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
若筠早按捺不住地握着來人的手，擡起頭去。
果然是繆寒天。
十七年未見，當年的白衣少年，如今已成長爲眼前這位清冷沉靜的男子。眉眼分明，肌膚如玉，眸子如同最深邃的寒潭探不到底。
“已經沒事了。”繆寒天靜靜看着她，“方纔是爲人所趁了。”
這語氣，意思是說他一直在洞外的？
“難道師父所說的守關之人是你？”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若筠便沉默了。她也說不清楚當初一氣之下跑來凌霄洞，是不是想過要見他。如今已經見到他了，只覺得有滿腔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但，更爲清晰的是喜悅從心底慢慢覆蓋至全身，嘴角的笑容已率先盛開，一直盪漾到了眼角眉梢，整張臉立刻如春日暖陽下的花瓣一般動人嬌豔起來。
繆寒天也注意到了她的變化，別過頭去，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不要想太多。”
若筠暗自腹誹，這麼多年一直守在洞外，她能不想多嗎？
她“哎喲”了一聲，身子纔剛微微斜着，繆寒天早已扶住了她，接觸到她意味深長的視線，又趕緊鬆了手，背轉了身子，避嫌似的往前走了幾步，“你沒事吧？”
只聽到若筠在他身後發出幽幽的嘆息，好一陣子都沒有再聽到動靜，回頭看去，若筠早已滿面潮紅，靠在了旁人身上，甚至還抓着那人的袖子。
洞內何時竟多出了一人！
那人扶着若筠，目光沉靜，看不出悲喜，“你不知道她受不得情緒波動嗎？”
“你是誰？快放下她！”此人身上有莫名的熟悉感，令人不快。繆寒天臉色微沉，也不見他有何動作，洞外早又進來幾名蓬萊弟子，齊刷刷拔出了劍，“師兄！”
“怎會有外人在此？！”繆寒天清冷的聲音帶着隱忍的薄怒。
幾個弟子見到有陌生人出現也吃了一驚，面面相覷道，“我等方纔並未見到有人接近凌霄洞。”
若筠極力忍耐着，早認出了來人是玄無塵，而且他伸出手來，輸送了些許靈力，暫時遏制了混亂的真氣，她便朝繆寒天搖了搖頭，示意了無妨。
玄無塵已自發解釋道，“我因生死棋受了些傷，方纔出關，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若筠有些無語，這個時候提生死棋不就是想說，受傷都是她的錯麼，她現在也受傷了好麼！心裡雖然這麼腹誹，到底還是藉着他的力量才能喘口氣，看在這份上就大度地算了。
繆寒天卻並未因此鬆懈，“你並非蓬萊弟子，爲何會出現在凌霄洞？”
若筠倒是想插一句嘴吐槽下，這廝不是蓬萊弟子，曾經還闖進了後山——那可是連蓬萊弟子也進不去的地方，區區凌霄洞自然不在話下。
玄無塵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他本不是愛笑之人，他這一笑，當真是令紅顏失色，若筠沒好氣地狠狠剜了他一眼。
在旁人看來，這兩人視線相交之後便是一嗔一笑，很是默契，尤其是玄無塵臉上的笑容，特別刺眼。
繆寒天垂下了眼，示意弟子們退出去。
玄無塵已就勢扶上了若筠的手腕，探了脈後，正色道，“真氣在你體內橫衝直撞，致使經脈受損，需有人爲你護住心脈及要穴，只是……”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運功過程爲了找準穴位，難免會要寬衣，更會有些肢體接觸。
若筠已想起了慕天仙尊說過的話，到底是她太不自量力了，至少後山還有陰池寒潭，早知她便不要一時衝動跑到凌霄洞來了。
繆寒天本想幫她，但想到運功護持可能還會需要寬衣，便有了些躊躇，臉上早染上可疑的紅暈，“她到底是女子，我傳喚下看附近有沒有師姐……”
“事急從權，我來便是。”玄無塵瞟了若筠一眼，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反正十年前便已經見過了。”
繆寒天登時大怒，若筠卻咬着牙，知曉現在不是跟他算賬的時候，拼足了力氣說出一句話，“聽他的。”
說了這句話後，她早已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長髮一縷縷貼在臉頰，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來一般，癱坐在原地。
繆寒天心知情勢危急只能事急從權，反而迅速冷靜下來，將一枚傳喚符印按在她手心，“我就在洞外，有事便喚我。”
若筠掙扎着點頭，繆寒天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走。
玄無塵見了繆寒天的手法，不知想到了什麼，眉心微動，目送了他一路出去。回頭見若筠還愣着，便皺了皺眉，“看來，你是不想活着再見他了，怎麼還沒將外衣脫去。”
“……”若筠努力瞪大了眼，企圖用眼刀子殺死他。
玄無塵卻根本看不懂，而是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既然如此，那我來幫你吧。”
若筠哆嗦着手，表示着她要自己來。
玄無塵好整以暇地看她動作無比緩慢地褪去了外衣，“因果報應，輪迴不爽。前世你利用了我一次，今生相遇纔會如此特別。”
特別你個大頭鬼，什麼前世今生。若筠聽得心中搓火，只可惜此時力有不逮，沒辦法擡手拍他好一巴掌。
“不過，一報還一報，我看了你兩次，這是第三次，算起來，的確是你吃虧了。”
若筠瞪圓了眼，然後她以爲這已經怒視的極限了，下一瞬，她又趕緊把眼睛閉上了，嘴巴還不忘憤怒地張了張。
因爲這廝居然開始自己給自己脫起衣服來了！
不過一瞬間便脫下了外袍，貼身的裡衣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身形。
玄無塵見了她閉眼的動作，這才停下來，還帶着疑惑的口氣問道，“你不是也覺得你吃虧了嗎？”
若筠一努力，本想說讓他把衣服穿上，結果力氣只夠打了個哆嗦。
“不過是個皮囊，既然你覺得看了能心平氣和，那便給你看。”玄無塵還認真解釋道，“平和的心態有助於運功療傷。”
若筠睜開眼看到他的手還放在領口處，已經無語了，這是讓她心平氣和？
玄無塵已然解開了裡衣，敞着胸口，“現下你可滿意了？”
滿意你個大頭鬼。若筠也很無語，她一見到玄無塵，就莫名地躁動，根本不是她的原因好麼！
就當被一隻豬看了，她也不能跟豬去計較……若筠默唸着，就當被一隻豬看了，就當被一隻豬看了，就當被一隻豬看了……
玄無塵頷首，“你能這樣想，也是好的。”
若筠幾乎要爆粗口的時候，玄無塵已迅速進入了狀態，異常認真道，“你方纔見到那人太激動了，眼下以怒氣衝擊，便是以毒攻毒了。現在我們開始吧。”
若筠閉上了眼，與他掌心相對，很快從頭頂開始身上冒出絲絲熱氣，整個人如同墜入雲霧之中，單薄的裡衣很快便溼透了。在玄無塵充沛的靈力壓制下，體內原本四處遊走的真氣像乖順的寵物，很快平靜下來，爾後又乖乖地靈力的引導下，傳送至黃書卷上。
危險期已然度過，若筠鬆了口氣，耳邊卻傳來了玄無塵慢條斯理的聲音，“不過，我說的是真的。你要覺得吃虧，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你給我等着！
若筠暗暗做了個決定，正要在心裡傳喚繆寒天，玄無塵的身影忽然朝她蓋過來，“小心！”
若筠被他往旁邊一帶，滾落在地，正要發難，耳邊已傳來“噗”“噗”幾聲。定睛看去，就在他們方纔坐的地方釘入了數支尖銳之物。
不及反應過來，呼嘯聲又至，兩人險險避過，相互看了一眼，便同時做了決定。若筠將手搭在玄無塵肩頭牢牢掛住自己，玄無塵則毫不遲疑地往洞內深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