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東王這麼一勸,剛放鬆沒多久的李平安又忙碌了起來。
這就是當天帝的壞處,啥事都要操心。
他先是回了凌霄殿中,召開了一次慶功的朝會,主要是給仙人們提振士氣,讓天庭衆仙神不可懈怠,提防西方教可能會來的發難。
隨後,他將天庭重臣每三個一組,喊來凌霄殿中,噓寒問暖、勉勵敲打。
這些都是天帝的正常工作範疇。
李平安又喊來了天方閣的主要負責人,讓天方閣成立了一個‘天庭禮化司’,專查天庭仙神是否消極怠工、白吃功德。
若發現懶政之事,與貪墨之事同案處理。
“天道有預示,要收緊長生之路的口子。”
李平安分析了諸多具體的事件。
他拐入通明殿角落的屏風後,見到了正埋頭看玉符的東王風清揚。
東王頭也不擡地道:“必須找您私下談的事,那還能有啥事,必然是與天帝陛下有關了。”
二人如夢初醒,李大志轉身匆忙遁走,直奔瑤池。
“何事?”
瑤池眉目間多了幾分思慮:
如月老這般負責具體一項職責,是天庭運轉的齒輪,也是天道不可或缺的螺絲釘,職位本身必須存在,誰來當都行。
各部仙首這般,掌管一部衆職神的,就算是權神。
‘唉,此事還真難辦啊。’
“讓我想想,”李平安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東王放下手中玉符,滿是憂慮的瞧着李大志,緩聲道:
“天庭危機就在眼前了。”
殿內衆仙神或是起身行禮,或是含笑打個招呼,顯出了李大志在天庭中上好的人緣。
李大志緩緩點頭:“這事我之前就想到了,不過沒想到來這麼快,按理說該等到道仙劫之後再來這茬,那時候天道大興、天庭強橫,生靈反抗會小很多。”
東王道:“站在天庭仙神的立場來講,我們需要促使天道的規劃成行,但站在生靈的立場來講,我反對此事。”
這就是當前執行的天規中,最不合理的一條。
“對啊,這是我說的。”
“我瞭解平安,他應該不會同意這事,如果真找不到緩和的餘地,那他應該會反過來對天道出手。
李大志嘆道:“不好弄,這事天道不佔理,這是要剝奪生靈的自由修行權,只要一搞,洪荒必炸。”
“危言聳聽,”李大志抖了抖長袍下襬,“天庭現在聲勢大起,聖人大戰讓世人明白了六聖之強橫,也讓世人知曉了,天帝是有擊傷聖人實力的高手,我這邊正賣力宣傳,不出三年,天庭的影響力能拔高一大截!”
“若是真鬧起事來,可就麻煩了。”
李平安輕嘆了聲,心思不斷流轉。
天庭權神而今不過三五人,東王本就有家室,李平安和王母自是不用說,先結盟後假戲真做。
“我也反對。”
“六聖迴歸後,天道已有質變,就算是放幾條沒開靈智的狗在神位上,它也能被天道教化,迅速成爲合格的神靈。
何爲職神?
只需等當前天庭仙神任期滿了,天庭大批更換職神時,這條天規的作用就可完美體現。
李平安搖搖頭,決定慢慢思考,晚點去找師父和老師商量商量。
“你說這天道,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東王嘴角多了幾分苦笑。
“是,陛下。”
要成爲神靈享受諸多福源、享受功德供奉,就必須有所取捨,這個邏輯其實沒問題。
李大志道:“平安知道了嗎?”
嫦娥乃是天庭女官,專司歌舞之事,主要的任務就是在仙宴上獻舞。
李大志也沉默了下來。
仙神的怨言主要在於,沒有上行下效,天條在搞雙標。
“天庭即將頒佈新規,要設置成仙天劫和長生天劫啊!”
“七情六慾,神之禍根,王母這批註很有道理啊。”
“是有仙神去找陛下您抱怨了嗎?”
“是吧!”李大志道,“反正這事不能由着天道,如果洪荒自古就有天劫,那也沒事,問題是以前沒有,現在要搞,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們天庭,天庭仙神都會被人族羣仙戳脊梁骨!祖墳都難保!要我說,咱們立場該統一起來。”
李大志想了想,正色道:
“他們能入天庭任職,本就是極大的福分,每一屆仙神都有任期,這是早就跟他們說好的,在任期內不得動七情、亂六慾,此事合情合理。
“瑤兒,天庭仙神很多都對那條天規有怨言,此事你如何看?”
軒轅黃帝逝去後,天道與人道之間就少了一顆壓艙石,這些矛盾遲早要爆發。
找了個空當,李平安道:
“爲何不合理?”
東王低頭思索了好一陣,還是拿出了八卦盤,開始迅速對天方閣下達指令。
瑤池淡然道:
“天庭本就是諸權神打下來的,天規不設權神,這理應就是規矩。
職神若有私情,就會自身不穩,自身不穩就容易徇私枉法、對天道運轉形成阻礙,就如財部的職神,若是重七情六慾,面對天庭源源不斷從各界匯聚而來的寶財焉能忍得住?
“這天地最重要的是什麼?
“天地本身,而生靈作爲天地間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天地靈性的體現,壓生靈之力,就是變相的推動天地走向寂滅。
瑤池倒是頗爲了解這位天帝,在旁捏起一枚仙果,剝皮、品嚐,未多打擾。
李平安只覺一陣頭大。
“不好了!諸位道友!大事不好了!”
就是,看歌舞都要正襟危坐,這讓李平安略有些難受。
還有個最好的例子,就是已去洪荒邊境小天地給父親養老送終的葉子桑。
……
東王微微頷首:“我也有這般感覺。”
李大志哼着愉悅的小調,邁着老爺步、進了通明殿。
東王的八卦推演,還真是有點東西。
瑤池微微抿嘴,神態緩和了許多,柔聲道:“陛下您莫生氣,若您不喜,吾再想想如何修訂此天條就是。”
“已稟明陛下,”東王搖搖頭,“陛下去想辦法了。”
“啷個哩個啷。”
李平安點點頭,道:“但這天規只是約束職神,你我這般權神卻可逍遙於外,這合理嗎?”
“仙神動情,三界必亂。
“怎麼能叫歪點子。”
他現在對個人實力更看重些,而且他實力越強,越覺得天道和天地有點不對勁。
李平安瞧着歌舞,卻無心欣賞,坐在那靜靜思考着。
“行,我也去想想辦法,”李大志叮囑道,“此事暫時不要對外聲張了,現在剛滅了準提的威風,準提說不定正惱着,萬一被他抓住機會煽風點火,那問題很快就會失控了。”
“暫時先不必修訂,”李平安道,“問題是我提出來的,自然是我去找解決的法子,暫時先按你定的執行。”
天庭新立,天規新出,推行自會遇到阻礙。
“平安跟我說過,他跟他超脫者老師的這場對賭能否取勝,關鍵就在於生靈,因爲生靈有着無限的可能性。
東王道:“天道演變就是這般,此間之事我也說不清具體,只知道後續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而且迫在眉睫。”
東安城,清素與龜靈靈所在的沙灘上,幾名仙人匆匆飛走,一人口中急忙高呼:
瑤池不以爲意,輕聲道:
他坐在那靜靜思索,端起茶壺抿了幾口茶嘴,隨後微微搖頭。
東王反問:“聖人不可查天道變化嗎?我可是用八卦盤都推演到了。”
“有時會做夢,有時會在巡天鏡中看到。”
他道:“那我找個地方閉關半個月,專心思考此事。”
東王苦笑:“您這是想讓我背鍋了。”
權神可以找道侶、組建家庭、隨意雙修,職神卻必須恪守清規、不可動情。
這也是天庭禮儀的一部分。
如何化解這般問題?
“天庭爲天道中樞,此地若有一點波動,就會影響到無法計數的衆生。”
這條天規只束縛職神,不束縛權神,也是嚴重的雙標。
這個倒是無所謂。
東王苦笑:“這真不是我危言聳聽,我有必要拿這事嚇唬您?是人族和天庭之間的矛盾很快就要被激發了,您當初說的,要透過現象去看本質,出現問題就去找矛盾點,解決矛盾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那些人族老臣仗着自己乃人族上古功勳,就想以此爲要挾,既要、又要,如何能有這般好事?”
差不多同一時刻。
於是,天帝歸於瑤池,數日歡樂暫且不提。
“不是不同意,”李大志笑道,“聽平安的吧,平安說要反抗天道,我們就想辦法對抗,平安說可以推行此事,那我們就想辦法把生靈的怨恨降到最低。”
李大志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一旁的軟塌上,翹起二郎腿、拿出一隻小巧的茶壺,笑道:
“突然喊我過來幹啥?”
何爲權神?
王母那條禁止天庭仙神搞對象的天規,惹來的怨氣最大。
若月老有私情,且看上了哪個仙子,他隨手牽繩,豈不是會釀成禍事?
“不同意此事?”
“天道似有些怕您,就把所有事都壓在了吾身上。
東王表情有些沉悶地點了點頭。
“清揚啊,”李大志笑道,“你又在琢磨什麼歪點子了?”
“你說的也在理,看歌舞吧。”
‘先去找瑤池聊聊吧。’
“天道似是要搞金仙劫了,”東王嘆道,“金仙劫搞完之後,就是搞成仙劫,這是一套組合拳,就是要壓制生靈之力,促使天道快速圓滿。”
李平安暗道一句‘好快’。
李大志皺眉問:
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寶座中,利用自己的天道權限,仔細研究了一下天庭每個中階神、高階神的性格,以及他們的‘圈子’。
果如東王所說,人族仙神的勢力最強,且因王母不斷收束天規,這些仙神大多與王母有了間隙。
李平安此刻就坐在正中的寶座上,瑤池坐在側旁,主副分明。
他與王母一同欣賞歌舞,看着那些嫦娥曼妙的身影,方纔提及此事。
權神的位置可以短時間內空缺,也不影響天道和天庭的運轉。
“此事必會引發人族對天庭的口誅筆伐,真仙、天仙本就是人族的主要戰力,放眼三界,他們的數量也是頗多。
“此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六教主有以力成聖的路徑,這些路徑被封死之後,天地間的可能性就要靠全體生靈來努力了。”
李大志眨了下眼。
舉辦蟠桃宴的仙台,一般稱爲蟠桃臺,這裡已是天庭最頂級的‘舞臺’。
後面的麻煩還真不小。
他閉關這幾百年,天道不斷‘得寸進尺’,人道被不斷壓着後退,他的迴歸以及這次打臉準提事件,就成了人道力量反彈的契機。
“啥問題啊搞這麼嚴肅。”
若是連權神一起約束,他也要開始清心寡慾了?他跟王母還要離婚分家不成?那寧寧咋辦?
他這個天帝乾脆不幹了?
人王母也是有說法的。
做完這些,李平安在凌霄殿中處理了半個月的公務;
“你如何感應天道預示?”
李平安道:“此事必須慎重再慎重,若貿然推行,天地必將動盪,必須尋一個合適的由頭,有足夠令人信服的理由。” 瑤池道:“吾也覺得此事必須推遲些,等道仙劫後再推行就差不多了,但天道預示已離着頗近。”
“哎呀,怎麼能說背鍋,我這點詞兒都被伱學走了。”
瑤池輕嘆了聲:
其實這兩件事本質上是一件事,天道與人道之間的爭執。
“陛下是人族出身,對這些人臣看的重些,也是情理之中,但今時不同往日。
葉子桑自己都沒做什麼,他的家人就藉着他的名號、藉着他與天帝的兄弟情,在外謀取了巨大的利益。
“陛下,跟您討論正事呢。”
李平安眨眨眼:“瑤兒你這是在說情話嗎?”
“陛下您不必擔心,這般天規正是約束那些心存抱怨的仙神。
李大志小聲嘀咕:
“從鴻鈞惡屍被老君鎮壓開始,我咋感覺這天道越來越人性化了?
“它像是一個獨自下棋的棋手,衆生就是他的棋子,他在佈置某個棋局……反正天道現在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瑤池如釋重負,隨之她又想起了什麼,柔聲道:
“陛下,有件事還需跟您商量。”
瑤池那雍容華貴的面容染了微微紅暈,又立刻恢復端莊模樣。
“吾也不想一味地聽命於天道,畢竟天庭當家做主的還是陛下,吾也是所屬陛下。”
正在吹海風的清素聞言一怔。
龜靈靈化作的小龜也嘭的一聲化作了少女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