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擡起雙眸看了一眼,銀光遁速驟緩,扭曲不定,不同於尋常法寶利器,似是一蓬聚散不定的星屑。瀛沙“咦”了一聲,頗爲意外,他於浩瀚星域中,採集海量星屑,耗費無盡歲月,煉成這一蓬“浩劫噬星沙”,應念而動,往來如電,卻被妖女以目光牽制,饒是瀛沙身經百戰,也未曾遇到如此詭異的神通。
祭煉多年,“浩劫噬星沙”早已成爲他身體的一部分,瀛沙心念到處,銀光乍動,倏忽撲至青嵐胸前,勢如下山猛虎,掏心而去。青嵐擡起右掌稍作抵擋,皓腕一握,掌心白膩,不知怎地,浩劫噬星沙忽然轉折彈出,箭一般射向元朧。
瀛沙伸手一點,浩劫噬星沙驟然凝滯,終是慢了半拍,軟羅金文帳染上一層銀輝,轉瞬崩作齏粉,元朧苦着臉,雙手一拖,六王鎮破開河水,向青嵐頭頂壓落。這一回,她連眼睫都沒擡一下,娉娉婷婷,恍若不察,六王鎮挾山海之勢轟然落下,眼看就要將她鎮下,去勢忽然一滯,微微顫抖,失去了控制,顛三倒四翻滾着砸向魏十七。
醴泉宮至寶,非同尋常,一股巨力撲面而來,將他身形鎖定。魏十七不敢怠慢,掌心金光閃動,六龍回馭斬化作一條鐵血金龍,張牙舞爪撲去,一聲龍吟,吐出天啓寶珠,血光沖天,殺意磅礴,六王鎮“喀嚓”一響,居中破裂,碎屑亂飛,左三王,右三王,墮首斷臂,靈性大失。元朧暴跳如雷,又無可奈何,搶上前收回殘鎮,摩挲片刻,心知此寶已毀在魏十七手下,再難修復。
魏十七托起天啓寶珠,血光迷濛,心中不無忌憚,那青嵐妖女神通詭異,接連挪開浩劫噬星沙和六王鎮,舉重若輕,遊刃有餘,其中定有古怪。
瀛沙大感意外,上下打量着青嵐,雙眉微皺,顯露出鄭重之色。天庭傳承不知經歷多少歲月,法寶功法相沖相剋,本是常理,但以他的眼力,尚且看不真切,青嵐究竟是如何挪開浩劫噬星沙石破天驚一擊的?
青嵐佇立於水中擋住去路,不爭不讓,意態甚是舒閒,瀛嬀揮出新月利刃,揉身而上,用最笨的法子,一刀削向她頭頸,毫不憐香惜玉。他五指握得極緊,手臂由曲而直,再由直而曲,舒展到極致,迴旋一刀猶如斬入虛空,毫無阻礙,下一刻,一抹鏡光稍縱即逝,刀光反彈而回,新月利刃寸寸折斷,瀛嬀倒飛出數丈,激得暗流涌動,胸中氣血翻滾,忍不住嗆了一大口水,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有意思!瀛沙沉吟片刻,五指一緊,浩劫噬星沙應念凝成一根短棒,銀芒閃動,分量重得異乎尋常。他悶哼一聲,右臂陡然間粗大了一圈,堅逾鐵石,隨手揮舞幾下,舒展開筋骨,水流嘩嘩退開丈許,不得近身。
青嵐眼簾低垂,楚楚可憐,仿似不知對方意欲何爲。瀛沙反倒有些猶豫,那青衣妖女如此託大,難不成暗藏玄虛,有恃無恐?念頭一轉,旋即拋諸腦後,他舉步上前,掄起短棒當頭砸去,似慢實快,“轟”一聲巨響,水汽蒸騰,青嵐身形一陣模糊,鏡光涌出,將短棒逼住,不得寸進,數息後,妖氣爆發,化作無數妖物蜂擁撲出,鋪天蓋地,如潮水一般將衆人淹沒。
電光石火的剎那,魏十七窺得真切,那青嵐的軀體晶瑩剔透,幾近於透明,分明便是一團鏡光凝聚而成,她絕非尋常妖物,十有**是萬妖鏡成就的真靈,唯有鏡靈,才能反折浩劫噬星沙驚天一擊,才能在一瞬間爆發出如此宏大的妖氣!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命星投影,血光懵懂,風火金砂躍然而起,繞着周身極速飛旋,六龍回馭斬化作一道金光,天啓寶珠化作一道血光,此來彼往,將妖物盡數撲滅,無一近身。
元朧失了軟羅金文帳和六王鎮,沒有魏十七這等神通,只得怒吼一聲,現出白鱷精/原形,仗着皮糙肉厚,狀如瘋虎,一個甩尾,將數頭妖物掃飛,掙出一道縫隙,頭也不回逃開去,妖物默不吱聲,緊追不捨,攆得他惶惶然如喪家狗,悽悽乎如漏網魚。
蜃龍不慌不忙,連噴一十三口五彩蜃氣,連成一片,妖物撞入蜃氣,便如泥塑木雕一般,無知無覺,不死不滅,一層層將她裹得密不透風,貌似敵衆我寡,落在下風,實則沒有任何威脅。
魏十七冷眼旁觀,瀛沙持定短棒,與鏡光對峙,周身星力鼓盪,妖物稍一近身,便被扯得粉碎。瀛嬀一開始拳打腳踢,勉強撐了片刻,但妖物實在太多,前赴後繼,一股腦將他淹沒。
銀光沖天而起,瀛嬀現出星蛟本體,星力橫掃,生生撕開合圍之勢,步元朧後塵,引着衆多妖物咆哮而去,轉瞬消失了蹤影。
瀛沙不聞不問,專心致志催動浩劫噬星沙,但青嵐體內鏡光恍若無窮盡,反彈之力層層疊加,愈來愈大,瀛沙骨節如炒豆般“噼啪”亂響,漸漸承受不住重壓,暗自心驚。青嵐低聲道:“一之謂甚,其可再乎,到此爲止了……”她緩緩彈出手去,指尖點向對方眉心。
瀛沙大叫一聲,一個跟頭向後翻去,短棒散作一蓬浩劫噬星沙,繞着周身盤旋不定,將追擊而來的鏡光勉強擋住,一時間狼狽不堪。
青嵐頗爲詫異,略一忖度,擡腕彈出食指,指尖凌空勾勒出一面古鏡的輪廓,鏡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將古鏡補全,朝瀛沙輕輕一晃,欲將其收入鏡中。瀛沙之前與鏡光反彈之力抗衡,猶如與十數個自己大戰三百回合,早已骨軟筋酥,無以爲繼,危機之刻,只得施展保命手段,現出星蛟之體,遍體星光熠熠,瞬息移開百丈,探爪抓向魏十七,喝道:“速速隨吾退去!”
話音未落,一道蜃氣橫空出世,撲在星蛟碩大的頭顱上,衆多妖物於剎那間化作妖氣,滾滾而散,蜃龍目中閃爍着狡黠之色,輕笑道:“往哪裡去!”
瀛沙爲蜃氣所染,略一恍惚,旋即回覆如初,他哪裡還不明白,那蜃龍早就爲妖氣侵蝕,迷了心神,淪爲幫兇。這片刻的延誤,錯失了時機,青嵐催動古鏡,一翻一轉,鏡光到處,早將瀛沙憑空收去,只剩下魏十七一人,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