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想的意思!你與她的關係若能更進一步,行事必定更爲方便。再說那丫頭原本就喜歡你,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日後就是閒話家常想必也能從她口中套出有價值的線索。”
“他的消息我自會打探,只是不會用此卑劣的手段。”
“卑劣?你以爲你如今是什麼身份,你只是一個細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卑劣的。”
“夠了,不用多說了,青冥的消息由我負責,縱然豁出……”
“你當真愛上她了?”她尖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兩人怒目而視,看着對方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懷疑。從什麼時候起原本青梅竹馬,互相體諒的兩個人竟然也要如此劍拔弩張?蕭徹並不爭辯,只是心中一股涼意緩緩而升。
不多時,“瑤光”那冰涼的雙手已經撫上了他的面頰,她顫抖着堅定的將紅脣印在蕭徹脣上。
並沒有以往天雷地火般的熾熱,她得到的只是蕭徹冰冷的抗拒。
“答應我,就當是爲了我,只是爲了我。事成之後我們永離塵世,避居山野,再不問是是非,好嗎?”看了一眼他毫無所動的冷硬。她將身體貼近,靠在他肩上,一派溫情脈脈。
半晌卻道:“過時而不採,將隨秋草萎。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看得出,你想要她!如今只要依計行事你也可得償所願,不好嗎?”
“你擡舉我了,我還沒有你想的那麼下流。”
“很好!你大義凜然、正直律己。既如此,我會找別人取代你。就算會有更多困難,可是我告訴你,不達目的我絕不罷手,到時候你別後悔佳人別抱就好。”
“瑤光,求你,我發誓會除掉青冥,他再出現我一定得手。只是不要牽連她,行嗎?”
“夠了蕭徹!你究竟置我於何地?我今日冒險前來,你非但沒有一句溫情的話,反而處處爲敵國女子求情,想不到你竟也是朝秦暮楚之輩。昨日還對我恩愛情深、海誓山盟,轉眼就對着別人情深幾許!是我看錯了你,當初我就不該那麼傻,今日落得淒涼下場也是活該,怨不得旁人。我回宮了,你好自爲之。”
“瑤光,瑤光我對你仍似以往,不曾變心。只要你願意跟我走,我現在就帶你離開,天涯海角是生是死,此生我都長伴左右。”
“你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你早已移情別戀了,蕭徹。從今以後,我的生死與你再不相干,你也不用覺得對我有所虧欠,今日種種我不後悔!”
“瑤光,別走!”緊緊抱住將要離去的人兒,愧疚猶如萬箭穿心正將他凌遲。他實在無法放開懷中的女子,他怎麼可以拋下這個他深愛或曾經深愛的女子:“我會做的,爲了你,我會去做!”
然而他未曾看見“瑤光”背對他的臉上-----那一抹勝利的光彩!
次日一大早看到公主明豔動人的臉龐時,他竟險些落下淚來。將頭稍低咬緊牙關硬是憋退瞭如潮的愧疚。一看到他,靈煙就湊上前嘰嘰喳喳的說着什麼,那甜甜的聲音柔柔的語氣令蕭徹冷的像石頭一樣的心裂開了縫隙,讓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險些在她猶如黃鶯出谷的軟語中一泄千里。
“用完膳我要你陪我去。”
去哪?正用盡全力抵擋自己的蕭徹根本沒有聽到,可是不管去哪,他都會陪着她。不管是真是假,是誠心還是利用,靈煙公主是他現下唯一可以走的路。
他不可以動搖,不能夠猶豫。從小到大,他,蕭徹愛的人就只有瑤光而已。他們都已經失去親人,沒有朋友,他們就是對方在這人世間最後的一絲溫暖,他們不能失去彼此,不能失去最後一點理由,活下去的理由!
狠下心來吧!這樣的天之驕女就算沒有了你,一樣如魚得水。她有母親有哥哥。她和他根本是有着天壤之別的兩個人,永遠沒有交融的可能性。他們永遠不可能彼此理解,彼此溫暖,彼此慰藉。他想不出靈煙公主對他的好感出自何處,又將維繫到何時。既然總有一天是傷害,不如就這樣吧!趁早抽身或許對自己對她都是最好!
心很痛,可是這痛來的聲勢浩大卻奇蹟般的壓住了他內心的蠢動。他喜歡這痛苦,能夠讓他清醒,頓悟的痛苦!
一路之上他渾渾噩噩。不知不覺就陪着公主和紹揚君夫人來到了郊外,這裡似乎就是公主每每提到就心心念唸的“她的”花海。
站在高處冷眼看着,一白一黃兩個身影追逐嬉戲。蕭徹發現每次看着那個無邪的笑容他的心就會更痛,心越是痛就愈是冷硬。他需要這樣,需要把自己摒棄在外,必須阻止自己繼續對她投入感情,既然總有一天要分開,要怨恨,要敵對所以就這樣吧!他再一次告誡自己。
在疼痛中,他的神智被拉回來。他發現自己不再只是僵硬的拉着紙鳶,他居然笑着!他不知道在這樣的疼痛中居然也是可以笑的,儘管他不知道此刻的笑容是不是乾淨,但是可以笑就是好的,這是否證明這件事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難?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牽起她的手,儘管是顫抖的,但他畢竟做到了,而她沒有反抗。從沒有一刻他如此渴切的盼望她能揮手給他一巴掌或者乾脆就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將他斬首,可是她沒有,她的笑容依舊明媚,甚至更添一抹嬌媚。然而這笑容卻加劇了他的疼痛。他討厭她的笑容,討厭她的明媚,討厭她的無邪,討厭她的溫暖。討厭她這個人!
越是討厭他,疼痛越是明顯,可是他不管不顧,反而欣慰:你看,其實人的愛恨都只在一念之間,我昨日也許喜歡着你,可是今日我討厭你!這疼痛都是因爲你,這猶豫都是因爲你,胸膛裡跳動着的這顆心會如此難受如此疼痛也是因爲你。所以我討厭你,永遠都不會喜歡你,我討厭你,永遠不喜歡你!我討厭你,永遠不喜歡你!我討厭你,永遠不喜歡你!
然後他舒服多了,笑容越來越自然,越來越親切。好吧,就是這樣!就這樣吧!我討厭你!就是這樣,直到永遠!
靈煙興致勃勃、意猶未盡的回到睿達樓,隨即就被紹揚君神色嚴肅的拉進宮去。
雖然晚了點,可是看到她進宮,洛旭揚還是表現的很高興。只是開口第一句話竟是:“昨夜叔父薨世,北疆親兵一夕之間蹤跡全無!”
“叔父三個兒子中嘉陽勢力最大,近些年,叔父的親兵差不多都掌握在他一個人手裡,如此看來嘉陽有異動。”洛紹揚平靜的說。
“正是,看來這次少不得得讓二弟和五兒跑一趟了。”
“哥哥要讓二哥前去征討?”靈煙也是少見的嚴肅。
“預備着,寡人已下敕命讓嘉陽到回京聽封。兵馬也已齊備,他若不來,隨時可以發兵。”
靈煙腦中飛轉,此事若說是洛嘉陽一手策劃她也是不信的,他雖素來野心勃勃,不服教化,但畢竟有勇無謀。慢說他孝爲萬人敬,豈會在叔父停七之時就做出此等謀逆犯上之事,單看兵馬先藏這一招就不是他這個直腸子會做的事。所以此事想必是有幕後推手,然,縱觀列國,最有此機會和心智的也只有葉凜天了。武通關一役他損失慘重,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而挑唆一個有勇無謀、心懷叵測卻又手握兵權的少年,就能使聖龍內亂的話,何樂而不爲呢!若當真如此,事情絕不會像表面如此簡單,葉凜天明知道北疆的實力根本不足以與皇朝對抗,那麼此計必爲連環計的一招先手。
“敕命已發?”
“想必此刻還在中樞。”
“攔下。”
“卻是爲何?”
“哥哥覺得重新發一道敕命如何?”
“願聞其詳。”
“北疆王一生勤勉恭順,積善成德。曾隨先王論道經邦,南征北討。先王駕崩後自請鎮守北疆,實乃我朝忠臣良將、肱骨之臣。然今日猝聞叔父大限之消息,孤心甚惶!爲表其忠勇,今特敕封北疆王長子慶陽襲爵爲北疆王、次子嘉陽爲恆王、三子沐陽爲明王,特將北疆以北大片良田賜予三位王爺,未免偏頗,使兄弟嫌隙,特將封地北疆及所賜之良田均分爲三,分別賜予北疆王、恆王、明王各爲封地。待喪期之後,便可自行往前往封地建城募兵。嗚呼哀哉,願此敕命可慰叔父在天英靈,以慰朕心。”靈煙娓娓道來,漸漸的洛旭揚和洛紹揚臉上都揚起詭異的笑意:“哥哥們以爲,可行否?”
“是好主意,只是我朝突然出了這三位封疆大吏,對於朝廷來說到底是大的變動,不知道朝臣會作何反應?不過尉庭,聽到了,速速以此意擬旨着……着左相親自前去宣旨。”
“諾!”
“卻不知東凌有何動作?”葉凜天始終爲靈煙忌憚之處。
“昨日才收到三弟傳書,並無異動。”
“北疆王薨世,嘉陽謀反的消息此刻想必已爲列國所知。東凌對我一直虎視眈眈此時我國內亂正是大好時機,他又爲何尚無異動。”
“五兒的意思是他想趁內亂之際坐收漁利?”
靈煙輕輕點頭,已確定葉凜天必有連環之計在後。“拿地圖來。”靈煙指着北疆地貌沉思片刻:“北疆地處西北,背靠臨江,多有山林,大可供軍士藏身。想必這也是我們找不出嘉陽軍隊所在的原因。但是此地三面環山無論西出還是南下只有這一條出路。煩請二哥帶數千騎兵於此設伏,務必全殲嘉陽親兵。至於城內我們大可不必憂心,他們三兄弟不睦早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有利可圖,他們更不會與嘉陽同流合污,詔書一下必可分而化之。當務之急是要快,兵貴神速。纔可見招拆招化解危情。”
攬月亭內蕭徹冷眼看着掩月、沉星匆匆離去的背影,看樣子今天她要留宿宮中了?掩月、沉星是她貼身侍女自然要隨同伺候,府內僕婦小廝每日也都忙忙碌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是多餘之人,無論宮中還是這裡,幼年還是此時,自己都是多餘的存在!
沒有人真正在乎他,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