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北城韓長老悍然屠戮鯉鯨族使者,將北海五族海妖逼到退無可退的絕境,大難將至,不應由沈金珠一人來抗,十餘日後,諸位海妖王得到訊息,蚩尤族田三白、七鰓鰻許馗、四足海蛇伏輪聯袂拜訪沈金珠,商議對策。 至於那一盤散沙的海河馬,田三白猶豫再三,還是把鐵頭陀一併喚了過來,後者也知趣,只帶了眼睛耳朵,從始至終不發一言,坐在許馗旁悶頭喝酒,有模有樣當了一回啞巴。
沈金珠當然不會把暗地裡的算計放到檯面上,只說蛇頸龍滅族後,鯉鯨族遣使找上門來,要把北海海妖收於麾下,正當好酒好菜好歌舞伺候着,還沒談及正題,韓長老便闖了進來,一言不合,連劈三位使者,只留了一個活口回去通風報信,估計鯉鯨族不日便會有王族大妖殺來,討還公道。
韓長老的用意是禿子頭上的蒼蠅,明擺的事,蛇頸龍滅族,鯉鯨族鞭長莫及,正當淵海羣龍無首之際,他試圖降服北海海妖,與荒北城互爲犄角,遙相呼應。
諸位海妖王商議了許久,誰都拿不出個主意來,依着沈金珠所言,那韓長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橫掃北海不在話下,他們憑什麼跟他鬥!到最後田三白破罐子破摔,嘀咕道:“管他呢,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讓那姓韓的跟鯉鯨族鬥上一鬥,誰贏了就聽誰的,北海苦寒,除了咱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土著,換誰都待不長久!”
沈金珠輕聲道:“話是這麼說沒錯,若是韓長老贏了,咱們還有活路,最多丟些臉面,若是鯉鯨族贏了,咱們可沒好果子吃……”
田三白打了個寒戰,鯉鯨族是上族,一向眼高於頂,盛氣凌人,這一腳踢在鐵板上,折了三名來使,豈肯善罷甘休,遷怒於人在所難免,只怕會斬幾個海妖王立威,到那時,他首當其衝,卻如何是好!
只聽沈金珠繼續說下去,“與其首鼠兩端,不如拿定主意,孤注一擲投向一方,騎牆這種事,是兩邊都會得罪的。”
田三白品出了一些滋味,沉吟道:“沈妖王莫非傾向於那……韓長老?”
沈金珠道:“我北海五族向來同進共退,茲事重大,把話說開纔好。荒北城近,鯉鯨族遠,遠水救不了近火,韓長老修爲深不可測,又得斜月三星洞二位修士相助,大勢已成,捨近求遠,舍強就弱,竊以爲不妥。”
田三白皺着眉頭思忖了良久,荒北城下的一戰歷歷在目,那兇徒七進七出,殺得血流成河,三大海妖王聯手,兀自奈何不了他,鬧得灰頭土臉,顏面掃地,如今他捲土重來,所謀非小,沈妖王所說確實有幾分道理。但鯉鯨族是堪比蛇頸龍的淵海大族,強手如雲,大能輩出,姓韓的孤家寡人一個,勢頭不對,只管往岸上一躲,到頭來承受鯉鯨族雷霆震怒的,只會是他們這幫沒根底的海妖!
沈金珠提了一句,不再說下去,主意要自己拿,誰都替代不得,她之所以傾向於韓長老,其實是聽到了一些傳言。就在不久前,沈銀珠冒險混入荒北城打探消息,帶回片言隻語,說雪狼族的這位韓長老與極晝城主胡不歸聯手,滅了黃庭山斜月三星洞大象真人一具分身。沈金珠並不清楚大象境有何神通,這是人族修士的劃分,但“大象之上,便是真仙”這八個字的分量,壓垮了她所有的躊躇和疑慮。
鯉鯨族雖是淵海中赫赫有名的大族,上族,卻也沒有真仙坐鎮。
她冷眼看諸位海妖王愁眉苦臉,猶豫不決,開始謀劃如何才能贏得韓長老的信任,取代蚩尤族統御北海。
鯉鯨族的棲息地實在太過遙遠,魏十七足足等了一個多月,逛遍了北海海域,百無聊賴,好不容易纔等來意想中的對手。
這一回,鯉鯨族足夠重視,一口氣派出了六位王族大妖,額頭俱有金紋纏繞,由之前逃得一命的使者引路,前來興師問罪。沈金珠身爲地主,推諉不得,只能迎上前覲見上族,她尚未開口,爲首一大漢擡手阻止她,傲慢而冷靜,沉聲道:“無須多言,此事與你無關,屠戮吾族人的兇手是誰,讓他出來。”
來人趾高氣昂,態度雖然惡劣,總算不是蠻橫不講理之輩,沈金珠鬆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一旁的魏十七。
魏十七雙手抱肘,打量着鯉鯨族遣出的王族大妖,萬里迢迢趕到北海挽回顏面,不會是易與之輩,不過在他看來,這些遠道而來的貨色良莠不齊,有資格與他交手的,不過一二而已。
“殺吾族人,當以血償之,無關的躲遠一些。”那大漢臉色陰沉,雙手握拳,指節噼啪亂響,暴戾之氣溢於言表。
夾道相迎的諸位海妖王如聞敕令,當即避得遠遠的,沈金珠猶豫再三,慢慢退到魏十七身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那大漢眼中寒光閃動,顯然對沈金珠的表現大爲不滿,他伸出棒槌粗的手指,點點魏十七喝道:“可是你這廝害了吾族使者?”
口舌之利,沒什麼可逞的,交涉,試探,威懾,談判,妥協,這些前/戲在七曜界完全是多餘的舉措,誰拳頭硬就聽誰的,死人不會開口爭辯。魏十七殺意大盛,緩步邁出,每一步都踩在衆人的心頭,那大漢身經百戰,那還不知趣,暴喝一聲,握拳在胸口一通怒捶,嗬嗬大吼,顱頂豁然中分,飛出一條數十丈長的鯉鯨法相,方頭方腦,三對巨眼,滿口利齒,尾巴輕輕一擺,海水翻滾,攪得衆人立足不穩,紛紛現出原形。
身相合一,法相不破,真身不滅,法相潰散,真身亦被重創,驅使法相抵死相爭,兇險之處莫過於此。沈金珠心馳神搖,法相九品,那鯉鯨族大妖成就中品,將北海海妖王盡數壓制,生不出抗拒之心。
波濤涌到魏十七身前數尺,便不得寸進,化作無數泡沫,汩汩而散。魏十七眯起眼睛,暗暗將二相斧握在手中,身形暴起,連劈兩斧,耀眼的白光驟然亮現,交叉成一個巨大“十”字,方圓數裡內海水瞬息蒸發,鯉鯨法相失去依託,龐大的身軀顯得有些笨拙。
那大漢催動鯉鯨法相,沉着應對,不想頭頂一黑,異變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