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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奇即沒,雷火劫雲肆虐了一陣,滾滾西去,無移時工夫,重現朗朗青天,一輪火日懸於頭頂,熱力如箭,連濤山化作火爐,觸目一片蕭條。
楚天佑將窮奇的屍骸收起,低頭沉吟不決。強敵是最好的磨刀石,經此一戰,陰陽二鎖合擊的利弊畢露無遺,以雷火劫雲困敵,山河元氣鎖制勝,思路可行,卻有兩樁難處。
一是卞慈卞雅缺少防護,陽鎖攻,陰鎖守,攻一端,守三人,窮奇固然無害,若換成妖鳳穆朧,單憑陰鎖未必能同時護得三人周全。二是雷火劫雲桀驁不馴,雖經掌門祭煉,仍有失控之虞,飛天梭,藏雪劍丸,陰陽二鎖的鑰牡俱爲五金之物,一旦爲雷火銷燬,勢必功虧一簣。
只可惜,窮奇已死,他找不出第二頭精擅遁術的蠻荒異種繼續試演,當今之計,唯有跟師兄合計一二,及早定下應變的章程。
對迫在眉睫的碧梧島之行,他心中沒底。
卞慈收了同心功,魏十七抱起卞雅,將她喚醒,回頭望去,卻見卞慈小臉煞白,精神卻還好,不似之前懨懨不振。
“我們這算……過關了?”她有些不自信。
“這是最不壞的結果,再練上一千遍一萬遍,也就這樣了。”魏十七摸摸她的臉,道,“人力有時窮盡,你已經到極限了。”
卞慈沉默片刻,展顏一笑,眼中透出濃濃的倦意,道:“那就好,我聽你的。”她把妹子的頭髮捋到耳後,慢慢靠在他胸口,閉上眼睛。
封山持續了七天,雷火劫雲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忽兒壓得極低,一忽兒又在高空翻滾,攪得連濤山人心惶惶,不知發生了什麼。
七天後,陰霾一掃而空,太一宗掌門潘乘年、風雷殿殿主楚天佑、天風殿殿主吳鯤、鬥牛殿殿主管叔東、玉露殿殿主計鐸,再加上卞氏姐妹和魏十七,一行八人從鶴唳峰動身,各顯神通,星馳電掣飛往東海。
雷火劫雲銷盡五金,吳鯤的滅法鍾以音波傷人,管叔東和計鐸都是玄門最出色的符修,遭遇妖鳳穆朧之前,此三人是對付碧蘿派的主力。
茫茫東海,中有仙島,名曰碧梧,島上有三株碧玉梧桐,乃是鴻蒙初開時的古物,不損不益,與天地比壽,日月齊光。
東海碧蘿派便坐落於碧梧島上。
數萬年前,太一宗尚未崛起,崑崙派與碧蘿派一西一東,遙遙相望,並稱雙雄,直至妖族入侵人間,通天陣下逃脫了妖鳳穆朧,一飛沖天,摶扶搖而上九萬里,降落在碧梧島上,自此,碧蘿派與中土斷絕了音訊,成爲海上孤城。
故老相傳,妖鳳徙於東海,水擊三千里,碧梧島血光沖天,不知多少人淪爲妖鳳腹中之食。
傳說只是傳說,誰都不知道真相如何,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兩點,妖鳳就此盤踞在碧梧島,再也沒有離開,碧蘿派轉而成爲妖鳳的信徒,仰其鼻息,奉若神明。
光陰荏苒,萬載悠悠,這一代碧蘿派的掌門是司徒凰,據說此女驚才豔豔,修煉不過數十年,便突破煉神,步入渡劫,資質之佳,遠在吾紫陽、潘乘年、楚天佑三人之上。但司徒凰終年在碧梧島清修,卻從未涉足中土,名聲不彰,在天下修士的心目中,碧蘿派也同南蠻之地的役魂宗、毒龍教、獸王宗一般,漸漸式微,終有一日會淹沒在時光的長河中。
潘乘年卻清楚,役魂宗、毒龍教、獸王宗是真的式微,碧蘿派的實力,深不可測。
陌北真人和地淵黑龍終究是心腹大患,從黑龍潭歸來後,潘乘年未雨綢繆,暗中遣一具身外化身,前往東海採集安魂香,撞見碧蘿派的兩位護法,鬥了一場。在他看來,碧蘿派的護法大抵相當於元嬰修士,驅毒用毒,防不勝防,單打獨鬥,或可力敵連濤七殿的殿主。從護法的修爲神通,可窺知掌門司徒凰的實力,“突破煉神,步入渡劫”恐怕不是虛傳。
爲免打草驚蛇,他並未痛下殺手,略略佔得上風,便主動離去。
今番進逼碧梧島,關係到這方天地的安危,潘乘年決定不宣而戰,施以雷霆手段,扼殺種種可能的變數,畢其功於一役。
哪怕錯殺無辜,也在所不惜。
日暮時分,一行人來到東海之濱,天色已暗,城池在望,潘乘年命衆人進城歇息一晚,翌日一早再行出海。
魏十七頗爲詫異,放眼望去,城池女牆破敗,人影幢幢,城門嵌着“東溟”二字,大門洞開,並無戍衛看守。
從踏入東溟城的第一步起,他就心緒不寧,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夜幕之下,鬼火搖曳,商鋪林立,遊魂往來,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分明就是連濤城的翻版,一般無二。
除了滿城的鬼物,無一生人。
穿過一條扭七扭八的青石長街,踏入內城,客棧,酒樓,肆廛,質庫,地攤,歷歷在目,魏十七回頭看了卞慈一眼,眼中流露詢問之意,卞慈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一行人進了客棧,吳鯤熟門熟路,取了七間上房,分與諸人。楚天佑提點了一句,“這東溟城仿照連濤城而建,是一座鬼城,經營多年,頗具規模,城中酒食吃不得,販賣的諸般貨物卻有獨到之處,不妨留意一二,或有所得。”
寥寥數語,意味深長,管叔東與計鐸對視一眼,似乎有些心動,當下向掌門拱拱手,先行走出客棧,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魏十七不願錯失機緣,拉了拉卞慈的衣袖,卞慈會意,駐足立於一旁,恭送師長回房。潘乘年目視一雙徒兒,忽然心生不捨,暗暗嘆息一聲,揮手道:“爾等且自去吧,早去早歸,莫要……耽擱了行程。”
卞慈眨眨眼,她自幼跟隨潘乘年長大,師父師父,半師半父,對他的言談極其熟悉,那一聲“早去早歸”,頗有唏噓惆悵之意,她呆了呆,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走,走啊,出去玩!”卞雅拽着姐姐的手,一個勁催促,卞慈按捺下心緒,摸摸妹子的頭髮,朝魏十七溫柔地笑笑,三人攜手走出客棧,匯入往來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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