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番話,那些孩子們也都沉靜下來了,思考着,然後互相耳語。最終,那名女孩下了決定,堅定地說道:“仙士大人,只要你願意僱傭我們,我們必然會忠心追隨於你。我們知道仙士的修煉歷程是充滿風險的,可我們,不後悔。”
那女孩眼中淚花閃動:“福善堂已經沒有人管我們了,我們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有些壞人,已經開始打起我們的主意,想要我們成爲他們的苦力和奴僕,在那裡留下去,最後也是死路一條。我們願意跟着仙士大人,其實只要有活路,有吃的,有住的,我們,我們也可以,不要工錢。”她像是讀過書的,說話非常有條理。
“隊長,收下他們吧。”趙蓉說道。
綜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需要和這些孤兒們的渴求,晉康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我在仙鄉之外,靈山腳下建立了一座營地。營地現在需要一些人去做些打掃、炊事,放馬和站崗,或者採集與釀酒,這些事情,你們願意做嗎?”他問道。
這些孤兒們聽他語氣,基本上已經同意僱傭自己等人,大爲興奮,連聲說道:“願意!願意!在這福善堂裡,我們也都是自己顧自己,各類的活都是自己來幹!我們都可以幹活,粗活累活都沒有問題!我們可以養馬、打掃衛生、洗衣做飯,包括大人所說的釀酒,我們都可以學,爲大人們掙錢!”
“我們願意!”另外所有的孩子都說道。
晉康看着他們的神情,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這些孩子跟着自己,生活只怕比起在那已經名不副實的福善堂還要好些。默默想着自己囊中的金元,猶豫一會,最終點點頭答應下來。
“好!你們以後,就是我第三小隊的人了!”他豪氣干雲地說。怕什麼,自己腰包裡還有幾十個金元,足夠養這些孩子一輩子。營地裡不就是多幾張吃飯的嘴嘛,有什麼啊?還不要工錢,這已經賺了!
“好,走,你們先去收拾東西,然後就跟我們走吧。”趙蓉說。
孤兒們大喜。他們轟然地拉着二人的手,往自己的住處走去。路上,他們慢慢地介紹着自己。這些孤兒有八個人,其中領頭的那個十五歲少年叫賀小福,那個女孩叫方璇。
他們的住處是一處很破敗的院落,大門已經傾頹,匾額上的“福善堂”三個字已經模糊黯淡。院落裡各個角落,還有很多孩子,大大小小的,很多,很多,還有幾個病怏怏的大人們。院子裡有一口大鍋,正在煮粥,從打開的鍋蓋中可以看到,名義上是粥,米粒屈指可數,基本上是清水。
看着賀小福他們八個孩子默默地收拾行李出來,院裡的孩子們也默默地來給他們送行。
上百個孩子站在一起,黑壓壓的一片,每個人看往晉康二人的眼光中都充滿着希望與渴求,可每個人都知道,眼前這兩位少年,僱得起那幾個人,卻絕對僱不起全部人。
所以,沒有孩子再出言懇求。
可是,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眼光,讓晉康反而分外難受,如刺在脊。終於,他忍不住問:“你們之中像賀小福這樣,十三四歲往上,能幹些基本重些的體力活的孩子,還有幾個?”
賀小福的眼睛中閃過一抹欣喜,走入人羣中核計了一下,終於說道:“三十三個。”
......
離開迎仙仙鄉時,晉康與趙蓉身後足足跟了一百三十多個揹着鋪蓋行李的福善堂孤兒。
沒錯,不是三個,也不是三十三個,而是一百三十多個。
此前,在福善堂舊院子裡看到了孤兒們的慘狀,晉錄二人非常難過。他們有心相助,卻發現實際能夠做的事情並不多。他們是帶着任務去開闢前進基地的,這是個很危險的事。原來只想僱傭幾個人,後來還是一發狠,僱傭了整整一百三十三個,這已經遠遠超出了營地所需。
對於沒能僱傭的孩子們,看着他們失落的眼神,面黃肌肉的體格,沉默的神態,晉康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真想把總數三百多人都帶上。可是現實情況告訴他,不能帶太多的人。人越多,血氣越旺盛,就越容易吸引魔獸前來。而人越多,消耗也就越大。晉康的錢,多數是來自小隊的經費,供應小隊二十人行動沒問題,可是三百多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使是已帶走的一百三十多人,他能做到的,也是給他們一口飽飯而已。
臨走前,晉城給福善堂留下了一些錢,也買了一些新衣服,買了數百張烙餅,還有一些藥物相贈。
他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做完這些事情後,趙蓉悄然暗中告訴他,整個小隊的公用財物,只有五個金元了。
晉康苦笑,何止小隊,他自己長年積攢下來的錢,也只餘下了十幾枚銀元,或許更少。都捐給福善堂了。趙蓉也是如此。
終於告別了福善堂,彷彿空氣也瞬間清新了很多。晉康雙眼望天,有意無意地向趙蓉說道:“有心而無力的感覺,真是不好啊。”
趙蓉說道:“是啊,想想我一把仙兵的錢,就足夠讓這些孩子數年不用爲饑饉發愁。我覺得自己之前的日子,都是在犯罪,每次在花錢的時候,都是在犯罪。”
晉康苦笑,說道:“我這才知道,人們傳說的少主每次殺死敵人,都要將敵人身上的財物搜之一空。很多人私底下說少主是晉大扒皮,是財迷,我知道,他是個最懂得錢財真正用處的人。像這些孤兒,對於他們來說,一點微不足道的財物食物,或者都能換他們的命。”
“他們,是仙士眼中的螻蟻啊。可是,螻蟻也有螻蟻的生存之權,生存之道。”趙蓉也頗有感慨地說。
凡人,是仙士眼中的螻蟻。可是,螻蟻也要生存,而且希望生存得一天,比一天要好些。
仙士殺死一個凡人,就像踩死一隻螻蟻。
仙士一件裝備的錢,足夠無數的螻蟻奮鬥一生。
仙士主宰了這個世界的道,無窮無盡的螻蟻,在爲這樣的道艱辛地服務着。
無窮無盡的螻蟻,要拼盡全部的力量,融入仙士的體系,映入眼睛的,卻總是黑黑的臭腳和骯髒的屁股。
他晉康自己,豈不是也剛剛走過了從螻蟻到上位者的華麗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