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馨並不知道,對於唐玄來說,這五百萬壓根算不了什麼,無非就是指縫裡的一粒土罷了。
他只不過是想看看,這所謂的“蠱蟲大師”,有沒有真本事治好肺癌晚期這種重症疾病。
倘若真有效果,用這一粒土買大伯的命,倒也是值了。
半晌,唐馨才緩和下來,接受了這五百萬的事實,她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對唐玄道:“謝了。”
唐玄淡淡道:“你輸完血就自己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唐馨張了張嘴,也沒說什麼,只是幽怨地瞪了唐玄的背影一眼,心想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不過好在父親的病有救了。
唐馨笑了起來,趕忙拿出手機,給那位在微信中備註了“蠱蟲大師”的人發了個消息,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而走出醫院的唐玄,並沒有着急回去,而是緩緩走向了醫院的最頂層。
這裡,風很大。
邊緣處,一個穿着道袍,呼呼作響的年輕道士,手裡頭拿着一個酒葫蘆,一邊喝酒,一邊賞月。
唐玄走到他身旁坐下,還不等自己開口,前者便笑道:“兩個消息,你肯定感興趣。”
唐玄不語,等候他說下去。
“第一,我替你算了一卦,京城那位,把你列入了必殺名單,崑崙之行,便是行刑之日。”
唐玄眯起了眼,眼眸閃爍着幽光。
“第二嘛……有些東西提早到來了,天上之人下了一步致勝棋,天下要大亂了。”
唐玄扯了扯嘴角:“大亂?”
徐福遲疑了幾秒,方纔舉起手中葫蘆,將其與月亮擺在一起,微微笑道:“你可知道,兩千年前,天地是何種旺盛景象?”
唐玄面露疑惑。
徐福眯起眼,葫蘆覆蓋住月亮:“山是山,海是海,山海之間,有多少能人異士,奇門術法,是何等盛世?百家爭鳴,帝王將相,哪個不是秉承氣運之人,哪個不是福澤加身?”
“你想想,若是由得這些人開闢盛世,若是由得這些人齊聚天下,將會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唐玄不言語。
徐福嘆了口氣:“在歲月的長河裡,縱然我活了兩千年,也不及那時間長河中的大人物。”
“所以,這是我跟你最後一次見面,之後我會去崑崙,完成我最後的謀劃。”
唐玄笑了。
兩千年?
又如何?
茫茫仙界,他唐玄身爲最強仙帝,曾俯首俯瞰數萬億年的光景,見過的天之驕子,人中龍鳳,何其之多?
唐玄淡淡道:“與其說是跟我,不如說是跟你的主子吧?”
徐福咧嘴一笑:“不,就是跟你,八百年前,我用天上之人留下來的龜甲補了一卦,卦象最終指向了兩個字。”
“唐玄。”
唐玄譏諷一笑,並非不相信,而是不在意。
徐福灌了一口葫蘆裡的酒,接着說道:“當然,你我應是死敵之仇,畢竟我暗算了你這麼多,甚至把你牽扯了進來。”
“其實,我只不過是在你身上押注罷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若是輸了,會如何?”
唐玄搖了搖頭。
他哈哈大笑:“無妨,無妨,只要能讓這兩千年的執念,有所蹤,有所終,我徐福便心滿意足!”
話落,他竟是邁出腳步。
踏天而行!
唐玄瞳孔略微一縮。
這道穿着道袍的年輕身影,彷彿踩在了無形的氣運階梯之上,每往前走出一步,便蒼老一分。
約莫兩百步後。
他滿頭白髮,面容蒼老,竟是與那神社中所供奉的年邁雕像,相差無幾。
徐福望着天上的月亮,撫摸着那長鬚,聲音蒼老又豪邁:“兩千年了,足足兩千年了,後世的諸位,可還記得我秦國之威?”
這一句話,在四周迴盪。
待唐玄緩過神來,徐福竟然消失在了天邊,彷彿跨過了那座高高在上的山嶽,到達了另外一片地域。
於是,在唐玄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顯露真身的徐福,在那片十萬大山中,和天上的人,打了一架。
這一架,徐福贏了,但贏的很慘烈,他兩千年來的金身險些毀於一旦,支離破碎。
但好在,他也換來了不少的東西。
也正是在這一架結束的那天,天上有無數道影子如雨點般落下,落在了這片曾經獨屬於每個年代的土地之上。
如他所說,天下要大亂了。
新的盛世,將要來臨。
這一切,就只是因爲天上的那個人,迴應了那一步棋而已。
而置身在這一切之中,毫不知情的唐玄,與諸多普通民衆一樣,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走下了醫院。
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彷彿,一切都不在意。
與此同時。
仍然在那片萬里草原之上,有數萬匹烈馬矗立,一個個有着英俊的鬃毛,迎着草原的風,整齊劃一地望向前方。
那裡,有一個身披貂絨,右肩膀上站着一隻百年蒼鷹的魁梧男子,親手爲自己戴上了祖先留下來的那頂貂絨。
然後,他猛地錘了一下胸口。
“喝!”
是草原之上,最熟悉的怒吼聲。
於是,在那數萬匹烈馬的後方,同樣有着數萬個蒙古包,站着一排排飲冰十年,難涼熱血的草原漢子。
他們用最恭敬的歡呼聲,迴應了這道怒吼。
“可汗!”
“可汗!”
“可汗!”
……
“今日,真是南下好時節。”
魁梧漢子咧嘴一笑,站在肩膀上的那頭蒼鷹,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鳴叫,朝着南下飛去。
……
沙市,郊區別墅。
“爸,我回來了。”
周葉拖着疲憊的身軀,剛一走進門,卻發現房間裡的氣氛,很是不太對勁,當他看清情況後,瞳孔一縮。
自己平日裡最敬重的父親周權峰,正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抹着冷汗。
在他面前,是一個滿頭白髮,走路一瘸一拐的老人,他一身唐裝,手裡頭盤玩着兩個核桃。
聽到門口的動靜,這位老人轉過頭來,用極爲古怪的普通話,笑着問了一句:“這,是你的阿仔啊?”
周葉嚇得渾身一抖。
不是因爲這個老人的面相而發抖。
而是因爲,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這個老人的身後,有一個巨大的黑豹頭顱,用一雙渾圓兇悍到了極點的血紅眼眸,就這麼凝望着自己。
一瞬間,寒意包裹了全身。
活了二十多歲的周葉,在這一刻,輕輕鬆鬆看透了老人隱瞞了將近幾十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