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嗣中捏着“芥子珠”看了半天,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彌羅宗得華山宗與軒轅派認可,歸根結底,是落在魏十七身上,正一門殊少留意人間之事,對大梁國的供奉亦不甚看重,入局太遲,待到魏十七在仙城開宗立派,才發覺對此人所知寥寥,故此遣陶金蟾入九折谷,設法打聽其由來。
當年師弟蒲道人偶遇魏十七,看上他手中的殺伐魂器,約了田嗣中和李希夷謀奪利器,狠狠得罪了他,事後在幽州城外青羊墩,魏十七一劍斬殺蒲道人,田嗣中僥倖脫逃,冥河法相卻從七階跌至三階,損失慘重,不知花費多少心血才補回來。李希夷是華山宗大長老塗真人的親傳弟子,有左靜虛爲彌羅宗作保的情分在,些許芥蒂,自然一筆勾銷,但田嗣中可沒這麼大的面子,勞動軒轅青爲他說項,這一筆舊賬,欠得越久就越棘手,泰羽上人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靠他自行解決。
田嗣中權衡利弊,仔細盤算了一回,待到夜深人靜,悄然離開法相宗,來到九折谷一處僻靜的松林旁,將“芥子珠”往下一丟,果不其然,這顆“芥子珠”早已做好了手腳,無須念動咒語,落地即騰起一陣青煙,一座淨廬拔地而起,門首兩隻燈籠,燭火搖曳,照得四下裡煙雨迷濛,別有一番清冷的意味。
有趣!田嗣中精神爲之一振,推門踏入淨廬,卻見陶金蟾氣喘吁吁迎上前來,打了個稽首道:“貴客應約而來,貧道一時疏忽,有失遠迎,恕罪恕罪!”田嗣中見他滿臉堆笑,周身靈力涌動,尚未消退,顯然是聞訊匆匆趕來,動用了小挪移道術,可見其誠意。
二人寒暄數語,入座坐定,陶金蟾喚來一個侍女,殷勤奉上茶湯,田嗣中看了幾眼,見她容貌極美,資質頗佳,卻帶了淡淡妖氣,來歷頗爲可疑。陶金蟾笑嘻嘻爲他解惑,這少女乃是人妖混血,一心追慕大道,故此投入正一門下,供人驅使,以求磨礪心性。田嗣中心生感慨,玄門正派就有這等好處,左道旁門要收幾個好苗子,百計搜求還不可得,哪像正一門這般挑剔,主動投身,還要爲奴爲婢,磨礪心性,偏生有人就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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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嗣中與侯禕不同,法相宗宗子,泰羽上人悉心栽培的下一任掌門,迂迴拉攏都是多餘之舉,陶金蟾陪着喝了幾口熱茶,揮手命那侍女退下,客客氣氣道明來意。正如田嗣中預料的那樣,正一門對彌羅宗左右逢源不無警惕,有意摸清魏十七的底細,故此找上了他。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與李希夷、蒲道人暗中行事,總會落入有心人眼中,如今魏十七浮出水面,連帶他們也被挖了出來。
田嗣中嘆了口氣,坦然道:“那位彌羅宗宗主的出身來歷,田某約略也知道一些,只是之前狠狠得罪了他,連師弟蒲道人都被其一劍斬了,若是口無遮攔,只怕會引火上身。”
陶金蟾笑嘻嘻道:“債多不愁,蝨多不癢,既然狠狠得罪了,再多得罪一遭也無妨,道友只管放心,貧道也是口緊之人,斷不會多嘴的。”
與法相宗相比,正一門無異於龐然大物,拔根汗毛比腿粗倒不全是誇張之詞,田嗣中心中一動,試探道:“那位魏宗主修煉血氣秘術,神通廣大,睚眥必報,若他不依不饒,正一門可否爲田某主持公道,從中斡旋一二?”
陶金蟾何等精明,如何肯胡亂攬事,笑道:“道友是法相宗宗子,自有泰羽上人做主,即便說和,也須得軒轅派這等左道魁首出面……不過正一門雖不便插手,貧道做主,可借道友一件法寶,危急時或可賴以脫身。”
田嗣中明白對方的意思,作爲交換,出借一件保命的法寶已是極限,至於是哪一件法寶,威力如何,卻要看他提供的信息有多少價值了。田嗣中低頭沉吟片刻,魏十七得出身來歷,要數李希夷和他二人最清楚,華山宗軒轅派聯手爲彌羅宗作保,自然不會輕易泄露,眼下正是奇貨可居,不妨賣個好價錢。他將心一橫,和盤托出,有些是親身見歷,有些是從李希夷口中聽來,無論真僞,盡數抖落給陶金蟾。
陶金蟾目光閃動,華山派棄徒羊護與醍醐宗棄徒魏十七實是同一人,突厥草原重寶現世,正一門並未遣門人蔘與,結果錯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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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此人心性行事的機會,反被華山宗和軒轅派搶了先,卻是有些失策。不過田嗣中所言真真假假,雖彌補了不少缺漏,並沒有十分要緊的線索,他見對方擠不出什麼好貨來,呵呵一笑,正待敷衍幾句,卻聽對方石破天驚說了一句:“醍醐宗棄徒乃無據之談,華山派棄徒亦是掩人耳目,那魏十七多半是大能奪舍,轉世重生,纔有這等通天手段!”
陶金蟾臉色一凝,目視他良久,鄭重道:“道友此言可有根據?”
田嗣中道:“要什麼根據!修道之難,難於登天,我等資質雖非驚才絕豔,亦屬上上之選,有幸置身於仙城,得師門悉心指點,數百年如一日,猶比不上他短短數載,如彗星橫空出世,非大能轉世,可作第二人想?”
陶金蟾頷首道:“道友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此人來歷不簡單!”
田嗣中乾脆把話挑明瞭,道:“你我在此猜測,猶如井底之蛙,能令左宗主軒轅掌門刮目相看,又豈會是尋常人物……在田某看來,正一門這件事做得不夠大氣,有失名門大派的風範,當真心存疑慮,何不親自向左宗主相詢?”
陶金蟾嘆息一聲,翹起大拇指表示贊同,但他身爲正一門弟子,卻不便多說什麼。二人都失了談興,相對無語,將杯中茶湯喝完,陶金蟾從袖中摸出一枚銅鈴,腔內以棉絮塞得嚴實,不令其碰撞發聲,他將銅鈴推到田嗣中跟前,道:“此物名爲‘金剛鈴’,乃貧道私藏之物,就贈予道友防身,鈴腔內刻有一篇斬魂術,修煉得當的話,無異於多一條性命。”
田嗣中微微一怔,旋即心中一沉,顯然陶金蟾對魏十七的真實身份有所猜測,並不看好他能逃過殺劫,故此贈以“金剛鈴”保命。他沉默片刻,喃喃道:“那奪舍轉世的大能,當真如此了得嗎?”
陶金蟾眨眨眼,不置可否,心道:“真是大能轉世也就罷了,怕只怕如門主所言,他是被‘血氣種子’佔了肉身!左宗主和軒轅掌門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們就不怕養虎爲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