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子的判斷沒有錯,魏天帝本不想做得這麼絕,然而甫一交手,便感到莫大的壓力,“妙元天”天主的根本道法無可抵擋,幽冥之氣消殺一切變數,星力法則亦無法撼動。天域之主躋身道爭,種種神通手段已不堪大用,只須推動道法層層壓上,強弱立判,剩下不過是相持消耗罷了。魏天帝祭煉“陷空黑日”,一步登天,卻未能執拿根本道法,少了最爲關鍵的一環,被迫一上來就動用最後手段,推動“陷空黑日”壓上前。
“陷空黑日”乃天域衍化萬物,供奉後起上尊大德的根本,一旦分崩離析,黃泉道法蕩然無存,“虛元天”退回混沌之初,億萬載吞噬的一切盡數釋出,化作無盡光熱,剎那間摧毀現世,魏天帝即便遁往過去未來,僅以身免,也什麼都帶不走,護不住,捨棄一切意味着三界深淵化爲烏有,鎮道之寶無一倖免,道行一落千丈,重歸元初。
付出的代價固然慘重,造成的殺傷同樣巨大,撲滅黃泉道法意義重大,意味着無妄子徹底贏下這一場道爭,但蠱三、屯蒙、困井、解升化爲烏有,他亦被迫遁離現世,兩手空空,不知何時才能迴轉,“妙元天”無人鎮守,只會白白便宜了革真人與渾天老祖。
魏天帝的果決令他無比忌憚。
無妄子猜想渾天老祖揠苗助長,將魏天帝推入道爭,實則他並沒有真正執拿黃泉道法,故此決意畢其功於一役,傾力攻打“虛元天”,卻不曾料到,魏天帝竟將“懸空黑日”祭煉完全,擺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態勢。這並非虛張聲勢,而是實實在在的威脅,只要他再猶豫片刻,就再也不能從容脫身了。
無妄子長嘆一聲,目視魏天帝,由衷道:“魏道友心性手段,令人刮目相看,來日方長,貧道在‘妙元天’恭迎大駕。”說罷,他翻轉右掌,掌心現出一眼“幽冥漩渦”,無數黑氣蜂擁而出,
(本章未完,請翻頁)如觸手般纏住蠱三、屯蒙、困井、解升四位大德,將彼輩拖回“幽冥鬼蜮”。
“陷空黑日”近在咫尺,幽冥之氣憑空消失,被截下大半,無妄子深深望了對方一眼,毫不猶豫將手一撒,張開“幽冥漩渦”,舉步跨入其中,行色匆匆,有那麼一二分狼狽。魏天帝推動星力法則,“陷空黑日”緩緩停駐於虛空,不再迫近,魚玄機仰頭望着那一團侵吞萬物的黑暗,身心俱疲,眼角簌簌淌下兩行血淚。這一刻,黃泉道法離她那麼近,又那麼遠,她終於死心塌地,不再抱任何希望,瞿魚龍已死,活下來的只是魚玄機!
“虛元天”局勢翻覆,魏天帝孤注一擲推動“陷空黑日”,逼退“妙元天”天主無妄子,渾天老祖看在眼裡,長舒一口氣。然而無妄子纔剛退回“幽冥鬼蜮”,下一刻又飄然而出,撥開重重時空,孤身只劍,直撲“玄元天”而去,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無妄子此舉並非攻打“玄元天”,只爲接應革真人,渾天老祖若不撒手,就要面對二位天主聯手,“幽冥劍”雖遭重創,尚未復原,若無妄子不惜毀了這宗鎮道之寶,強逼其出力,卻也頗有幾分棘手。渾天老祖審時度勢,“陷空黑日”離不開“虛元天”,魏天帝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作壁上觀,他不願以一敵二,當下收起“混沌鎖鏈”,放開一條去路。
革真人亦投鼠忌器,二人各自推動根本道法,勢均力敵,相爭不下,渾天老祖有“混沌鎖鏈”相助,大可全力施爲,革真人卻要看顧“袖裡乾坤”中一干“清元天”同道,此消彼長之下,劣勢愈來愈明顯。渾天老祖忽然收手,對他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革真人也不去細辨緣由,一手捏住袖口,另一手匆匆打了個稽首,頭也不回遁出“玄元天”。
渾天老祖靜靜立於原地,“混沌鎖鏈”從虛空隱退,碧蟾子緩步而出,神情淡然,目視革真人去處,一言不發。一場危機煙消雲散,無盡虛空將平靜很長一段時日,無妄子與革真人都不會再輕易啓釁,對渾天老祖來說是好事,沒過去一天,魏天帝的實力就增加一分,待到強弱判明,便是他們主動出擊之時。
渾天老祖思忖良久,命碧蟾子揀上一份厚禮,去“虛元天”走一趟,如有必要,可留下若干“混沌鎖鏈”,助其降服本源,提攜同道。碧蟾子稽首爲禮,躬身退下,徑直去往“通海殿”,挑挑揀揀,湊了一袖囊好物,駕一道遁光破空飛去,撥開時空,踏入“虛元天”地界。
魏天帝知曉碧蟾子跟腳來歷,起身親自出迎,邀其入虛空殿坐定,命流蘇奉上茶來。碧蟾子寒暄數語,承上袖囊,替渾天老祖表示謝意。魏天帝接下袖囊,指尖一觸,早知其中林林總總盛有何物,這些好物對他而言用處不大,不過“虛元天”殘破不全,倉促間也拿不出來,日後上尊大德陸續涌現,倒可從中受益。
碧蟾子又說起“混沌鎖鏈”之事,魏天帝微一沉吟,婉言謝絕。他與渾天老祖相互扶持,共渡眼下難關,互通有無亦屬尋常,但任由“混沌鎖鏈”深入下界,令同道生出依賴之心,從長遠計頗有不妥。劫餘大德是前車之鑑,之所以匆匆敗下陣來,與己身功行不穩亦有干係,他若不肆意侵吞辰、填、惑、合歲、大荒諸多地界,而是一步一個腳印,憑己身之力循序漸進,磨礪道行,未必會一敗塗地,落得如此下場。
碧蟾子不以爲忤,魏天帝不願藉助“混沌鎖鏈”,自有他的考慮,他也不多勸,轉而與其談論道法,切磋心得。魏天帝雖躋身天域之主,於根本道法仍隔了一層,始終不得進展,碧蟾子乃渾天老祖過去之身,見識底蘊遠在他之上,說是“切磋”,實爲“指點”,二人論道百日,魏天帝大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