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見怪不怪,三眼步雲獸的真身他都見識過,還親手將其斬殺,區區一頭錦紋毒鴆,又何足道。玉海內海,本就是鎮妖塔的一部分,有九黎控場,根本不用他操心。
果不其然,九黎冷笑一聲,拂袖一揮,錦紋毒鴆從虛空中踉踉蹌蹌跌出來,俏臉驚恐不安,雪白的身子瑟瑟發抖,惹人愛憐。
“羅剎女,別裝了。”九黎一眼就看破了她的伎倆,示弱,裝可憐,這些小手段在他眼中是**裸的欺詐,對於這些來自另一界的妖族,他知根知底,毫無同情之心。
錦紋毒鴆羅剎女變臉像翻書,立刻換了一副三貞九烈的模樣,裹緊綵衣,冷冷道:“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九黎大人待要怎樣?”
九黎上下打量着她,他不喜歡一根筋的混球,這種人不知變通,不懂權衡和妥協,他也不喜歡羅剎女,沒有下限,毫無廉恥信義可言。他沉吟片刻,開出了自己的條件,與之前對安德音所說一般無二。
“接天嶺呵,真讓人神往……”羅剎女拇指抵住下頜,輕笑着,並沒有像安德音那樣又驚又喜。
“如若不願,也不勉強,你還是回鎮妖塔苦挨吧。”
羅剎女不慌不忙,媚眼如絲,嬌滴滴笑道:“九黎大人說笑了,這般好事,有什麼不情願的,只是奴家體弱多病,不堪撻伐,還望大人憐惜。”
九黎瞪了她幾眼,臉色怪怪的,魏十七在一旁看熱鬧,邊看邊笑,就差拿包瓜子嗑磕,“體弱多病,不堪撻伐”,這是何等強悍的對白,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他不信九黎扛得住。
阮靜見她如此作態,扁扁嘴,目視魏十七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種調調?”
“呃,因人而異吧。”魏十七有些差異,不知她爲何出此言。
“那你呢?”
“……太膩歪了,還是含蓄一點比較好。”
阮靜哼了一聲,伸出食指在眉心一點,一道白光射出,陽鎖躍到空中,遊弋自如,從心所欲。
羅剎女一忽兒冰清玉潔,一忽兒媚態入骨,言笑晏晏,心神卻一直放在魏、阮二人身上,見陽鎖射出,心中咯噔一響,她設想了種種可能,卻沒料到自己要面對的,竟是屠戮妖族的第一大凶器。
魏十七察覺到阮靜情緒的異樣,轉念一想,猜測這點小醋意是卞雅身體的本能反應,果然,奪舍還是有諸多的後遺症,阮靜和她的這具身體,需要時間來磨合。
他張口噴出陰鎖,二鎖一高一低,虎視眈眈。
羅剎女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尖叫道:“九黎大人,你欺騙奴家”話音未落,綵衣收緊,玉體顫抖,現出錦紋毒鴆的原形,形似山雞,腿長脖頸長,頸下長滿了長毛,通體五彩斑斕,唯有喙和腿呈赤紅色。
阮靜哂笑道:“綺念破滅了?”心念一催,陽鎖扶搖而上,疾如星火。
錦紋毒鴆尖嘯不已,渾身彩羽根根倒豎,身形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無窮無盡,四散飛走,不知真身藏於何處。
魏十七暗讚一聲“好”,羅剎女這一手“化身萬千”的神通,深得箇中三昧,以他的眼光,兀自分不清真僞,不過山河元氣鎖追逐妖氣,直取本體,羅剎女幻化出萬千虛像,避得過人眼,卻避不開陽鎖一擊。
果不其然,陽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疾追而下,直指向阮靜。
“好心計!”魏十七心下了然,羅剎女自知山河元氣鎖出,無可遁形,乾脆將真身藏於虛空中,孤注一擲,偷襲阮靜,以求一線生機。
陽鎖攻,陰鎖守,魏十七催動陰鎖護住阮靜,就在那一剎那,錦紋毒鴆破空而出,棄阮靜不顧,連閃數下,惡狠狠撲向魏十七,雙翅一展,探出利爪朝他抓去。
狂風憑空而作,捲起一個巨大的漩渦,五彩毒霧中,爪似利鉤,碧光閃爍。毒鴆嗜食蛇蠍,一爪一啄,乃是她慣用的伎倆,若是被一爪抓實,哪怕銅鐵澆鑄的頭顱,也要多出四個窟窿,即便還有半口氣,也扛不過緊接而來的一啄。
羅剎女亦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狠角色,早看出陰陽二鎖一攻一守,天衣無縫,若不能及早擊破合璧之勢,死無葬身之地。她選魏十七下手,也是頗費了一番思量,操縱陽鎖的小女孩絕非常人,呼吸間透露着一絲天妖的氣息,讓她大爲忌憚,反倒是那高大壯實的男子,看來只是尋常劍修,不足爲慮。
她卻沒料到,魏十七鑄就“金剛”法體,又修煉過斂息術,將巴蛇氣息深鎖於體內,沒有一絲一毫泄漏,而阮靜新近奪舍,睚眥的氣息泄於體外,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魏十七最不懼的就是肉搏,隨手一拳轟出,羅剎女尖叫一聲,右爪節節斷裂,身不由己倒飛出去,痛不欲生,還沒回過神來,翅下一涼,陽鎖已鑽入體內。
一顆心頓時冰涼,多少年了,她什麼時候吃過這等大虧!
毒霧翻滾,五彩變幻,魏十七心中一動,倒不想浪費,飛快地掏出赤玉葫蘆,放出那條豢養已久的“玉角”。六翅水蛇嗜毒,嗅到毒鴆的氣息,歡喜雀躍,張口便吸,無移時工夫便將毒霧一掃而空。
大勢已去,遊絲貫穿經絡竅穴,陽鎖高飛,陰鎖低駐,將錦紋毒鴆縛於空中,不上不下,生殺只在一念間。
阮靜擡頭掃了她一眼,手指微微一動,似欲下殺手,魏十七及時握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
“怎麼?心動了,還是心軟了?”她淺淺而笑,雙眸璀璨如星。
“留着她,有用。”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女狡詐得緊,留着恐生後患。”
“無妨,我自有分寸。”
阮靜低吟不語,慢慢收回手,道:“好,就聽你一回。”
陽鎖鬆開遊絲,羅剎女骨軟筋酥,如同斷線的鷂子,摔了個結實。她自作聰明,若老老實實充當靶子,還不至於遭此大罪,偏要逞能,偷襲魏十七,結果一腳踢在鐵板上,廢了一隻右爪,苦頭吃足,差點壞了性命。
虛空之中一陣波動,天祿迴轉內海,卻見一頭五彩山雞伏在地上,右爪軟綿綿垂着,血肉模糊,好奇道:“咦,又倒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