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原來也是超脫者落下的棋子。”
輪迴盤秘境中。
后土柔聲說着,目中多是感慨與悲慟,自是想起了東皇太一與祖巫大戰的情形。
李平安沉聲說道:“由此可見,這世上大部分的重大變革和生靈悲劇,其源頭都是我這位老師了。”
“陛下莫要因此爲難。”
后土嘆了口氣,收起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悲傷情緒,恢復成了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她輕聲道:“一切當以更多生靈能長久生存計,若是陛下想爭取得到東皇太一的支持,對抗超脫者也就能多一二分勝算。”
“道友深明大義,着實讓人欽佩。”
李平安拱手道:
“現在的情況雖然不容樂觀,但東皇太一的殘魂已被超脫者老師引走。
“此間還有一事,還請道友代爲保密,東皇太一殘魂會轉世成下代的商國國君。”
后土掐指推算,輕聲道:“按生死簿所顯,商國這一代國君剛上位不久,商國下代國君應該是名爲子受。”
“這就是天道安排的,後續道仙封神劫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李平安微微撇嘴,表情有些不以爲然:
“這些事我還沒查清楚,所以只是猜測。
“道友你現在就位於天道之中,是天道的一部分,你覺得天道正常嗎?”
后土笑道:“說正常也正常,說不正常也不正常,天道孕育的嬰靈成了陛下的長子,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不正常的?”
“有,”李平安道,“我懷疑天道存在一個深層次的意識,這個意識與我超脫者老師有關。”
后土不明所以。
李平安解釋道:“道仙封神劫的事,我早就知道,甚至在我修行前我就已知曉,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我所知曉的這個劇本在發展,這應該不是巧合。”
后土略微歪頭,目中多是不解。
“暫時不與道友說這些了,等我查清楚吧。”
李平安雙手揣在袖中,笑呵呵地道:
“混沌鍾說,天地在輪迴,而且這種輪迴已經持續了幾百次。
“開天斧只有一把,盤古卻有過很多次。
“這個道理倒是不難理解,混沌鍾執掌歲月大道,混沌鍾具有唯一性,那同理,開天斧具有唯一性,任何時空之中只有一把開天斧。
“這條線索就指向了,我這位超脫者老師的真正目的。
“我猜,超脫者老師有可能是在嘗試創造一個完美的世界,每個世界都按照他制定的規劃向後發展,當發展出現偏差,或者這個世界無法抵達某個水準,那從某個節點開始,超脫者老師就判斷這個世界失敗了,開始讓該世界走向毀滅,滅殺變數、抽取天地本源物,爲下一個世界做準備。
“當下一個輪迴開始,又會誕生一個盤古,盤古會獵殺先天神魔,配合老師抽取的上一個世界的天地本源物,塑造一個新的世界。
“周而復始,一直到完美世界的誕生。
“這個完美的世界,是爲了彌補超脫者老師的遺憾……”
后土仔細思考了好一陣,隨後緩緩點頭:“陛下說的竟有幾分道理。”
“怎麼還竟有了……”
“這般事聽着太過匪夷所思。”
“我只是按照當前已知的情形合理推測。”
李平安輕嘆了聲:
“這次我與鴻鈞打賭,有關九尾狐之事,鴻鈞應該算是輸了。
“他說他會給我一把戮神槍,告訴我一個小秘密,這個小秘密不知道能不能給出真正的真相。”
后土輕聲問:“這個真相重要嗎?”
“不重要嗎?”
“知道超脫者的真正目的,也無法阻止超脫者吧,”后土如此嘆息着。
李平安想了想:“道友說的也對,真正能決定最後勝負的,還是最強的戰力,若是有機會能成大道聖人,才能試着與我老師一戰。”
后土問:“陛下如今道境已是十分高深,爲何尚未斬卻善屍?”
“我走的不是斬三尸的路子。”
李平安訕笑:
“斬三尸需要大量感悟的積累,幾百年的時間最多隻是悟出點苗頭,想要斬出善屍,最少也要數萬年的閉關積累。
“超脫者老師此前爲了把我拉入半聖,給了我許多天地間難尋的資源。
“我也選擇走了可能性更高,同樣也是難度更高的混元聖體路徑,身魂相融,優點是能靠着外力快速提升自身實力,缺點是比斬三尸後續更難突破。
“現在的我,相當於也被超脫者老師鎖住了實力上限,萬年內難突破了。”
后土微微抿嘴,安慰道:“陛下您已揹負的足夠多了,莫要給自己太多壓力,這本來就不是您一人之事。”
“我其實沒那麼大壓力,爲何都覺得我像是要被壓力壓垮了?”
李平安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他旋即正色道:“道友能不怪我拉攏東皇太一,就已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總歸是要向前看,恨意歸恨意,大局歸大局。”
后土柔聲道:
“現如今,這天地已是如此殘破不堪,變數越來越少,敗亡似已成定局,我與巫族自是不能再給陛下添亂了。
“東皇太一轉世成子受之事,需要從我這走嗎?”
“那個是超脫者老師安排的,”李平安道,“我懷疑這裡面也有什麼算計,但現階段根本沒辦法阻止,我們不能現在跟他撕破臉皮。”
后土微微頷首:“若有我能做之事,陛下敬請吩咐。”
“有。”
李平安在袖中取出了兩顆寶珠:
“粉色的寶珠內是九尾狐的一縷元神,已經化作了接近嬰靈的狀態。
“在我知曉的封神大劫劇本中,南洲商國冀州諸侯蘇護將會有一女,名爲蘇妲己。”
后土掐指推算,柔聲道:“確實是有此人,生死簿所顯,蘇妲己將會在三十六年後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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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九尾狐元神轉世成蘇妲己,其他不變。”
李平安道:
“九尾狐本體已在天庭陷入沉睡,沒有我喚醒,她自身無法醒來。
“東皇太一與九尾狐用這樣的方式相守一段歲月,也算是我們對東皇太一的示好了。
“我現在隱隱覺得,東皇太一和保護他的混沌鍾,有可能就是關鍵的勝負手。”
“嗯,”后土頷首答應,小心翼翼接過了那一縷元神,用法力包裹,送入了一旁水池中蘊養。
她瞧着李平安掌心另一枚金色的寶珠,小聲問:“陛下,這元神之力似是……您的?”
“嗯哼,”李平安輕輕挑眉,“稍後我弄個分身,通過六道輪迴盤進入封神大劫,你幫我找找,商國諸侯國周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后土仔細查找了一陣,輕聲問:“這個周國就是王朝更迭中,即將取代南洲大商的諸侯國嗎?”
“不一定。”
李平安笑道:
“天道的劇本是這麼寫的,具體如何發展,那就要看我們如何謀算了。”
“陛下您其實沒必要親自去做此事。”
后土一邊查詢,一邊說着:
“您是三界至尊,也是天道名義上的執掌者,更是人族的希望。
“去轉世成凡人之子,多少會影響您威信。” 李平安嘆道:“不是天庭中沒我能信得過之人,是因我也想參與此次封神大劫,在其中去探尋感悟,只是單憑現在的修行路數,我萬年內很難再有所突破了。”
“讓東王的一縷元神轉世也好呀。”
“我意已決,道友不必多勸了。”
“也罷,”后土擡頭道,“生死簿所顯,周國的國君名爲姬昌,號西伯侯,倒是個勵精圖治有才幹的國君,他的大夫人最近剛懷孕,即將誕下麟兒。”
李平安問:“這是他第幾個孩子?”
“第一個。”
“姬考?”
“是呢,”后土笑道,“陛下明明能直接查看生死簿,還要我在這忙碌。”
“這個倒真不是我查天道得來的。”
李平安輕嘆了聲。
伯邑考,被紂王剁成肉醬的姬昌長子,多少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了。
李平安道:“這個我不太喜歡,姬昌應該會有很多兒子吧?”
后土仔細查了一下,輕聲道:“姬昌的夫人和侍姬將會誕下二十個子嗣,他還會收養很多兒子。”
“第二個兒子什麼時候出生?”
“後年,名爲姬發。”
姬發,周武王,封神大劫中興兵伐紂的主角人物。
李平安問:“第三子、第四子呢?”
后土道:“第三子姬鮮,四年後出生,第四子姬旦,六年後降世。”
姬鮮,管叔鮮,周武王死後,姬旦監國,姬鮮不服挾持紂王之子武庚發動了著名的三監之亂,後被姬旦平叛。
這不是神話,這是李平安所知的,老家商國的歷史。
但不管如何,姬鮮這個周文王第三子是個發動叛亂還失敗了的主,堂堂天帝轉世成他,未免太掉分了。
而這個姬旦嘛……
姬旦,在李平安老家歷史上被稱爲周公,就是定周禮、被孔夫子推崇的那位周公。
雖然歷史和神話不能混爲一談;
但成爲姬旦總比成爲姬鮮好百倍。
李平安道:“把我這一縷元神安排到這個姬旦身上吧。”
“這般自是可以的,”后土提醒道,“陛下您不多考慮下了嗎?”
“就他了,”李平安笑道,“周國現在是嫡長子地位最高,嫡次子次之,自然是排位越高越好。”
“嗯,”后土感慨道,“這個西伯侯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李平安嘀咕道:“此事萬請保密,尤其是別傳去天庭。”
“陛下您放心就是,轉世過程不會出現任何問題,聖人也看不出什麼問題的。”
“嗯,那我六年後就讓本體在天庭閉關。”
李平安心底莫名多了幾分期待,笑道:
“轉世的時機,就全由道友把握了。”
后土答應一聲。
這對她而言自是一件小事,但事關天庭對道仙封神劫的謀算,她自會全力以赴。
李平安在這又呆了幾個時辰,與后土論道輪迴,隨後心滿意足地告辭離去。
離開冥界時,李平安又去地藏新的閉關之地看了看。
這個地藏也是奇特,專門喜歡一些陰森之地,去觀察那些怨念極重的冤魂。
西方教的聖人想要地藏發揮作用,怎麼也要等封神大劫結束後了。
李平安搖搖頭,並未再現身驚嚇此子,轉身去了東安城,等待玉虛宮講道大會開鑼。
嗯?
哪裡不對勁?
此子……
李平安拿出一面寶鏡,照了下自己英俊瀟灑又不失風騷的面孔,嘴角露出了幾分自嘲的笑意。
他才幾百歲,竟下意識稱地藏爲‘此子’了。
實力強就是好啊。
當然他的輩分也是真的高。
……
與此同時,玉虛宮中。
闡教上下數百位門人弟子,今日都已早早趕回山門,此刻正忙前忙後佈置裡裡外外。
就連平日裡不太露面的雲中子與南極仙翁,今日也都出現在了主殿中,早早地坐在聖人的蒲團旁。
闡教重規矩,內部排位也是極爲講究,闡教十二金仙作爲闡教聖人弟子地位最高的那批,此刻自是不用幹活。
因閉關教徒弟許久沒露面的太乙真人,此刻就斜躺在幾隻蒲團上,享受着一旁靈珠子的捶腿服務,目中多是慵懶之色。
靈珠子已是少年模樣,樣貌清秀、舉止有禮,因身體太過單薄,給人一種弱不禁風之感。
“唉!”
黃龍真人落在殿門,垂頭喪氣地踏入大殿中。
他本是想找個角落入座,卻被太乙真人招呼了一聲:“師兄這是咋了?蔫兒蔫兒的。”
黃龍真人心情本就煩悶,極不願意跟這個說話不太好聽的師弟聊天,但此情此景,他也不能落了太乙真人的麪皮,低頭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太乙真人身側。
道袍下襬都懶得整理。
“喲,”太乙真人來了興致,“黃龍師兄爲何瞧着一肚子怨懟?”
“此事不提也罷。”
黃龍擺了擺手,傳聲道:“太乙師弟你莫要多問,我現在正煩心。”
“你此前不是說要把石磯道友也帶過來聽講嗎?”
“就是爲此事煩心,”黃龍嘆道,“我跟石磯……怕是要恩斷義絕了。”
太乙真人目中瞬間燃起了八卦之魂。
他立刻坐起身形,一腳把靈珠子踢去殿外跟闡教三代四代的小弟子們玩耍,賊笑着湊到了黃龍真人面前。
“有啥傷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啊。”
黃龍真人嘴角微微抽搐,差點拿出自己的天庭官印塞太乙真人的嘴裡。
“哪有你這般奚落人的!”
“這是奚落嗎?”太乙真人笑道,“這是幫師兄排憂解難,你看師兄你現在是不是精神好多了?”
黃龍真人:……
“說說,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