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決定勝負的一票在莊曉夢身上,而莊曉夢一直不投,衆人都好奇地看向他。卻見他眼眶漸漸紅了,喃喃地說道:“餘生漸可知究竟,往事何堪論倘如……”
此時的他,內心想了很多很多。
這詩中寫的,不就像是自己嗎,已經人到中年,似乎剩下的日子自己可以看到結果,而往事卻已不堪多想。隨着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感慨自己的人生……
原本自己在寫作方面並不算太有天賦,寫着寫着,從一個小作家變成了略爲知名的作家,可再往上爬,覺得相當困難。後來搭上了梅文化這條線,纔算是在文壇的地位又邁上了一個新臺階。
可憑藉着並不厲害的文學成就,卻有着較高的文學地位,這種不匹配也讓他心裡時常感到難受。
這些年來,他也是幫着梅文化做了許多事情。近來更是讓他難堪,他勝不了姜俊,於是梅文化給他找了個工作室,凡事都已經不用自己寫了,直接用他的名字發表。
這固然是省事,可是對他來說,他有了一種從未經歷過的寂寞孤獨之感,他忽然發現,竟然不寫作也可以當作家,竟然莊曉夢這三個字,可以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符號。
他忽然覺得,似乎當初在小報刊上發表作品,賺微薄的稿費的時候,都比現在要快樂,因爲現在的他,已經迷失了自我……
現在看到陳青的這首詩,心裡受到極大震動,這是真正的文學,是真正的好作品,是震撼人心的作品!
自己在做什麼?自己爲什麼要爲了名和利去做這些卑鄙無恥、令人作嘔的事?自己有名和利的時候,唐夏語就跟着自己。見到更有名和利的人,唐夏語就去跟着別人。
自己爲什麼就必須要一直追求名利?爲什麼就不能追求真正的文學、追求真理、追求真實?
哪怕只是片刻。
想到這裡,他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毅然說道:“我這一票,投給陳青。”
這話一出,場上的許多人都傻了。
梅前張着個大嘴,叫道:“啥?啥?你說啥!我就是再蠢,也沒把名字給記錯吧!”
洛宜秋也一臉疑惑,看向姜俊,心想:難道是你把他買通了?
姜俊一臉茫然,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怎麼回事。
文是非轉頭說道:“莊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莊曉夢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和陳青並不相識,我這一票,是投給真正的文學,哪怕爲這片刻的覺醒,賠上我這一生的前途,我也在所不惜。”
他看向主持人,說道:“宣佈結果吧。”
主持人聽到這話,眼中也現出光芒,她雖然也收了梅文化的錢,可畢竟也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現在聽到陳青竟然仍然戰勝了梅初曦,也替她高興。而且似乎不是自己的過錯,那自己拿的錢也不用還了,更是有一種狡黠的快感。
她笑道:“我宣佈,這回的冠軍是陳青!”
主辦方何光明心想:我已經給你梅文化開了綠燈,你自己沒有管好你自己的人,仍然輸了,這就不怪我了,我總不能這種情況下還反悔。也起身說道:“恭喜陳青同學,陳青同學將獲得水木大學文學系的保送資格!”
“好!!!”場下掌聲雷動,喝彩不止。
主持人說道:“請陳青同學發表獲獎感言!”
陳青站上了臺,說道:“我先要和大家宣佈一件事情,我準備放棄這次保送資格。”
這話一出,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都帶着好奇的眼神看着陳青。
陳青說道:“我這次來,本來就不是爲了爭這個資格。只是想以自己的行動證明一個真理。”
主持人說道:“什麼真理?”
陳青大聲說道:“文學就是文學,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不應該被權勢所幹涉!就算權勢真的能發表官方的評價,可真正的評價,是在人的心裡!”
話音落後,場上漸漸響起掌聲,隨即是轟然作響的掌聲,喝彩之聲響徹大廳。
姜俊也叫道:“說得好!”一瘸一拐地走到臺上,說道:“我也宣佈,等預算充足了,我也要辦一個文學類的比賽,到那時候,絕對不會摻雜任何黑幕,完全憑藉選手個人的能力!”
陳青向着臺下的王清荷叫道:“清荷妹妹,真到了那天的時候,你來不來參賽呀!”
王清荷站起身來,一臉欣喜的表情,雙手擴在嘴邊,叫道:“一定來!”
陳青叫道:“我等你!”
這時,陳青和姜俊對望了一眼,陳青說道:“你剛纔爲什麼要承認呀,弄得那麼險,你要是不承認,你不就不用下臺了嘛。”
姜俊凝望着她,深情地說道:“我也知道那個時候不承認比較理智,可我又怎能那麼說!我寧願付出更大的代價,也要告訴大家,我們兩個是在一起的。”
陳青眼中泛出淚花,撲上去和他緊緊抱在一起。
場下又響起一陣歡呼聲,吶喊聲。
這時,文是非在一旁叫道:“看看吶,看看他們,光天化日就抱在一起,有傷風化!我們要抵制這種行爲!”
又叫道:“陳青這回能贏,純粹是靠了運氣,她寫的那是什麼呀,風格消極,全是負能量。這社會上不應該傳播負能量,應該傳播正能量!”
說到這裡,還喊了一句:“正能量!”
臺下還真有那麼一小撥人和他一起喊道:“正能量!”
文是非叫道:“正能量!正能量!正能量!”
臺下那一小撥人叫道:“正能量!正能量!正能量!”
文是非又連聲叫道:“正能量!正能量!正能量!正能量!正能量!……”
這時,忽然上來兩個警察,其中一個警察說道:“你是正能量教授嗎?”又連忙說道:“我都被你弄亂了,你是文是非教授嗎?”
文是非說道:“是我,怎麼了?”
警察說道:“我們收到一個女大學生懷孕的案子,經受害者陳述,此案與你有關,和我們走一趟!”
文是非聽到這話,瞬間就傻了眼,臉色慘白,嘴脣顫抖地說不出話來,被兩個警察押着帶走了。
一個觀衆叫道:“文教授,你不是天天說別人是負能量嗎,怎麼你這正能量的,還要坐牢了呢?”
另一個觀衆調侃地說道:“誒,人家這可不是去坐牢,是給監獄裡的人傳播正能量去呢!”
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都鬨堂大笑。
而在這鬨堂大笑中,莊曉夢獨自一個人緩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