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虞冉的屍首快速從高空向下方墜落,方清源的目光也從遠處那白山方向收回。
不管白山上現在發生了什麼事,眼下的問題纔是最重要的。
只見那白虎星相快速俯衝,一口銜住虞冉的屍首,然後搖頭擺尾的來到方清源身旁。
散去耗費巨大元氣召喚出的玄武星相,這星相每存在一息,都是對仙府中元氣的巨大損耗。
方清源看着眼前虞冉的屍首,陷入沉思。
捱了一發蓄力良久的誅神刺,本來依照虞冉的修爲,還不至於就此死去,只是當時他沉浸在那股莫名的悲傷之意境中,絲毫沒有防備,所以才一擊斃命。
如今虞冉的腦宮中,已經成了一團漿糊,大腦被誅神刺瞬間攪成粉碎,這種傷勢,即使元嬰修士,也撐不住,只能遁出元嬰跑路,虞冉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着這個跳出來攔路搶劫的白髮老者,方清源輕嘆一聲,一件外物,何苦來着。
如今幾百年的修行毀於一旦,而自己也要承接下虞家的因果。
但事情已經發生,方清源不再唏噓,虞家有能耐就再派人來吧。
元嬰修士也見識過了,也不是沒有把自己怎麼樣嘛。
一百五十年的辛苦修行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這種時候,有底氣說一聲‘不’嗎?
方清源伸手攝來虞冉的儲物袋,用神念一掃,發現還是個五十方大小的高等貨。
於是方清源眉頭一挑,略見喜意。
五十方大小的儲物袋一向有價無市,即使有靈石也難以買到,方清源早就想擁有一個了。
而這麼大的儲物袋中,估計就藏着虞冉這位金丹後期修士這幾百年來,積攢下的身家,想來也是,虞冉肯定之前想不到,他來對付一個金丹初期的修士,竟然也陰溝裡翻船,葬身於此。 шωш● тTk an● Сo
儲物袋上有虞冉留下的神魂禁制,不過無妨,慢慢消磨十幾日也就磨開了,論起神魂,方清源不輸於虞冉這個老牌金丹。
收好儲物袋,方清源就把目光放在虞冉身軀上,金丹修士的屍首,一般而言,也是一種比較值錢的修行資源。
當然這是對修行屍道魔道的修士來講,而方清源修行的是堂堂正正的御獸門功法,自然不可能想留着這屍首,做什麼文章。
有事情一旦開了頭,那就要陷進去了,一旦體驗過屍道和魔道這般損人利己,快速精進的修行功法,再讓其按部就班的修行,那就很難了。
不過虞冉的屍首,方清源也不會白白燒掉,正好剛剛爲了對付他,自己仙府中消耗了許多元氣,將其葬入仙府,溶於天地間,而不是一把烈火燒掉,在方清源看來,也是給其應有的體面。
畢竟,不是每一個修士,都願意將敵人的屍首,落土爲安的。
於是方清源就在這高空之上,將虞冉攝進仙府之內,然後指揮長臂猿猴,將其身軀上的法袍,以及各種法器全部脫下,最後挑了一個山清水秀的福地,將其埋了進去。
這正是赤裸裸的來,赤裸裸的走。
虞冉的身軀剛埋進仙府之中,方清源就感覺仙府的元氣在快速恢復。
之前方清源剛剛結丹之時,那時仙府中的元氣濃度是最高的,但之後與持弓元嬰對峙了一波,今日又爲了擊殺虞冉,又消耗了一些,這就導致仙府中的元氣,下降的很是明顯。
按照方清源自己的計算,若是說剛結丹時的仙府元氣爲十成,那與持弓元嬰一戰,消耗了將近兩成,而剛剛爲了取勝,所化出的元嬰級別玄武法相,以及最後蓄力良久的誅神刺,總共加起來,消耗的元氣,也有一成半。
總計三成半的元氣消耗,這就是通俗意義上的元氣大傷了,仙府之中,一些靈植幼苗,肉眼可見的營養不良,由之前的嫩綠,直接變得枯黃。
但現在隨着虞冉身軀埋了進去,仙府中的元氣,就在快速回漲,按照這種速度,十天之後,仙府元氣總量,應該能回到之前的八成多水平。
這已經是很了不得了,因爲按照方清源的預期,若是通過慢慢種植靈植,來釋放元氣,仙府內一成的元氣,則是需要五年的時光來恢復。
而通過埋入高階修士的屍首,則是可以大大縮短這個過程,對此,方清源的思維開始發散,若是未來有了足夠的屍首埋入仙府,那自己豈不是可以以戰養戰,越戰越強?
想到這些,方清源輕笑一聲,哪有這麼多敵人要殺,自己安穩的小日子還沒過夠呢。
虞冉的本命法寶,乃是一件已經祭煉到十重天的日輪,看上去像是一個八卦輪盤,裡邊應該還有各種奇妙的作用,只是方清源不通八卦,對此也沒有多少研究。
這件法器,大概率是要流入黑市換錢了,只是現在還不行,要過七八年再說,先避開眼下的風波吧。
對於白山之前傳來的那道悲傷意境,方清源心中也略有猜想,這種能夠引發金丹修士,也不由自主陷入悲傷,不能自制的境地,其源頭肯定是化神級別的人物,只是這幅場景,到底是代表着什麼呢?
接連發生了這兩件事,方清源回自家清源宗的心思也淡了,靈田的事可以先放放,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白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纔是大事,首先要知道白山上出了事,是什麼事?是誰出了事?
這種信息,是每一個勢力的首領,都迫切想要知道的,這對接下來情勢發展,會有更好的把握。
尤其是樂川這種當家人,上萬人都在他的指揮下,他更需要把控大勢,才能不使這軍陣走向歧路。
於是方清源轉身又回到了軍陣大寨中,直接找樂川詢問。
樂川的身軀都陷入寬大的靠椅上,在方清源面前,單獨兩人時,他也卸下了防備,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
本以爲送走楚紅裳後,麻煩就遠離了,可沒想到,楚紅裳才走,白山上就發生瞭如此變故,短短的月餘時間,突發的這兩件事,讓樂川不禁的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
“根據我收到的情報,山下是白山周邊的那些佛家小宗門,自從白山異象傳開後,他們便紛紛大作超度法事。
而爲什麼要做這個法事,其實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問一百個和尚,一百個和尚回答說是傳承下來的規矩,見那道白煙就做法事,前因後果,一概不知。
另外白山境地內的十家元嬰宗門,同時關門閉戶,不但召回外出弟子,而且臨時禁止飛梭獸船甚至散修過境,所有消息陡然斷絕,換句話說,咱們的後勤完蛋了。”
樂川有些自暴自棄的說出此話,上萬人的吃喝拉撒,以及更多的妖獸馱獸,每日消耗的物資,都是海量的,原本這些,樂川都與白山境內的各大宗門簽訂了協議。
你送糧食我來補充符籙,你修繕法器,我就隨軍充當藝伎,咳咳,最後這條是何歡宗提出來的,他家一門兩元嬰,樂川也不想得罪,於是便同意了。
御獸門不是儒家也不是道家,對這種隨軍藝伎,很是能夠接受,甚至還可以提升士氣。
反正白山御獸門一發動,十大元嬰宗門都各有分潤,有錢一起賺嘛,也正是因爲有了這些宗門做後勤保障,白山御獸門才這麼硬氣的發動,不然只靠自己,再有十來年,這仗也打不起來。
這種模式本來沒有什麼問題,即使突然間有一兩家反水,那也不影響大局,畢竟十家元嬰宗門之間的關係都不算好,你退出了,我更高興。 可像眼前這樣,十家宗門通通收縮,不再提供各種幫助,一下子白山御獸門就像是沒飯吃的野獸,眼下雖然還精龍活虎,可隨着時間推移,早晚都要餓得虛弱。
聽着樂川此言,方清源也是無奈,這麼幾百年不遇一回的事,竟然也能讓樂川碰上。
是的,這種情況就是幾百年難遇,根據御獸門中的記載,白山上發出那道白煙,是用來報喪的,至於那詭異的情緒波動,叫做萬里同悲,在修習某種心性大道的化神修士隕落時,纔會有這種天地異象出現,影響範圍越廣,說明此人生前成就越高。
這就是化神的隕落,一人身死,千萬人都要感到悲傷。
自樂川修行以來,這幾百年裡,除了死去那些化神級別的蠻荒古獸,人類文明這邊,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化神修士的隕落。
化神修士的壽命極其漫長,某種意義上,那就是凡人眼中真正的長生。
畢竟最少也是五千年的壽命,對於那些不過百年的凡人,已經是無可想象的生命之厚重。
每一個化神修士,都是活着的歷史,行走的文明圖卷,只要渡過三災三厄,那理論上,就能可以與這片天地同壽。
當然天地法則意志自然不會允許,故而每過三千六百年,便要降下一次針對化神修士的劫數,但只要捱得過,那就又是三千六百年好活。
所以,若不是遭遇人禍,化神修士身死一事,即使元嬰修士,等閒也難得一見。
某種程度上,樂川和方清源在親身體驗過這種經歷,也是見證了歷史,比起那些從生到死都平平無奇的金丹修士,這種遭遇,也算難得。
但樂川並不領情就是了。
“除了白山各大宗門緊閉門戶外,周邊的齊雲各個家族勢力,也都約束自家弟子,禁止來白山,在白山中游歷的各方修士,如今也都返程,如今那些獸船一票難求,真是可笑。”
樂川嘴上說着可笑的話,但面色依然冷冷的。
方清源在一旁思索,片刻之後,他發現自己對白山之上,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竟然完全沒有什麼具體的印象。
就像這一次,白山之主突然隕落,而自己這個在白山地界廝混幾十年的宗主,還不知道這位隕落的化神修士,到底叫什麼,有什麼稱號。
對此,方清源問樂川,樂川也是茫然不知,他在這之前,也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如今在這種情況下,兩人也發現了一絲問題,白山這種情況,在此界絕無僅有,這片地界上最高戰力只是金丹,元嬰修士通通束縛在山上不讓下來,如今大家連山上有幾個元嬰修士,都搞不清楚。
這種平日裡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念起,就好似房間的大象似得,一隻大象出現在房間裡,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但長久以來,因爲某種特殊的原因,導致大家卻對如此顯而易見的事物視而不見。
而這個特殊的原因,方清源與樂川對視一眼,好似都想到了什麼。
“這應該就是那位隕落的白山之主的神通了,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提及他,於是在這白山地界上的所有人,都通通提不起探究的意念,直到他身死,這才破除了籠罩整個白山的神通。”
方清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自己都有所心驚,覆蓋白山上萬裡方圓地界的神通,真是讓他想象不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這就是化神之威嗎?
難怪此界有言道,不入化神,終爲一場空。
與樂川唉聲嘆氣一會之後,方清源問其接下來的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後勤不足,繼續推進,只不過做個樣子罷了,好給總山那邊交代,月娥老祖遲遲不降下法旨,估計對這老獅子也忌憚的很,就別指望她老人家了。
到頭來,一切還是要靠我們自己,另外伱元朵師叔也要走,摩雲鬣被其重傷,她的任務完成了,還有這一次元朵好似受到了一些刺激,說是要回去閉關。
你若是有意,過去看看她也行,起碼有過這次並肩作戰的經歷,這對你也有很大的好處,關係和人脈,不就是這麼處出來的嘛。”
聽着樂川絮絮叨叨的話,方清源心中再三轉念,還是沒有將虞冉的事說出來,眼下樂川煩心的事夠多了,這是自己的因果,不必扯到白山御獸門上。
至於元朵,方清源覺得就不必見了,兩個人的身份差着太多,這次交際之後,未來不知多少年都見不上一次,何必徒留煩惱。
樂川見方清源神情,也知道方清源的想法,對此他只是笑着說了一句:
“年輕人啊。”
半個月後,在元朵走後的第五日,白山之上終於降下法旨,讓白山境地內的所有宗門修士,都要身穿喪服,都得給化神老祖服喪三年。
十家元嬰宗門第一時間響應,而那些金丹家族勢力自然也沒有意見,麻溜的換上喪服,取消宴席樂舞。
至於白山御獸門的立場,這就顯得微妙了,白山御獸門雖然在白山,可名義上還是屬於御獸總山飛地,這個要不要穿喪服爲死去的化神老祖服喪,那就有點說道。
這個問題擺在樂川面前,而樂川的態度也很乾脆,換,爲何不換,既然在人家地盤上過活,那就不要談御獸門的骨氣了。
樂川一向是注重實利,在這種顏面問題上,他看得不重,換上喪服是給十家元嬰宗門面子,相反,那就是打臉。
而且通過這件事,以後雖不指望那些元嬰宗門,把白山御獸門當做白山自家人,但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至於御獸門中其他飛地門主的笑話,誰在乎呢。
服喪期間,不宜動用刀兵,雖然小規模戰鬥無礙,但大規模用兵,那就不用想了。
於是其他幾位前來助拳的分門掌門,也都領着一些自家弟子退走,等待三年後再來。
至此,方清源終於有時間可以好好規劃仙府中的靈田了,而且姬羽樑被楚紅裳的事拌住手腳,連帶着姬元柬也被指使的團團轉,自然沒有心力來找自家麻煩。
另外根據消息,霍虎好像又在南疆的蠻荒深處出現一次,這下子,姬元柬的目光再也盯不過來了。
唯一值得樂川遺憾的是,方清源的結丹大典,還是不能召開,這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方清源對此表示無妨,結丹大典這種事,他不怎麼感興趣。
眼下如何把地種好,纔是他心心念唸的事,於是接下來的三年,方清源便一頭扎進研究靈田傀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