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旭日初昇,三團赤陽懸於蒼穹,照得雲霞如火如荼,他將黃庭山一戰略說了幾句,道:“黃庭山道門覆滅,真界盡歸吾輩所有,一波平,一波起,百年之期爲時不遠,屆時陸黽洲羽族、星羅洲蟲族將興兵來犯,大瀛洲無有真仙坐鎮,唯有戮力同心,殲滅來敵,才能贏得喘息的時機。”
“真仙不輕動,彼輩最多遣一二化身,自有吾斬滅,不過真仙門下的親傳,隔代,嫡系,旁支,內門,外門,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略一沉吟,從袖中抖出諸物,有些是胡不歸進奉的,有些是他從他處得來的,也不用分得那麼清,含混道,“道門經營萬載,根基深厚,打下黃庭山,手頭寬裕了很多,這些東西留着也是積灰,天地大變在即,你們看得中什麼就自取,殺敵也罷,自保也罷,多一份實力總是好事。”
頓了頓,魏十七又道:“一將成名萬骨枯,古來征戰幾人回,死生有命,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陸黽洲羽族,星羅洲蟲族,保不定淵海海族也會趁機興風作浪,山雨欲來風滿樓,即將迎來的那一場殊死之戰,眼前不知有幾人全身而退,他言辭中無不感慨。
如今魏十七是名副其實的大瀛洲第一人,他拿出來的東西,俱是真仙遺寶,不可小覷,陰元兒留上了心,凝神望去,見一隻皮囊,一柄長槊,兩柄短錘,一根長棍,一方玉璧,一瓶丹藥,一座玉佛,一根枯骨,各憑眼力,一人至少得一件。
陰元兒暗暗心驚,她追隨魏十七時日最久,知根知底,旁的不去說它,連蟲囊和分海槊都不留了,他是怎麼打算的?
魏十七指指那方玉璧,向阮青道:“這是從斜月三星洞得來的萬年溫玉,隨魂賦形,據說有種種妙用,你拿去吧。”
阮青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許諾過的事,如今辦到了,斜月三星洞的萬年溫玉,取來贈與她寄魂,當初深藏於心底的最後一絲不忿也漸漸淡去,她嘆了口氣,輕聲道:“城主費心了,受之有愧。”她毫不猶豫舉步上前,跨入玉璧之中,如影魅一般穿過,玉璧如遭雷擊,嗡嗡顫抖,忽地翻騰而起,合入她體內。
魏十七想了想,又道:“你統領十萬鬼陰兵,尚無趁手的兵器,再挑一件去。”
阮青不由苦笑一聲,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她取了萬年溫玉,再多得一件神兵利器,這是要她賣命的姿態!不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羽族和蟲族的厲害,她早有耳聞,城主大人有一句話其中要害,“多一份實力總是好事”。想到這裡,她也不客氣,細細看了一回,一橫心,取走了分海槊。
魏十七不無讚許之意,收回目光,投向了陰元兒,微笑道:“陰/道友可看中了什麼?”
陰元兒道:“我就取了這蟲囊吧,可好?”
當日與馬鹿對峙之時匆匆一瞥,不等他解開蟲囊即倉皇遠遁,此物輾轉落入魏十七手中,不知何故,始終沒見他取出禦敵,真仙至寶,既然他看不上眼,大大方方拿出來送人,那就讓她得了吧。
魏十七點點頭,道:“蟲囊乃星羅洲千足地穴巴蚿之物,取了便接下一段因果,不過,這裡也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
陰元兒展顏一笑,“巴蚿若是遣化身親至,自有人接着,單憑他門下的弟子,還差些火候。”她有二百三十三滴玄冥重水在手,對上真仙門人,縱不能克敵制勝,自保不成問題。
魏十七還是提醒了一句,“這蟲囊詭異得緊,真要動用,最好避開星羅洲的強敵。”
陰元兒頷首道:“我知道,巴蚿難保不留什麼後手,對付陸黽洲羽族當無礙。”
衆人聽得面面相覷,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可以如此從容自若地談論真仙門人?羽族,蟲族,這些以往需要仰視的強敵,如今想來也不過如此,是膽氣壯了還是底氣壯了?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魏十七朝屠真招招手,問道:“你呢?”
屠真眸光閃動,指了指太白凌日棍,一言不發。魏十七頓時記起她掄動鎮元鐵血橋砸人的狠勁,啞然失笑,點了點她,無可奈何道:“喜歡就拿去吧。”心道,真是個暴力女,他原本屬意那根窮奇枯骨,沒想到她竟挑了雙首傀儡遺下的大棍!
魏十七向亢瓏兒道:“當日允諾你的,日後自有分說,你先挑一件。”
亢瓏兒遲疑片刻,選了陰陽后土錘,魏十七不置可否,心道,又是一個暴力女!
無主之物還剩下三件,俱來自胡不歸的進奉,魏十七請梅真人看過,雖非殺伐之器,卻各有妙用。那瓶丹藥名爲“鼓腹丹”,有透支壽元,彌合肉身的奇效,吞入腹中三十息內,不死不滅,不過期間受創越重,損耗的壽元也越多,是一宗保命的手段。那尊玉佛爲“毗耶桫欏佛”,將一縷神念煉入其內,以一界之力溫養,可成就分身。那根不起眼的枯骨取自蠻荒異種窮奇,道門前輩大能以秘法洗煉,祭煉後可施展雷遁術,一聲雷響,倏忽遠遁,危機時可仗此脫身。
葛陽真人終究無法把斜月三星洞搬空,無垢洞和昆吾洞所剩的五處真界內,仍藏有一些真仙遺寶,未被發覺,胡不歸以黃龍、青鸞雙眸細細查看,終是被他找了出來,送與魏十七做了人情。
魏十七看了魔嬰一眼,沉吟道:“你也挑兩件去吧。”
魔嬰心如明鏡,之所以多得一件,十有**是要他讓出亢瓏兒的雪狐肉身,不過丹藥也罷,法寶也罷,對天魔來說又有何用?爲了安魏十七的心,他隨手取了毗耶桫欏佛和窮奇枯骨,將鼓腹丹留給了龍蝠。
魏十七臉色有些古怪,魔嬰取走毗耶桫欏佛,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