揉笑的有些發酸的腮幫子。正準備拉回陳胖胖,人羣之外,突然響起一陣奔跑重踏地面的腳步聲,聽得那聲音急躁的氣勢洶洶,風笛皺了皺眉頭,赫然拉住陳胖胖,向着人羣之外望去。
風笛剛剛將陳胖胖拽回,陳胖胖嘴邊的謾罵之詞還未落下,人羣之中,一位身材極其發福的中年人,挺着肚滿腸肥的大肚子,由着身邊攢聚的護衛強力的推開羣衆,那身材猶如一個懷胎十月將要生育的孕婦,卻走得極爲穩當快速。
一眼便看見了地上昏迷的錢大寶,中年人含怒的雙眼,立馬變得淚眼婆娑,肥肉橫生的身體,頓時顫顫的抖動,他心疼着望着自己的兒子,急忙邁開雙腿向着錢大寶衝去。
“這是...錢大寶他爹?”風笛拉着陳胖胖閃開撞來的肉團,擡了擡眼皮偏過頭去,對着陳胖胖輕聲詢問道。
陳胖胖突然望見比他要肥上好幾倍的中年人,兩眼驟然一縮,像是捅了大簍子般顧不得回話,直接躲到風笛身後,片刻才探出頭來,哆哆嗦嗦說道:“他...他...他就是錢有財,鎮裡最有錢的大戶。”
風笛微微點頭,目光掃向趴在地上哭兒子的中年人,眼睛轉了轉,而後打量向跟隨而來的一羣壯實大漢。
“兒啊,兒啊,你快醒醒啊,你要是沒了,讓爹怎麼活啊...”錢有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錢大寶摟在懷中,極其肉疼一般哭嗓起來。當哭得差不多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赫然將有了一些反應的錢大寶交給隨從,猛然從地上猶如一個皮球般的彈起,兇狠的目光掃向全場。
“誰!是哪個雜種將我兒傷成這樣,有種就給老爺站出來!”
感受着錢老爺的怒火,衆人皆是低下頭去,啞口無言,生怕這個關頭觸及了錢大老爺的怒火。
“小兄弟...需不需要幫忙?”風笛拍了拍錢大寶的肩膀,一把將他塞進人羣中,而後翻了翻眼皮剛想開口答話,雷子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輕輕傳來。
聞言,風笛微微一笑轉過頭去,正好望見鐵拳傭兵團的成員一個個摩拳擦掌,好像正準備動武一般。
目光在雷子微挑的臉上掃過,些許餘光,也正好掃過雷雙凝結的眉梢,風笛有些意外之時,搖了搖腦袋,笑道:“不用,只是一羣五、六階的靈師,你們出手不是欺負人家嗎?”
說完,風笛衝着小小拋了個放心的眼神,在小小溫婉的笑容中,向着錢有財走去。
“欺負人家?...那你出手就不是欺負?...好吧,或許真不是欺負,是慘虐...”微微翻了翻白眼,雷雙無語的嘟噥一聲,旋即,異彩的雙眸瞟向了錢有財帶來的一羣虎背熊腰的大漢,那目光中,有着許些不加掩飾的可憐。
“當...”
一隻青銅大鐘,突然憑空出現,沉沉的鐘聲,赫然砸響在掐腰破口大罵的錢有財身前。
“打擾一下,你兒子,是我揍的,還有,這隻大鐘,奉還你錢家!”一隻手掌按在大鐘之上,風笛緩緩擡起頭來,垂落的一縷頭髮被輕風吹過,露出一雙平淡的漆黑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