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師祖!您怎麼來了?”
“大志師叔!”
“哦?大志,你咋在這?”
沙灘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李大志笑呵呵地向前,與徐升前輩和自家兩位長老分別見禮。
李平安則向前與蕭月長老和王鑫輝執事拱手行禮,蕭月則是笑意盈盈地趕去了清素身旁,繼續努力結交清素仙人。
清素還是有些不知該如何與蕭月交流,此刻只是含笑聽着,時不時點點頭。
李平安瞧見蕭月今日的打扮。
她穿了身素雅的淺綠長裙,長髮盤起雲鬢,看着落落大方不如之前那般過分美豔。
如此,李平安也就能判斷出,月姨跟自家父親大人的感情在穩定升溫。
就聽李大志笑道:“你們繼續喝,不用管我,我找平安有點事!”
徐升前輩大手一揮:“大志你快去吧,真跟伱師父說的,就知道自己兒子如何如何!記得等會過來喝酒!”
“沒問題!鑫輝過來陪徐老爺子喝會兒!”
李大志招呼了聲,轉身溜達到李平安身邊,將李平安拉到了一旁。
“行啊你,”李大志嘿嘿笑着,“我在山門裡忙前忙後,你在這藍天白雲小燒烤,等會是不是還要去搞點生蠔扇貝小魷魚啊?”
李平安笑道:“剛想去,這不是您就來了……爸,怎麼突然來這邊了,您不是不到天仙不讓出門嗎?”
“嗨!”
李大志挑了挑眉:
“半步天仙,四捨五入不也算天仙嗎?
“三位金仙跟掌門都閉關了,也沒人能管我了。
“放心吧,我出來的時候,把各方面的事都交代好了,門內有兩位挺不錯的副掌門和那麼多長老看着,出不了亂子。”
李平安嘆道:“您有大氣運,出門走動可不是小事……路上有撿寶嗎?”
“撿寶倒是沒有,但還真遇到了一點好事。”
李大志手一翻,將一隻儲靈袋遞給了李平安,其內就是那顆白虎蛋(遠古神獸都是卵生)。
他笑道:
“此前我餵了這顆蛋許多好物,它已是快出世了,你後面就自己帶吧。
“今天剛出山門不久,我正帶着你月姨和王鑫輝地下潛行,走着走着,在地下突然迷路了,順着地脈到了一處洞府。
“那洞府應該許多年沒人住過了,洞府後面有個靈泉,這顆蛋自己不斷跳動,我就把它放到靈泉中了,不一會兒,一整個靈泉都被這顆蛋給吸走了。
“我瞧了瞧,這顆白虎蛋的靈力比之前強了兩倍多點。
“除此之外,也就沒什麼其他機緣了。”
李平安:……
不是!
真就能走着走着就遇廢棄的洞府啊?
李平安緊緊抿嘴,伸手探入儲靈袋中,指尖觸碰到蛋殼時,能感受到裡面傳來的微弱情緒。
欣喜、親近,還有少許依賴。
李平安笑道:“爸,你就是來給我送它的?”
“當然不是。”
李大志咳了聲,來的路上,他已經與蕭月和王鑫輝仔細商量過了,還是蕭月給他出了主意。
李大志道:“其實是這麼回事,你之前不是提過,要去寧寧家中拜見她父母嗎?”
“對啊。”
“我想着,不行就把她父母接去山門,然後派王鑫輝過去看了,結果發現……她母親好像病重了,我就想着,帶你先去登門看望一番。”
李平安怔了下,立刻問:“寧寧知道這件事嗎?”
“她不知道啊,”李大志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先別讓寧寧過來,我們把她母親的病治好了,再帶她母親回山。”
李平安嗅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如果真是病重,一顆天仙療傷丹自可藥到病除,父親卻親自出山,還只帶了蕭月以及王鑫輝。
王鑫輝應該在牧師妹老家帶回了一些不好的消息,父親應當是怕產生負面影響……
在這個關口,他剛鬥敗了血煞殿二煞,父親就找了過來。
難道……
“爸,牧家難不成跟血煞殿有關?”
“啊?”
李大志眼中滿是茫然:
“不是,你是怎麼把血煞殿和牧家聯繫起來的?
“牧家最引以爲傲的,就是他們家三代萬雲宗外門弟子,然後寧寧加入了內門,就是一個凡俗邊緣的小家小院啊。
“平安你別胡亂聯想啊!”
“那就好,那就好。”
李平安着實鬆了口氣:
“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請徐升前輩同行嗎?”
“最好是這般,”李大志道,“有金仙前輩一同行走,安全係數能提升不少。”
李平安果斷道:“我去請徐升前輩,咱們不要耽誤時間,趁着此地戰事剛歇,直接趕過去吧!”
李大志也道:“行!要是需要寧寧過去,我可以隨時給門內發信,請一位相熟的長老送寧寧。”
父子倆迅速達成共識。
李平安匆匆趕去徐升身邊,傳聲嘀咕了幾句。
不多時,徐升、清素、李平安三人,連同李大志、蕭月、王鑫輝,總共一金仙、一天仙、三真仙、一天地橋煉氣士,駕雲朝東洲南部趕去。
李平安擔心牧寧寧母親的‘病情’,催促父親駕雲再快些。
徐升前輩聽聞此言,在袖中取出了一隻小號的雲舟,讓幾人入內坐穩。
隨之,徐升以金仙仙力催動此雲舟,李平安差點被突然爆發的極速弄昏過去,剛邁入真仙的王鑫輝同樣面色發白。
雲舟之外,流光幻影。
不過一個時辰,六人已是抵達了牧家附近。
徐升前輩讓雲舟隱起行蹤,藏在一朵白雲中,飄向了前方的連綿林峰。
李平安靈識掃過,道一句:“這裡風景倒是不錯。”
王鑫輝在旁介紹:“此地位於幾家小仙朝的邊界交匯處,外面看多山林荒野,但裡面倒是有不少凡俗村寨。”
白雲飄入山林上空,前方果然出現了一些點綴在河谷山腰的村鎮。
“這裡還真是個避世之地。”
李大志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道:
“周圍這一圈高山,隔絕了內外交流,應當是有不少躲避戰亂的凡人遷移進來的吧。”
蕭月打量着雲舟外的風景,鳳目中多是安然。
清素出聲催促:“不是要去救人嗎?我們還是動作快些,不要去晚了。”
李平安道:“弟子已找到了牧家,父親、師父、前輩,您在雲舟上等候就是,我自己去就可。”
李大志與王鑫輝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放心不下。
清素道:“去吧,徒弟,此地沒有什麼高手氣息。”
李大志只能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
他這個父親說話,哪有師父管用啊?
李平安擡手在臉上摸索了一下,取下了一層薄薄的面具。
雖然他心底已是疑惑叢生,但這畢竟是去拜見牧寧寧的父母,李平安自是不願用僞裝,算是準女婿初次登門。
李平安整理着身上的道袍,將長髮散開重新梳成道髻。
“父親,我去去就回。”
言罷,李平安轉身跳下雲舟,身形先是朝着一處河谷飛遁,臨近河谷時駕雲而行,昂首挺胸、落向河谷深處的桃花林。
雲舟上,李大志笑道:“我家平安越來越俊了嘿!”
蕭月笑道:“你真不告訴他那牧家的狀況嗎?”
“這個,”李大志道,“平安聰明着呢,肯定已經猜到了這裡面有問題,讓他自己去問吧,他親眼所見,比我們解釋要簡單許多,說不定還會有新發現。”
清素問:“怎了?”
徐升老前輩也是滿臉疑惑地看了過來。
李大志看向王鑫輝,後者拱拱手,開始緩緩說起自己此前的探查。
……
“好濃郁的生機。”
臨近河谷那片桃花林,李平安出聲讚歎。
他靈識覆蓋方圓百里,隱隱覺得,周遭河谷與各處的山林構成了某個‘關聯輕微’的自然大陣,讓這河谷中的靈氣,比其他區域要濃郁幾分。
相比於凡俗其他區域,這裡倒是個修行的好地方。
李平安察覺到了籠罩桃花林的陣法。
這陣法並不難破,似乎只是對外說,此地住了煉氣士。
自雲上眺望,桃花林各處點綴了數十間屋舍,有聯排的竹屋,也有精緻的閣樓,兩條小河自桃花林交匯,還能見幾名孩童自河邊草地上習武打坐。
遠處山林有獵戶在追捕走獸;
桃花林邊緣的良田中,大片大片的粟谷自然生長,有十多個人影在爲粟谷清理雜草。
李平安放出自身氣息,顯露出源於萬雲訣的道韻,自雲上朗聲道:
“萬雲宗弟子李平安,前來牧家拜訪!”
而後,他駕雲落去桃花林外,站在了那寫着‘牧家’二字的石碑前。
他喊了這一聲,桃花林登時熱鬧了起來。 不多時,四名女子踏着桃花而來。
爲首的一名婦人看着頗爲年輕,長髮披散、身披寬袍,似是自打坐中驚醒,有煉虛境修爲,道韻與萬雲宗外門一脈相承。
其餘三人應是牧家的丫鬟,穿的是綢面長裙,梳着統一的雙環髻,差不多都是聚神境的實力。
這婦人上下打量了幾眼李平安,目中多是驚訝:
“您可是……平安師兄?哦,不不,您就是平安?與寧寧給的畫像上,倒是一模一樣呢。”
李平安眨了下眼,笑道:“見過前輩,在下李平安,與牧師妹相交甚篤,今日冒昧拜訪,不知是否打擾了貴寶地的清淨。”
“不打擾的,不打擾!”
這婦人頓時眉眼開笑,瞧着李平安面紅齒白、英俊瀟灑,感受到李平安這一身她完全看不透的道韻,一時竟是喜不自勝。
此婦人忙道:“您不可稱我前輩,我是咱們萬雲宗外門弟子,按規矩,該喊你一聲師兄纔是!”
“您是寧寧的……”
“姑姑!我就是寧寧的姑姑,我名林菲!”
婦人側身相請:
“莫要在此處敘話了,快裡面請!寧寧這些年給過家裡幾封信,裡面還有你的畫像呢。
“都是一家人自是不必太客套……
“對了,我家寧寧呢?她沒回來嗎?”
李平安笑道:“我是外出追查幾個邪魔的蹤跡,偶然路過此處,想到寧寧此前總是說起家中桃花林,便想着趁此機會過來拜訪一番。”
李平安拿出了自己的弟子玉牌,笑道:“這算是拜帖,不知寧寧母親可安好?”
“當真不巧,”林菲姑姑嘆道,“寧寧父母外出行俠仗義去了,並不在家中……快請,快請,過來喝喝茶,你可要對我好好說說,寧寧拜師後可有認真修行?”
李平安微微挑眉,心底疑惑更重。
父親說,寧寧母親病重。
這位林菲姑姑卻說,寧寧父母外出了。
莫非……有什麼家中變故?
李平安開始更加仔細地探查各處。
他邁入桃花林中,就發現桃花林內還藏了一些巧妙的陣法,其內要更加寬闊。
這些陣法大多與自然相融,許是年歲太長,已沒了搭建時的痕跡。
林菲將他引入了一處僻靜的竹樓中。
竹樓前後通透,過堂的微風吹起了窗邊的紗帳,也帶來了沁人花香。
“平安,你先坐下喝茶,我去給你準備些飯菜。”
林菲笑道:
“我再安排幾個人去尋寧寧父母,既然來了,你就多住幾日!”
“不忙勞煩。”
李平安正色道:
“師門命令在身,我也不能久留,只是想着,摘一枝桃花帶回去給師妹,再爲師妹帶些家中的書信。
“山中修行多是寂寞的,她也很想念家中,總說要回來看看,只是一直未能成行。”
“哎!行!飯菜還是要準備的!”
林菲笑嘆:
“這孩子能拜得仙師,那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總掛念家中如何能行?
“家中一切安好,平安你也看到了,牧家家境殷實,她父母也是身體康健,何必掛心?
“你且喝着茶,我去下廚爲你做些好菜!”
“哎!姑姑,不忙!”
“要忙,要忙!”
林菲目中滿是感慨,笑的合不攏嘴,直接御物飛行朝隔壁的閣樓落去。
李平安微微挑眉,心底不斷思忖。
三名丫鬟端着茶點入內,擺好後低頭告退,各自偷偷打量李平安的面容。
桃花林中多了許多人影,都在朝這邊張望,這個說“那就是平安師兄”,那個喊“咱寧寧的夫君長得真俊”。
李平安心道:‘奇怪,這裡沒有一絲血氣,牧家人都是如此平和,平日裡應當是不存殺孽。’
那這個林菲姑姑爲何撒謊?
林菲姑姑本是萬雲宗外門弟子,與寧寧母親是生死之交,跟着寧寧母親回了牧家長住。
姑姑?
那按理說,也該叫阿姨纔對呀,爲何叫姑姑?
李平安如此想着,靈識突然捕捉到林菲姑姑悄悄離了那閣樓,趕去不遠處的竹屋中。
竹屋被簡單陣法籠罩。
李平安心道一聲得罪,靈識探入其中,眉頭微微跳動。
一名老嫗正自牀榻起身……不對,這應該不是老嫗。
她面容很年輕,只是白髮蒼蒼、體內生機微弱,手背上已多褶皺,但脖頸、面容並沒有明顯的皺紋。
總感覺像是、像是體內的生機,如夏日時依次枯黃的樹葉,一片片離她而去。
她的相貌,與寧寧有七八分相似……
林菲姑姑嘆道:“你就不要起來了。”
“不行,”‘老嫗’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寧寧的平安師兄親自過來,我如何能不見一面?你就說,我是寧寧的姥姥,不礙事的,不礙事。”
她顫巍巍地要站起來,林菲連忙向前攙扶。
“唉,”林菲道,“寧寧在信中總是誇她師兄如何如何聰明,萬一被他識破了……”
“他若是能識破,那我就更放心把寧寧交給他照顧了。”
‘老嫗’目中帶着幾分安然,坐在了梳妝檯前,打量着梳妝檯中的自己。
在袖中拿出了一隻錦盒,打開錦盒,裡面是兩枚丹藥。
她取出一枚丹藥含入口中,皺眉吞嚥。
‘老嫗’體內出現了一絲絲生機,她輕嘆了聲,動作變得有力了許多,拿起了眉筆,開始細細描着眉毛。
她口中喃喃着:
“我跟她姥姥呀,都沒這個福分去結道侶,寧寧總算有這般機會了。
“我們牧家,而今已是不必爲人族揹負這個包袱。
“菲,你說,寧寧能要孩子嗎?”
林菲輕輕抿嘴,低頭嘆了口氣:“能的,定是能的。”
“我還是怕,”‘老嫗’嘆道,“算了,不去管她,她都拜入內門了,就算不結道侶也能成仙了,比我可強多了。”
言罷,老嫗拿出了一些蠟黃的粉末,在臉上細細塗着,讓自己多了幾分老態。
片刻後,林菲攙扶着老嫗,朝李平安所在竹樓而來。
李平安停下思索,心底雖有諸多疑惑,卻只能將這些疑惑暫時壓下,起身去門口等候。
他也沒多繞圈子,先是做了個道揖,而後主動向前,攙扶老嫗的另一隻胳膊。
他笑道:“伯母,您若是不方便出行,我去您門外拜見就是,何必非要走這百步。”
林菲笑容僵在臉上。
老嫗擡頭看向李平安,目中並無太多波瀾,笑道:“果真是聰慧的。”
“並非是我聰慧,”李平安嘆道,“我剛纔在林菲姑姑身上做了靈識標記。”
“哦?”老嫗笑道,“你竟有如此修爲了?”
“比寧寧要快一些,她平日裡有些懶散,總是喜歡在我那偷懶,不願意閉太久的關。”
李平安將老嫗攙扶入座,自己則坐在了側旁。
李平安擡頭看向老嫗,正色道:“我非賣弄這點修爲,只是因,我與寧寧情投意合,我需讓您知曉我能幫上您,我不想在我力所能及之處,還讓寧寧的人生留下什麼遺憾。”
老嫗溫柔地搖搖頭:“孩子,此事與你和寧寧都無關,是我祖上的緣故。”
“您是寧寧的至親,而今身形枯敗、氣息奄奄,如何與我無關?”
“唉,”老嫗道,“此事我能替寧寧解決,你就莫要操心了。”
“伯母可是不信我?”
李平安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符,推到了老嫗面前。
萬雲宗內門長老牌。
老嫗輕輕皺眉:“這?你怎得都成長老了?”
李平安笑道:“我現在是萬雲宗內門長老,這是因爲一些機緣所致,我尚未能成仙。”
林菲小聲道:“這怎麼可能?”
老嫗目中多有思索。
李平安又自衣袖中取出了另一枚玉牌。
東盟三品巡查使。
“伯母,此間苦衷還請告訴侄兒,我定竭盡全力相助!”
李平安目中多是誠摯。
老嫗苦笑道:“這非多大勢力、多大修爲就能解決的麻煩,這是……罷了,你能來做客,我心底很是欣喜,不要說這般話了,你是個好孩子,我也能感受到你對寧寧的心意,如此我就沒什麼牽掛了。”
李平安微微皺眉。
忽聽一聲笑聲自外傳來:
“哈哈哈哈!親家母!有麻煩就說!我兒子幫不了的,我來幫!”
三道身影徑直落在竹屋外。
李大志拱手向前,徐升老仙人負手前行。
王鑫輝含笑站在門口,散出真仙仙力,結成結界覆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