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仙雲峰,八百餘里,朝發暮至,彩雲未散。
魏十七依足了規矩拜見仙都代掌門鄧元通,如今他輩分長了一輩,可以與他師兄弟相稱,彼此之間多了隔閡,也多了客氣。魏十七覺得這樣很好,他不是懷舊的人,世易時移,沒有什麼東西一成不變,仙雲峰上,他真正在意的只有秦貞一人,至於其他人,留下些見面的舊情分就足夠了。
居移氣,養移體,鄧元通比之前沉穩了許多,二人寒暄幾句,鄧元通說起這些年來仙雲峰上的瑣事,大師兄荀冶仍然閉關不出,陸葳宋韞在後山指導弟子,惠及仙都,辛老幺、秦貞修爲突飛猛進,都已突破御劍關,試煉弟子中,有三人頗具天賦,有望晉升內門……禮尚往來,魏十七也耐着性子扯幾句流石峰上的閒話,活躍一下氣氛。
說了一通話,喝了幾杯茶水,鄧元通開始切入正題,隱晦地提到那通書信,問起飛羽宗併入五行宗,是不是掌門的意思。魏十七想了想,同樣隱晦地點了點頭,樸天衛將接替紫陽道人成爲下一任崑崙掌門,嫡系旁支的整合已是大勢所趨,順之則昌,逆之……誰也不知會怎樣,對仙都來說,站不站在樸天衛一邊搖旗吶喊不重要,重要的是別擋着他的路,只是這一層意思,不能跟鄧元通說透,只能稍稍暗示一下。
鄧元通望着這位過去的師侄,如今的師弟,心中着實有幾分唏噓。他跟魏十七打交道的機會寥寥可數,記得第一次是在天都峰,他驅使青鐵蜂王的精魂鑽入他體內,吞噬美人蟒留下的丹毒,第二次是在五泄瀑,魏十七擊潰鐵額人騎兵,迫使祈骨立誓約束高延陀部,從鎮海關歸來,奉上一枚定神玉指環,第三次是他主動召見魏十七,爲瘴葉林剿滅地龍一事,補償他三塊烏金礦,當時他從師門大比中脫穎而出,進藏劍園選中了藏雪劍,深得奚鵠子的青睞,如今是第四次,他已是崑崙嫡系御劍宗的弟子,掌門的師侄,與一干長老宗主談笑往來。
每一次見到他,都令人刮目相看。
魏十七見他陷入沉思,似有送客之意,忽然想起一事,道:“師兄,聽聞攝魂訣傳自南蠻役魂宗,有內卷外卷之分,可有其事?”
鄧元通愣了一下,道:“確有其事,外卷錄法術,流傳甚廣,蓬萊殿中收有玉簡,師弟你也學過,內卷錄劍訣,由師父親自傳下,秘而不宣,愚兄修煉的正是攝魂劍訣。”
“內卷卷末是否附有冶煉魂器之法?”
鄧元通搖搖頭,道:“散佚了,其實師父傳下的劍訣並不完整,缺了最後幾頁,可能是落在了平淵派戚都手裡。”
魏十七記起當年接天嶺冬獵,孫二狗苦心孤詣要偷取白蛇卵,赤霞谷論劍之時,他手中的蟒骨鞭似乎重新煉過,威力倍增,鞭首的人骨多了三團陰影,舒張吞吐,十分詭異,鄧元通的推測並非無由,顯然戚都通曉冶煉魂器之法。
鄧元通忖度片刻,覺得也無須瞞他,當下道:“仙都與平淵的關係向來不睦,原本也不至於勢同水火,只是多年前,師父與戚都突然交惡,這才結下了仇怨。箇中緣由,師父也沒有提起,聽說……我也只是聽說,這攝魂訣的內卷原本是師父和戚都在一座廢棄的洞府中發現的,不想人心鬼蜮,戚都忽起貪念,意圖獨吞劍訣,暗施偷襲,結果被師父擊敗,只搶下卷末幾頁冶煉魂器之法,落荒而逃。師父爲此纏綿病榻多年,後來得黑心蓮之力,直到赤霞谷論劍前才治好了暗傷。”
“戚都捱了師父一道劍氣,受傷也不輕,那些年他銷聲匿跡,甚少與人交手,想必也與此有關。後來聽說他到老鴉嶺採藥,被一個仇家找上門,雙方一場激戰,戚都拼盡全力擊殺了對方,幾年後就傷勢痊癒,修爲精進,大概是從那仇家身上得了什麼好處。”
言者無心,聞者有意,魏十七聽到“老鴉嶺”這三個字,瞳孔收縮,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平靜地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差不多要二十年了吧。”
魏十七算算時間,老爹被飛石砸破腦殼,正是一十九年前的事,他忍不住彎起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鄧元通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師弟若想學攝魂劍訣,愚兄做主傳你也無妨,只是崑崙劍訣天下無雙,勝過攝魂劍訣的不知凡幾,你又何必捨近求遠?”
魏十七知道他在示好,笑笑道:“師兄也知道我有一根鐵棒,質地平平,勝在順手,之前在接天嶺中,勉強接下妖物一擊,彎折了甚是可惜,我想重新煉過,把鐵棒煉成魂器。”
鄧元通點點頭,道:“師弟若能從戚都手中求得冶煉魂器之法,不妨到白藏殿來,愚兄執掌白藏殿多年,於鑄劍煉器頗有心得。”
“如有機會,再來麻煩師兄相助。”
二人又說了一通閒話,魏十七辭別鄧元通,離開長瀛觀,往鷹嘴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