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拔足狂奔,猛地揪住了妖狐的尾巴,狠狠咬了下去!
妖狐正看着繆寒天呢,哪裡顧得上若筠這隻無能的“螞蟻”。誰知這“螞蟻”牙口如此好!
被只螞蟻咬痛了,它登時發怒,長尾猛地朝地橫掃,若筠便被狠狠甩向石壁——如今是光溜溜的冰壁。
若筠整個人貼在冰壁之上,手臂橫在胸前,卻是上下不得。
她這一口咬得也不好受,整張嘴凍得僵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妖狐斜睨着眼,忽然被若筠擋在胸前的淡淡黃色光芒給吸引住,它立刻露出貪婪的目光,彷彿有什麼心儀的東西在向它召喚。
不管繆寒天再如何動作,只一心盯着若筠的胸口。
繆寒天不知爲何它突然對若筠如此感興趣,當下躍起,直刺妖狐面門。
妖狐狂嘯,突然爆發出強大氣勢,彷彿先前所有都不過是在遊戲,此時才露出真正實力。
在毫無破綻以及絕對的實力差距之下,繆寒天的招式都不被它放在眼裡,哪怕狐尾被劍刺傷,也一門心思朝若筠而去。
繆寒天無奈,趕忙追上前去,並說出了圍觀弟子們的一致心聲,“你這個不自量力的笨蛋!”
妖狐竄到若筠眼前,凝視着她的臉,忽然很不高興地擡爪欲划向她的臉。
若筠本來覺得自己挺無私奉獻的,正準備“英勇就義”一下,在聽到寒天的話之後一委屈,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
妖狐利爪下意識一縮,寒天的銀劍及時趕到,利爪便稍稍一偏,劃到了她的肩胛處,鮮血直流。
妖狐狂性大發,繆寒天拼足了全力正與它纏鬥。
若筠卻絲毫不覺得痛,只是呆呆看着妖狐。它能口吐白霜,又不懼火焰,如果它沒有什麼致命弱點,又怎會被抓來作爲新晉弟子的試煉石?
現在並不是真正的戰場,地點、時間都是預設好了的,所以這裡一定有剋制它的法寶。
就像那隻胡蘿蔔。
寒天事後說過,兔子最喜歡的是胡蘿蔔,所以破除幻境的方法並不是拔掉胡蘿蔔,而是吃掉兔子的胡蘿蔔!
那麼,究竟是什麼東西?珠璣洞裡什麼東西是這隻妖狐的“胡蘿蔔”?
最懂得投機的若筠,彷彿找到了出題人的心思,她環顧着四周,這裡有什麼東西是最不可能成爲破綻的……
她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妖狐剛纔的動作,妖狐一出巨石陣就立刻將周圍全部凍結起來,寒天的水霧術被凍成了白霜,它方纔伸出利爪瞄準的是她的臉。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溼的。
終於意識到了問題!
是水!
珠璣洞裡最多的,除了石頭還有水。
只有珠璣洞處處可見的水,才能麻痹人。
冰和水,似乎毫無差別。但如果妖狐是故意將水冰起來的呢?
若筠尖叫道,“寒天,是水!”
妖狐明顯一震,嘶吼着撲過來。
繆寒天已先一步朝她奔過來,抱着她朝結冰的碎玉池而去,快速捏了個火符術,一道刺眼白光沖天而起,所到之處冰塊已然迅速融化,蒸騰起大片白霧。
是白瀾聖炎!
之前的紫炎天火還只是即將進入中階的象徵,但白瀾聖炎已是中階。
這次,連衆仙長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只有元真仙長面露一絲不愉,看向元炘仙長,後者鳳眼挑向它處,乾笑道,“閒來無事便教了幾招,沒想到他倒都學會了。”
元真仙長慍色愈發明顯,也難怪,明知道是他天樞宮弟子,居然還敢偷偷教授高階法術,他吹着鬍子道,“欲速則不達!”
元炘仙長狹長鳳眼明顯閃過一絲不以爲然。
從通靈鏡看過去,繆寒天帶着若筠已經一同沉入水中。
妖狐又狂暴起來,在岸邊暴躁地走來走去,將潭水重新凍結爲冰塊。
若筠方纔入水牽動傷口,漸漸染紅了整片池水。
妖狐知道他們就在底下,利爪上銳利甲片如連珠炮狠狠刺入冰下。
在妖狐連續攻擊之下,透過通靈鏡更加看不真切,只能隱隱綽綽看到冰下一團影子。
陸子期按捺不住道,“師父,冰狐即將暴動,被三尺厚冰牢牢壓在水下,他們這樣堅持不了多久的。”
孤月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忽然開口,指着冰下一點道,“你看那裡——”
冰下始終縈繞着淡淡黃色光芒,照耀着一團團血色,在冰下氤氳成妖冶的橙光。
在通靈鏡看不真切的碎玉池裡,越往下走,橙色光芒越盛。
繆寒天伸出手指,欲爲若筠止血,卻見她胸口流出的鮮血染上黃書,逐漸顯示出:【極地雪狐,五百年道行,善使透骨銀針,辣手摧花,懼水……】
只差一點。
繆寒天眼神閃過奇異的光芒,他依然毫不遲疑地伸指封住了若筠的要穴,那黃書始終只淡淡顯示到那裡。
若筠朦朧中有所感應,冰下的水溫是刺痛的寒,刺得雙眼難以睜開,恨不得就此睡去。
她緊緊咬着下脣,費力睜開眼,分辨着身邊溫暖的來源。
繆寒天牢牢環住她的手臂,不讓她再往下掉。碎玉池下滿是溶洞,蜿蜒如迷宮,一旦跌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回出口。
若筠迷迷瞪瞪仰頭看去,毫無血色的嘴脣噏動着,不知在說些什麼。
繆寒天明知水下聽不到,還是湊得更近,離她那樣近。
若筠露出狡黠的笑容,張口咬住他的耳垂。
繆寒天皺起眉,她的嘴脣比周遭的水還要冰,但卻像點了一把火,一直燃燒到脖子。
若筠一笑,找準位置,將自己的手臂往銀劍上一劃,寒天躲之不及,滾熱的鮮血繼續流淌在黃書之上。
但黃書上並沒有如她所願,還是那些字眼。
若筠終究力衰,縱是鮮血驅動,也耗費了僅剩不多的真氣,而黃書上顯示出的信息都是已經知道了的。
她呼吸漸漸微弱,看着黃書上僅有的信息,無奈至極,鬆開了手,示意他自己上去。
繆寒天懶得再與她進行無言的對白,牢牢抓住她的手。
若筠掙扎着,手腕卻被牢牢箍住,被繆寒天不由分說地渡送着靈力。
他不知道靈力對她來說沒用嗎?
若筠無力再作掙扎,半夢半醒之間,只覺得丹田處暖意逐漸充盈。
她猛地睜開眼,沒想到體內的真氣對靈力也毫不猶豫地吸納進來。
黃書上光芒突然熾烈,漸漸顯示出攻克辣手摧花之法:取乾三、坤六、震五、坎四位。透骨銀針:以寒冰內含火符術可破。
繆寒天心念一動,便明白過來。原來符術竟可如此使用——若筠也恍然大悟。
極地雪狐正在暴走狀態,必須能迅速判斷出雪狐的下一步行動,才能準確按照陣位而行。但對繆寒天來說,這卻像是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繆寒天破冰而出,掐出一道奇異的口訣,是白瀾聖炎,但後半段卻是寒冰術,最後結成一團晶瑩白球,朝妖狐飛去。
妖狐察覺到這團白球跟之前的聖炎術有差別,明顯有所避忌。
元炘仙長几乎整個人趴在了通靈鏡之上,被拍飛之後還不忘手舞足蹈,赤色袍袖飛舞,如同一朵囂張恣意的霸王花,“天才!天才之極啊!他這麼年輕就知曉了符術縱橫之法,假以時日,如能拜我爲師——唉喲!”
回頭一看,元真仙長還是那幅道貌岸然的模樣,元炘仙長撅起嘴,“只是說說而已,至於這麼激動嗎?掌門師兄!”
“另拜他師乃是大忌!”嗓門大大咧咧的,卻不是元真仙長,而是元均仙長。
“說的是另投它門吧,拜我爲師也還是蓬萊弟子啊!”
“反正就是不行!”
“大鬍子,我說這關你什麼事!要你這麼多廢話!”
兩人吵得正厲害,元真仙長威嚴一咳,“再吵,你們倆就出去!”
這邊繆寒天彷彿找到了訣竅,舉一反三施法了幾道聯合縱橫符術,這回妖狐不敢再近毫釐,漸漸有些慌亂。
想必是覺察到了自己死期將至,那妖狐漸漸縮成了原本的樣子,雙眼含水,十分可憐可愛。然後搖身一變,化作了一個美豔絕倫的赤(HX)裸少女,雪白狐裘裹着胴體半隱半現,卻是更讓人血脈噴張。
圍觀弟子中有道基不太穩定的,早忍不住面紅耳赤起來,恨不得進去代替繆寒天撲將過去,狠狠蹂(疼愛)躪這妖狐一番。
若筠看得目瞪口呆,這冰狐道行得有多高,居然還會使美人計!
又是魅惑術。
她不得不感嘆一句,她這輩子,加上上輩子,只怕一共就見過兩隻妖,居然都會魅惑術,要不哪天她也去學一招。
“仙人哥哥,小狸再也不敢了。”
音調一波三折,尤其是“小狸”二字在舌尖吐出,如同吐出了一朵花。
冰狐幻化而成的少女嬌嬌弱弱站起來,裹着雪白皮毛,縮着脖子,露出清凌凌的眸子,盯着繆寒天看着,煞是可憐。
那雙清凌凌的眸子似曾相識,繆寒天下意識地看向了碎玉池中。
美人狐正疑惑百試不爽的美人計爲什麼不管用了,扭頭一看,又見了那個眉目如畫,長大了定是個比“她”這個正牌狐狸精還要妖冶三分的小子。
若筠泡在水中,只敢露出眼睛,一見美人狐望過來,立刻躲回了水中。好在她在西門復的鍛鍊之下,是在水裡泡慣了的。
那美人狐換了年輕男子之聲,個子拔高了許多,面貌只有些細微的變化,頓時成了個身披狐裘的陰柔男子,“虧大了,原來竟是兩個——”
在元真仙長的示意下,乾坤殿的水鏡實像立時被關閉,衆弟子聽不到了,齊齊露出鬱悶的表情,就像看戲曲看到最精彩處被人掐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