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當然不會就此向疲倦屈服, 前一刻她還在傷春感秋,下一刻就想生龍活虎了。
因爲繆寒天回來了,坐在她牀邊, 用無比憂傷的語氣緩緩道, “你還不醒嗎?”
那語氣, 充滿了擔憂。
擔憂得令聽着的若筠心花怒放, 瞬間就滿血復活了。
她正猶豫着是該動彈下手指再緩緩地睜開雙眼, 還是該瞬間睜開雙眼猛撲入他懷中,然後猶豫着猶豫着,就順利地從神志不清過渡到睡着了。
於是錯過了繆寒天接下去說的話, 導致她後來一萬分的懊悔。
可,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 如何都回不來了。
正如她往後, 無數次地告誡自己這樣相同的話。即便自己此時此刻知道了, 又能有什麼不同呢?
再醒來時,已是夜半三更了。
她一擡眼, 便見到繆寒天靠在牀邊的椅背上閉目養神,即便睡着了,背脊亦是挺得直直的,亦不肯與她太過親近。
但他確實就在自己伸手便能觸碰到的位置,想想便覺得心裡暖暖的。
不想破壞此時的氛圍, 想到這裡, 便愈發不願意動彈, 只是靜靜看着他。
繆寒天很快便醒過來, 因着剛醒, 目光有些迷離,便這麼毫不設防地直直跌入若筠的雙眼。
不過幾息功夫, 繆寒天便回過神來,白玉般無暇的臉上瞬間蒸騰起一片紅雲。
若筠吃的一笑,卻被自己嗆到了,“咳咳咳……水……咳咳咳……”
“你沒事吧?”繆寒天聽了趕忙倒水遞到她手邊,眼看着她飲盡。
若筠仰頭一笑,正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了陸子期的聲音,“寒天師弟,在嗎?”
繆寒天站直了身子,答應了聲,望了若筠一眼便出去了。
若筠依舊盈盈笑着,抱着被子目送了他出門。
不多時,繆寒天便迴轉了,也不等她相問,便解釋道,“碧遊宮教主攜弟子來訪,明日辰時到達山門,師尊命我與大師兄一同出去迎客。”
“碧遊宮來訪?”若筠想起了玄無塵二人來後山時,陸子期似乎提到過的截教,皺起了眉,“他們來做什麼?大比之日還早着呢。”
“等他們到了自然便知曉了。”繆寒天卻是不見絲毫好奇,轉身欲走,“你早些休息吧。”
若筠叫住了他,“那明天我能不能一起去啊!”
“明天再說。”
“哎——”若筠再次叫住了他。
繆寒天頓住腳步,輕挑眉頭,“還有何事?”
“我睡了很久,不想再休息了啊。”若筠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誰知繆寒天壓根不看她,扭頭就走,“我要休息!”
“寒天!喂!”
若筠嘟起了嘴,“可真是沒一點情趣!”
第二日清晨,沒情趣的繆寒天臨走之前到底還是提醒了若筠一聲。
以若筠如今的身份,去迎接碧遊宮的人似乎沒什麼必要,依舊只有繆寒天和陸子期二人一同去山門迎接。元真仙長雖然委婉拒絕了她去山門看熱鬧,但也默許了她隨自己一同在乾坤殿內等候。
可惜若筠不領情,她寧願和普通弟子一樣在外圍看熱鬧也不願意站在邊上做親善大使。
順便,她還跟元真仙長提了提自己想在大比上試一試身手的願望。
話一出口,她便感受到了身旁的四道視線,但還是堅強地頂住了壓力,鍥而不捨地看着元真仙長。
元真仙長皺眉思考了一番,“大比之前,蓬萊內部會有一次比試,你先參加了內部的比試,到時再說吧。師尊想必也會回來的。”
若筠鬆了口氣,只要沒有直接拒絕,那就是有機會了。
元真仙長話說完,繆寒天便朝她看過來,陸子期亦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眼看着繆寒天正欲開口,若筠已先行一步道,“時辰不早了吧,是不是要去迎接碧遊宮的人了?”
陸子期看了她一眼,方對元真仙長道,“師尊,徒兒有一事。”
“說吧。”元真仙長將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面上卻並未有什麼波動。
“此時非常時期,若筠師叔身子不適,迎客一事我與沈柔師妹便足矣,寒天師弟還另有任務在身,就不便多生波折了吧。”陸子期指的是寒天要隨身保護若筠之事。
繆寒天並未出言制止,元真仙長則爽快地答應了,“也好,那便如此吧。你與沈柔便宜行事吧。”
若筠對這樣的安排也表示很滿意,她堂而皇之地拉着繆寒天去找合適的地方圍觀了。
殿外早有得知消息的弟子們搶佔了地盤,在若筠師叔的淫-威之下讓出了最合適的圍觀之所。
截教之人還是挺守時的,辰時剛到,一行人便到了山門處,由元棲仙長出面,陸子期、沈柔等幾位弟子陪同,雙方進行了親切交談,且言且行,很快便到了乾坤殿。
“這就是截教教主?”若筠好奇地看着當先那人,忽略掉心中涌起的那股違和感,真是奇怪,自己從未見過教主,爲何會覺得此人很違和呢。
“這只是教主在凡間的一個□□而已,你沒注意嗎,他的自稱是蒼梧山主。”繆寒天隨意答道。
若筠哦了一聲,頗覺無趣地收回視線,“真是複雜。那他來做什麼。”
繆寒天狀似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顧左右而言他道,“除了蒼梧山主,還有幾名碧遊宮弟子。”
“哦?”若筠看過去,目光一頓,碧遊宮弟子衆多,沒想到她碰來碰去還是這兩個熟人。哦,除了玄無塵和許久未見的君無痕,多了兩名從未見過的碧遊宮門人。
此時幾名碧遊宮弟子正一一介紹自己,那兩位弟子卻是一名“無涯”,一名“無止”。
和若筠一樣,不能免俗的元真仙長也正在問詢蒼梧山主的來意。
那蒼梧山主雖沒有王者之風,與元真仙長在一起卻也很不遜色,有幾分出塵之姿,“大比將至,此番前來,不過帶門內弟子先行一步,以便領略蓬萊門風。若能大比之時佔得幾分地利,得了幾分勝算,亦是我教未來之福。”
元真仙長聞言,卻是一怔。
七十年一次的大比自然是修仙中人翹首期盼的日子,幾大門派都會派出最得意的弟子參戰,切磋交流是主,但奪得魁首後便有爭奪優秀資源的先機也是原因之一,但誰也不會把這話放在嘴邊說。說起來,大家都是修煉大道之人,誰也要面子。
所以他本只是好奇一問,卻也沒料到蒼梧山主的理由真是如此功利,讓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好質疑,他立時呵呵一笑,“山主還是如此愛說笑,大比不過是我門內弟子與衆道友切磋技藝,勝不勝算的倒是其次了。”
蒼梧山主只是輕笑不語,看起來很是高深莫測。
元真仙長話鋒便一轉,“山主一行辛苦了,既如此,便隨小徒先行休息吧。”
他正要吩咐陸子期帶人下去,只見蒼梧山主又開口了,“不忙。我還有要事,不能久留,這便要先行一步了。倒是幾個小徒,要麻煩元真掌門代爲看顧了。”
元真仙長目光更爲幽深,卻也不露痕跡地跟着呵呵一笑,“山主言重了。幾位高徒便交給子期吧,他雖不才,卻也是我徒兒中最爲得力的了。況且,他們都是小輩,有什麼話也說得上。”
蒼梧山主便謝過了,二人又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儼然高手過招。
聽得若筠耳朵直抽,扭頭對繆寒天道,“幸好我不在前頭,要不然一定會睡着。他們說話可真繞彎子。”
繆寒天泯然一笑,沒有回答她,反而問道,“你真要跟妙雲在大比之上交手?”
若筠下意識便點頭,然後醒悟過來,“你……你怎麼知道!”
“猜的。”繆寒天繼續道,“之前聽你向師尊提出要參加大比就覺得很奇怪,你一向懶散,忽然如此積極,有些好奇,所以便猜了一猜,沒想到猜中了。”
若筠很是無語,這樣也能猜中,能不能借腦子用一用啊……
“你想做什麼?”
既然已經暴露了,若筠也沒力氣編謊言了,只得老老實實回答道,“我想借這個機會,瞭解下妙雲靈力的來歷。”
“你是想……”繆寒天略一思索,“難道黃書卷進階了?”
“恩,快了。上次……在凌霄洞便只差了一點火候。”若筠快速地結束了話題,“聽蒼梧山主的意思,是走定了。這裡還有四名弟子,別的仙長肯定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出面,只有子期和沈柔兩個人肯定不夠,那元真仙長一定會點名讓你出面陪同的,你還是先去找他吧。”
“嗯。”繆寒天淡然相對,看了她一眼,卻不動身。
若筠只好發誓道,“我保證不亂跑,就在這兒等你!”
繆寒天鼻子哼了一聲,也不知是不信還是怎的,反正就這麼不說話,便先行離開了。
若筠嘿嘿一笑,很有些無奈。
她與繆寒天兩人從前很少談論在凌霄洞的事,加上玄無塵此時也到了蓬萊,二人的心態更是複雜。
不同的是,若筠想起凌霄洞,便想起了最後繆寒天偷親自己的事情,然後一直鬧不明白繆寒天爲什麼怪怪的;而知曉真相的繆寒天則也會跟着想起那日的景象,再聯想到那罪魁禍首如今在蓬萊,自然也高興不到哪裡去。
都不怎麼愉快啊。
若筠看他臉色不愉,很識趣地沒有提起,也來不及說出自己的真正打算。
最近自己真氣散亂,她其實是打算以藥力爲媒介令黃書卷強行進階,逼出妙雲靈力的真實來歷。
“好久不見。”
若筠正自發呆,忽然聽到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話語,怔怔擡頭,“呃——是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