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過去,看到箱子裡整齊地擺放着一沓沓文件,這些文件全部用牛皮紙包着,每本的封面都一樣,上面只寫着一個字“邛”,然後下面是數字編號,“016、027、039”……
書記隨便拿出一本,燈光下,這本文件封面上的“邛”字還泛着筆墨的油光,他小心地翻開,裡面只有一頁紙,上面用繁體字寫着“七月二日,東北區十壹號,未發現。”。
沒有署名沒有落款,書記有些納悶,他又重新拿了編號是“056”的一本,翻開后里面依然只有一頁紙,內容仍然類似:“六月二十日,西南區二十五號,未發現。”。
衆人看不明白,我也上去跟着翻起來,但是所有的文件裡面的內容都大同小異,全是“某月某日,某某區某某號,未發現”。
“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嚴老頭擡頭問程學兵。
程學兵擰着眉頭,良久才道:“這些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三十年前。”
“什麼?”嚴老頭一臉錯愕,“三十年前你們就找到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們兩人的對話把我和書記說的一愣一愣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嚴老頭和這個程學兵肯定有很深的交集纔對。
然而程學兵並未理會嚴老頭的憤懣,他不緊不慢解釋道:“三十年前,我們只發現了文件,但是它的來源,我們並不瞭解,你也知道,當時他們已經不見了,留在外面唯一的東西,就是這樣的文件。”
“那這三十年裡,你們研究出什麼結果沒有?”嚴老頭雖然很生氣,但很快還是鎮定了下來。
“當然沒有,不過,也許我們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程學兵望向屋子深處的一排排箱子,眼神深邃。
“這麼多箱子,一個一個翻要翻到多久?”書記有些鬱悶,他現在顯然已經改變了打開箱子的主意。
“這倒是不用。”程學兵說,“這些鐵架子的擺放有嚴格的規定,我們每一排撬開一個就行了。”
說完,程學兵安排肖建華和小白守着王偉,我們幾個去撬箱子。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
連續幾排箱子裡面都是這樣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的文件,有的甚至是空的。
一路過來,書記和程學兵已經累的氣喘吁吁,現在是第七排,如果最後這三排箱子裡面還是這樣的東西,我們的希望就要落空了。
後面三排的箱子和前面幾排有明顯不同,每個箱子足足有兩米長,上面的鎖也更大,書記費了吃奶的勁才把鎖砸開。
蓋子比較沉,我給他倆打着手電,書記和程學兵兩個人合力才勉強把蓋子給翻起來,剛打開一條縫,書記和程學兵同時就是一陣驚呼。
箱子裡面竟然是擺放整齊的一支支步槍,每一杆槍鋥亮鋥亮的,子彈也整齊地擺放在一起。
書記兩眼放光道:“快看看,這他孃的一水兒的毛瑟啊!”
程學兵肯定也是個惜槍之人,當即就拿了一把出來,書記把子彈遞給他,程學兵試了試,幾十年過去,這些槍完全沒有任何老化的痕跡。
程學兵順手把槍背在身後,書記也想弄一把,程學兵表面上不同意,但是也沒有制止他。
兩人一陣興奮地把槍收拾妥當,書記如獲至寶,興高采烈地去敲下一個箱子。
我疾步跟上去,這時就聽到嚴老頭在後面吼吼地讓我們等等。
我們三個回頭看他,只見他神色凝重地指着我們即將敲的箱子上面,讓我們看。
箱子上面的鐵皮剝落得很厲害,但是看樣子不是被鏽蝕的,程學兵上去摸了摸,一下就退回來給書記做了個手勢。
“這是抓痕,警戒!”
程學兵讓我去幫他的忙,書記端着槍在一旁警戒。
程學兵卯足了勁對着箱子上的掛鎖就是一下,大鎖應力而斷,我和程學兵一人擡着箱子的一角,和剛剛那個箱子一樣緩緩地用力往上擡。
箱蓋被我們一點點擡起來,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個人頭,我一陣驚駭,手上一下就鬆了勁,好在程學兵那邊勁大,依然堅挺地撐着蓋子。
書記有些着急,過來幫我們一起把整個蓋子完全打開。
“我操,這他媽是……一具屍體。”我們幾人面面相覷地看着面前的箱子,誰都沒有料到裡面竟放着一具乾癟的男屍。
剛纔是我第一次見到骷髏,現在又是第一次見到屍體,我不知是麻木了還是怎麼,驚駭之後反而平靜了下來。
嚴老頭走上前來,神情黯然地看着箱子裡的屍體。
這具男屍整個肌肉已經完全凹陷下去,但可能是因爲這個防空洞恆溫恆溼的緣故,箱子裡面的屍體並沒有腐爛,屍體還穿着上世紀改革開放初期流行的那種的確良衣服,這在那個年代可是上好的面料,男屍的面部表情極爲扭曲,嘴張的奇大,他的雙手呈現一種不可思議的握爪狀,顯然在死前劇烈掙扎過。瞬時,一股無法言狀的絕望感瀰漫開來,如果這些人當時也遇到了我們現在這樣的情況,那他們也許全都是活活被困死在了這個地方。
程學兵和嚴老頭並排站在箱子前,沉默了足有一分鐘,像是在給那具屍體默哀。
我和書記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靜靜等着他們,我覺得,箱子裡的人,肯定和他們有某種聯繫。
終於,嚴老頭收回剛纔的肅穆,自言自語到:“三十年了,原來他們在這。”
程學兵沒有接話,走向下一個鐵箱子,我默默地走過去幫他,一個……兩個……十一個。
後面的箱子裡全是他們,全是嚴老頭口中那羣“三十年”的人,足足有十一個。
嚴老頭看着一個個躺在鐵箱子裡的人,極度沮喪,他無聲地流着淚,撫摸着他們,就像撫摸着自己的孩子。
程學兵實在看不下去,給書記使眼色讓他把嚴老頭拉住。
我們在這些屍體上摸索一番沒有任何發現,於是只好重新給這些人把蓋子蓋上,退回王偉他們那裡。
嚴老頭悶在那裡不說話,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他,畢竟這些人爲什麼會死在這裡,這個“三十年”又是什麼意思,我對此一無所知。
就這樣沉默了十分鐘,程學兵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道:“剛纔箱子裡有多少具屍體?”
書記擦着他的槍,頭也不擡地回他有十一具。
這時嚴老頭似乎也意識到程學兵想到的東西,連忙對程學兵到:“你們那邊當時是幾個人?”
“七個。”
“我們是十個。”
“那也就是……”嚴老頭想了下道:“有六個人不見了!”
程學兵兩眼放光:“這六個人肯定找到方法出去了!”
一說到出口,衆人再一次沉默下來,剛纔去翻這些鐵箱子,本來就想着能夠找到如何出去的線索,結果不但沒有找到,還發現了嚴老頭口中三十年前那些人的屍體。
想到那些鐵箱子上的抓痕,到底是誰會把他們鎖在鐵箱子裡面,看他們的死相,肯定都是在關進鐵箱子後才死的,那這些人在生前到底又遇到了什麼,會不會就是因爲那個怪物。
一想到這,我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十一個人每個人都被關在鐵箱子裡面,痛苦地死去,鐵箱子上面都出現了深淺不一的抓痕,或許是這些人來到這裡的時候也遇到了和我們同樣的變故,下來的石階消失,在前進途中又遇到那個東西的襲擊,後來這些人也躲在我們現在的這間儲物室裡,他們爲了躲避那個東西有十一個人選擇躲進了鐵箱子,那個東西沒有辦法弄開鐵箱子,但是這些人也沒有辦法出來,所以後來都被活活餓死在了鐵箱子裡面。而另外的六個人或許是和這十一個人跑散了,或許是找到了出路,但是後來不知又遇到了什麼樣的變故,最終只在他們消失的地方留下了程學兵說的那些資料,最後這六個人也在大山裡消失不見。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程學兵不動聲色地聽我說完,然後指了指身旁的鐵架子道:“你忽略了一點,照你這樣說,那還得有個人給他們上鎖纔是,如果真是緊急情況,誰有功夫去給他們上鎖?還有,這些人是三十年前失蹤的,而那些箱子和鎖,至少已經存在六十年了!”
程學兵說完,嚴老頭突然愣了一下,然後面色一變冷冷地對程學兵厲聲道:“你怎麼知道,這些鎖至少有六十年了?”
程學兵面露尷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嚴老頭。
正在這時,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突然傳了過來,我們屏住呼吸,側耳一聽,那聲音竟是從房間的另一邊傳來的!
“起屍了!”嚴老頭突然驚叫道。
“那現在怎麼辦?”我一聽他這話,頓感不妙。
“怎麼辦……啊!”書記突然驚叫起來,“誰他媽在摸我!”
我們驚恐地轉身一看,卻發現剛纔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王偉現在卻莫名奇妙地醒了,此時他正抓着書記的褲腿借力站了起來。
王偉面色鐵青,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目光空洞地看了我們一圈,也不管那些刺耳的金屬聲,繞過衆人拖了一個最近的空箱子放在他剛纔昏迷的那個牆角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