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崑崙鉤鐮宗的宋韞和餘瑤抵達了仙雲峰長瀛觀。
崑崙嫡系分爲五宗,御劍宗,五行宗,毒劍宗,鉤鐮宗,飛羽宗,奚鵠子出身飛羽宗,與鉤鐮宗的宋韞有過數面之緣,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宋韞身材纖細,容貌娟麗,明眸善睞,是個絕美的女子,乍一看只有十五六歲模樣,再一細看,卻有三十來歲,韶華尚未老去。她並不因出身嫡系而輕視旁支,老練地執後輩禮,與奚鵠子言談甚歡。
餘瑤站在宋韞身後一言不發,她個頭極高,腰背挺得筆直,如鶴立雞羣,魏十七恍惚間覺得看到了前世的超模,他估摸着餘瑤只比他矮小半個頭,若是穿上高跟鞋的話,自己也要相形見拙。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餘瑤吸引,又不自覺地避開,目光炯炯地正視她的,只有魏十七一人。
她的髮色很深,眉毛較尋常女子的濃密,鼻樑挺直,雙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脣緊緊抿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太過堅強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溫柔,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不需要呵護和憐惜。
餘瑤擡起眼眸,目光與他交接,魏十七沒有挪開視線,靜靜注視着她,直到她垂下眼簾。
宋韞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心道:“這兩人外貌倒是班配,比餘瑤高的男子,倒還真找不出幾個來。”
彼此敘了幾句舊,奚鵠子爲她們引見鄧元通等人,問起何時前往瘴葉林,宋韞不欲在仙都久留,提出即刻動身,奚鵠子也不反對。餘瑤站在他身前,讓他也覺得不大自在。
許、辛、魏三人都不能御劍,鄧元通沒學過“劍中乾坤”的神通,帶不了三人,他事先從蓬萊殿借了一輛牽雲車,飛行速度雖不能與御劍相比,勝在攜帶的人多,平穩可靠。
飛車比御劍舒適,宋韞也不矯情,領着餘瑤坐進牽雲車,由鄧元通操縱飛車前往西北邊戎軍駐地。
牽雲車內坐了五人,男三女二,面面相覷,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魏十七閉目養神,鼻端嗅到淡淡的女子體香,宋韞素雅,餘瑤清冷,他能分辨出其中的細微差別。辛老幺面無表情盯着自己的腳尖,似乎要看出一朵花來,許礪目光遊移不定,想看又不敢看,患得患失,全無平日的匪氣。宋韞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推了餘瑤一把,意思是“你看,都是你惹得禍!”
餘瑤微微一笑,臉上的英氣削弱幾分,露出一絲少女的柔和。
宋韞知道許、辛二人的出身,許礪是驃騎將軍許長生的幼子,辛老幺原本是許長生的貼身親衛,投入仙都照應小主人,以長隨自居,鄧元通是他二人的師父,此行與西北邊戎軍打交道,有這三人足夠了,魏十七橫插一槓是怎麼回事?奚鵠子說魏十七是荀冶唯一的徒弟,宋韞聽說過這位仙都的首徒,修煉多年連御劍關都沒突破,遠不及鄧元通,他收的這個徒弟莫非有什麼來歷?
宋韞爲人一向謹慎,未慮勝,先慮敗,即便是奚鵠子多塞一人這樣的小事,也要摸清底細。她咳嗽一聲,伸腳輕輕踢了魏十七一下,問道:“你是荀師兄的徒弟?”
魏十七睜開眼頷首道:“是。弟子是老鴉嶺獵戶出身,有幸拜在荀師門下。”
“剛纔在長瀛觀,怎麼沒見你師父?”
“還請師叔見諒,師父他老人家在鷹嘴巖閉關,不敢驚動。”
“閉關?閉什麼關?”
“是生死關。”
宋韞有些意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荀冶定是受了什麼刺激,生死關一閉,二三十年都不得出,那些閉生死關的劍修,最終十有八九是閉了死關,沒幾個生還。她覺得越來越有趣,繼續追問下去:“你師父閉生死關,那麼你怎麼辦?”
“掌門命弟子跟隨衛師叔修煉。”
“是衛蓉娘啊,難怪……你修煉到什麼地步了?劍種?御劍?”
“弟子資質駑鈍,才突破道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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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韞故意皺起了眉頭,“才突破道胎關,不趕緊鞏固修爲,凝鍊劍種,跟來湊什麼熱鬧!”她把長輩的語氣拿捏得非常準,即給了對方壓力,又不顯得刁難。
餘瑤不禁看了她一眼,在她的印象裡,師叔很少擺出長輩的架勢教訓後輩,爲何這一次咄咄逼人?那魏十七,畢竟是崑崙旁支的弟子,跟鉤鐮宗毫不相干。
魏十七眼角瞥見她臉上的詫異,一時不及多想,道:“弟子修煉遇到瓶頸,掌門命弟子下山歷練,尋求突破的機緣。”
宋韞抓住他說法中的破綻,“不是‘才突破道胎關’嘛,哪來的瓶頸?”
“弟子修煉的功法有些特殊……”
“不是《太一築基經》?那是什麼功法?”宋韞步步緊逼,不給他思考的時間。
魏十七微一猶豫,鄧元通是知道自己底細的,難保不跟兩個徒弟提起,但直接說嘯月功的話,勢必會引起餘瑤的疑心,他有些左右爲難。
“怎麼?不便說嗎?”
魏十七不情不願地說道:“師叔,師父傳了弟子《合氣指玄經》……”
《合氣指玄經》?許礪和辛老幺雙雙擡頭看着他,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門功法。
宋韞腹笥甚廣,聽到“合氣指玄經”這五個字,心中頓時釋然。這樣的話就說得通了,下山歷練尋求突破云云都是託詞,他的真實目的是獵殺妖物,奪取妖丹。不過修煉《合氣指玄經》煉化妖丹汲取元氣,前期進展雖快,卻有悖崑崙*,荀冶畢竟見識淺薄,居然把徒弟推上一條險途……
她的心思轉到別處,忽略了一個關鍵的細節,《合氣指玄經》只是汲取元氣的輔助功法,並不能凝結道胎,而魏十七從未自承,他修煉的是《太一築基經》。
魏十七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搪塞過去了,他沒有撒謊,只是誤導了宋韞一回,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幡然醒悟,先應付過眼前再說。他忍不住瞥了餘瑤一眼,卻見她低頭若有所思,似乎發覺了什麼,心中不由一緊。
好在從始至終,她安安靜靜,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