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嶽倫的背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脊背,示意他放鬆點兒,他的身子繃得太緊了,這很不自然,不自然,就會讓人感覺到不舒服,不和諧,這種不舒服、不和諧,有可能會讓老婆子感到不開心,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嶽倫被我一安撫,似乎好多了,身子也不再那麼繃緊了,我的手從他的後背之上移開,我將目光也重新收了回來,重新放在了老婆子的面孔上。
“別去溜達了,這地方邪氣得很,我這裡纔是最安全的,東面那頭,是亂葬崗,林子裡面也不安生,你們兩個啊,就安安心心在我這裡,陪陪我,老婆子不要求過分,待上幾天,總沒有問題吧?”老婆子的老臉,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我從那張老臉上面,看不出來任何的不和諧的地方,這個老婆子,果然是天生的演戲好手。
嶽倫臉露笑容,走到老婆子身邊,接過了老婆子手中的掃把,道:“婆婆,你這樣掃院子有什麼意義啊,這裡的風,沒有定向,一會兒東,一會兒西,東南西北的,風向不一,這附近的葉子,總會不斷地落在院子裡,你掃了一層,又有一層落下,你不累嗎?”
老婆子笑道:“是啊,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啊?”
嶽倫張了張嘴巴,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話頭了。
“我老了,我在這裡,足足待了四十個年頭,今年,馬上就要第四十一個年頭了,我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老婆子臉露追憶之色道。
“婆婆,你是這裡的守墓人嗎?”嶽倫道。
“守墓人?”老婆子輕咦了一聲後,看着嶽倫道:“你小子,想的東西,倒是偏,我可不是什麼守墓人,我就是個……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一個笨女人吧,我一輩子,都沒有過男人,我在這裡,就這麼待了四十年,在這四十年,我看膩了春去秋來,四季變換,在這四十年裡,有不少土狼都老死了,狼的首領,換了又換,直到,我再也沒有看到過這附近有狼的存在,除去那些老死的野獸,這附近的一些兇猛的野獸,早年都被我吃到了肚子裡面,那時候,我每天都能吃得很飽,吃飽了,人會感到幸福,讓我覺得,活着的感覺,真好。”
我跟嶽倫對視一眼,我感到心驚,沒有想到這附近的野獸,竟然會被這麼一個老婆子獵殺,不過算算時間,四十多年前,老婆子也就二十左右的樣子,那個時候,她爲什麼會出格地跑到這個鬼地方,還一待就是四十個年頭,這裡面,肯定有我和嶽倫不知道的隱情。
嶽倫賠笑道:“婆婆,你說得對,我也是這麼覺得,吃飽了會感到幸福,感到自己還活着,那種感覺,很充實,很好。”
老婆子笑着看了嶽倫一眼,隨即,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遠處,也不知道在遙望着什麼,“四十個年頭了,不出意外,我會老死,死掉了,也沒有人會想起我,沒有人會爲我哭泣,沒有人會爲我立上一座新墳……我終究是這山野間的一具枯骨。”
“婆婆,千萬別這麼說,你的身子骨還硬朗着呢,這麼說自己可不好。”嶽倫道。
也不知道這話是老婆子的真情吐露,還是她演戲演得太過高明,她的那番話,令我都覺得十分悲涼,不論她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光是想想,就令人心裡不是個滋味兒,這種事情,肯定的是有的,而且還不少,不過,在原來存在的臥龍村裡面,永遠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白爺爺會爲每一個孤寡老人送上最後一程,他曾說過要比所有的村中老人活得都久,卻沒有想到,死在了羅卡的血祭大陣之下,被抽乾了全身的血氣而死。
“哎,我跟你們說這些幹什麼,不傷感了,走吧,外面風急,我給你們做好了飯菜,進屋子裡面吃吧。”
老婆子輕輕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子,率先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走吧。”我說。
嶽倫點了點頭,跟在我後面,進了草房子。
我們走進有些逼仄的廚房的時候,老婆子已經在桌案上擺好了飯菜,飯菜清淡,還是那些老樣,不過,此時的桌子上面,卻多了兩壇物什,那是兩罈子酒水,還沒有靠近,我就嗅到了那種說淡不淡、說濃不濃的酒香,令人的毛孔都舒張開來了。
嶽倫抽了抽鼻子,喜形於色地道:“婆婆,這是什麼酒啊,這麼香?是給我們準備的嗎?”
“當然啊,這是我特意釀製的桃花釀,算是陳釀吧,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你們可不要客氣啊,多喝一點兒。”
老婆子笑着說道,擡起一個大罈子,將一個大碗裡,注滿了淡粉色的酒水,令我們都有些錯愕的是,隨着酒水一同倒出來的,還有不少米黃色的蟲子,看上去十分地膩人,令人心生厭惡。
嶽倫的臉,**了幾下後對老婆子道:“婆婆,這不會就是酒蟲吧?”
老婆子笑着颳了一下嶽倫的鼻尖,笑道:“你小子啊,倒是活泛,沒有錯,這就是酒蟲,這酒蟲跟這桃花釀一同喝下,纔是絕配啊,別看這酒蟲有些噁心,其實這東西,十分地美味,你將它一放入嘴中,就會立即融化開來,說起來,這酒蟲也是大補之物啊,小夥子們,你們可別給我留着啊,老婆子我酒量不好,但是也是喜歡飲酒,今天,咱們就醉他一醉,不過,我只能少喝一點了,我就用這個小碗吧。”
話畢,老婆子又給自己跟前的一個小木碗倒滿了酒水,那個小木碗,僅有大碗的三分之一大小。
我在嶽倫的背後偷偷掐了一下嶽倫。
嶽倫地眉頭皺了皺,忽地,面露難色道:“婆婆你太熱情了,不過我們都不會喝酒,沾之即醉,我看這桃花釀,就免了吧?”
“嚯嚯,那可不行,你們不喝,可就是瞧不起我這老婆子,老婆子,我可不會開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