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哲布突然一吼醒來,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只能聽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愣了很久,他才慢慢摸向四周。
他顯然摸到了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再是針筒,還有瓶裝水和散發着腐酸的三明治……
他又摸了摸自己被擼起袖子***的右臂,緩緩張開了嘴。
被救了……
雖然依舊頭重腳輕,口乾舌燥,但一定是被救了……
林沅芷麼……
雖然沒看到,但只有可能是她了,她檢查過揹包,一定是在那時發現解毒劑的。
可她又是怎麼做到的?周亞軒爲什麼沒下下手?
想不清……
哲布揉了揉陣痛的頭,轉而望向透着些許火光的洞口。
那就去找能想清的人吧。
這裡不能待了。
他這便昏昏沉沉向外爬去。
可還沒探出洞口,外面卻又傳來了猙獰詭譎的女聲。
「啊……是這樣麼……真相是這樣麼……感覺真不錯……真不錯……」
哲布登時眉色一肅,瞬間清醒,握了握拳頭,感受到拳套嘎巴作響後,扒着洞口邊緣一躥而出。
眼前,漸熄的火光中,一個眼睛,鼻子,嘴巴都鑽滿了蚯蚓的女人正在地上蠕動着。
不不不,她早已不是個人,渾身的血肉正凝爲一隻巨型蛞蝓,那個紅骷髏一樣的腦袋還在口吐人言。
突然,她扭過了頭,用那兩個蠕動的蚯蚓洞看向了哲布:「你還沒死……太好了……我要進食……快……快來和我一起……理解一……」
轟!
鐵拳轟裂而過,血肉碎骨伴着能量四濺而出。
「理解你媽!」哲布看着脖子的斷口,接着又是一拳砸了過去。
像是在打消除遊戲一樣,又一段身體被擊成了碎片。
蛞蝓的身體再度陷入掙扎,想要鑽進地下卻又因傷口的摩擦而發出更爲痛苦的尖嘯,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在這劇烈的戰抖中顫慄而出。
「啊別……別……我爲你效力……我願意爲你效力……就像李清明的那個……」
「效力你媽!」哲布又是一拳砸下。
蛞蝓瞬間又短了一截,劇痛卻又讓她陷入了更加瘋狂的扭動。
「停……快停……我給過你水……不是說要交給司法……」
「司法你媽!」哲布再次揮拳消除了一塊,接着又是一塊,一塊又一塊。
在這重口味血肉版的天天愛消除中,蛞蝓的掙扎終也逐漸放緩,最後只剩下了無力的震顫。
「我明明……幫了你們……
「林沅芷騙那個主宰,要去北邊找李清明……我沒有揭穿……
「我已經悔悟了……我站在了你們這邊……救贖啊哲布……這是我的救贖啊……
「而且已經寬恕我了……林沅芷……明明也已經……寬恕我了……」
「那是她的事!」哲布看着最後一節小尾巴,咔咔攥緊了拳套,「這是我的事!」
轟!
最後一拳撼地砸下,林中終也再無聲響,僅剩地上一片長長的血肉痕跡,以及空氣中淡淡的散溢能量。
……
23:26:48。
「啊!」一路疾行的周亞軒突然呆了一聲。
「怎麼?」前面帶路的林沅芷止步問道。
「寶具。」周亞軒急忙道,「走太急了,應該拿走哲布的寶具。」
「沒關係的,等等還要回去,再說哲布也起不來了,那個毒藥
應該是許美佳在林中提煉的蘑菇毒素,我也中過,即便是尖兵也沒法自行代謝解決。」
「怕的倒也不是這個,怕的是李清明。」周亞軒悶聲道,「那個拳套是三星半的寶具,不想落到李清明手裡。」
「那就更不用怕了,李清明在咱們身前這片區域,敢往那邊去肯定會被我們發現。」林沅芷說着指向身前黑暗的林地道,「大概就是這片了,我猜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的營地。」
「嘿……」聽到此話,周亞軒喜笑顏開,「這麼想的話,提前解決哲布也算是搞掉了***煩,他們剩下的人別說是我,連你都可以強度碾壓了,何況沒有太陽絲毫不影響我們的視覺,反而舒服很多。」
「那要安排什麼戰術麼?」林沅芷問道。
「把李清明和殷璃交給我就好了,你去處理其他人,儘量致殘,留些活口。」周亞軒說着便又美美一笑,「黑夜刺殺,強度碾壓,污染折磨……哈哈……想到李清明也被扯掉臉哭着求我殺死他的樣子……啊……太爽了……我都已經硬起來了……」
「…………」林沅芷猛地回身繼續行進。
「啊這個……是不是有點下頭?」周亞軒吞着並不存在的口水問道。
「……還好吧。」
周亞軒感受着尷尬的氣氛,自己也有點難受,乾脆「啪」地一聲來了個響指。
「?」林沅芷頓時一個恍然,止住步子回頭問道,「剛剛你說了什麼,我好像走神了……」
「儘量致殘,留個活口。」周亞軒沉聲道。
「嗯……」林沅芷有些茫然地踏上了前路。
……
23:41:08。
黑夜仍在繼續,林中終於迎來了難得的涼爽。
東側營地則是一片熱鬧。
由於地下基地工程和補給生產已經提前完成,李清明竟然破天荒地允許綠色新生的成員們自由活動。
這些人也沒想到,李清明竟然也會搞上5歇2這一套,不僅開創了週末,甚至提供了相當數量的食材和水以供消遣。
最初大家還不太信,以爲這是試探,但隨着第一個人蹦躂了幾下,又當着李清明的面吃了兩口罐頭後,其餘人立刻也都加入了這場狂歡。
到這會兒,營地裡已經吃起火鍋唱起歌了,最過分的幾個人甚至圍着篝火手拉手,抹着眼淚歌頌起他們新的信仰。
「是神……李清明大人是神……是來清理這個秘境拯救我們的神。」
「是啊……竟然還有休息日……比我上班都舒服……上班的話現在一定還在加班吧……」
「他賜予我們食物,他指導我們建設避暑的方舟,他甚至還帶來了週末……」
「神說,要有周末!」
「決定了,出去就註冊李清明宗教!」
「住口!李清明大人的名字是不可被註冊的。」
「那就……黑暗新生?」
「黑暗新生好耶!
「可東洲並不開放新宗教註冊吧?」
「大洋聯盟可以,去那邊。」
「好,將李清明大人的福祉傳播到每個角落。」
隨着他們音量和影響力的逐漸增大,篝火對面坐着的那個男人終於忍無可忍。
「有點煩了。」李清明冷冷道,「再廢話就提前開始週一。」
幾人連忙住口,轉而悄聲交談。
「都小點聲,可別再這麼明目張膽地歌頌了……」
「是啊,神總需要僞裝得殘忍一些,不然管理不好世人。」
「他無私到連歌頌和祈禱都不需要……嗚嗚嗚……他真的……」
看着這些人嘰嘰喳喳的樣子,坐在李清明身旁的林宇航也是用樹棍頂了頂火堆笑道:「習慣點吧,他們就是這樣一羣人,總需要一些崇高的目標感,曾經的我也一樣。」
李清明搖頭道:「財富和慾望還不夠給他們當目標麼?」
「可那些都是充滿競爭很難滿足的,相比而言,信奉一個東西簡單得多,很快就可以收穫認同和意義。」林宇航淡然道,「所以無論是綠色新生還是黑暗新生,無論是性別對立還是階級認同,總會有這麼一個東西爲你量身定做。」
「我不理解。」李清明卻依舊搖頭,「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了,娛樂的方式也有一萬種,爲什麼要在這些破事上浪費時間?」
林宇航嘆道:「大概是因爲你不需要情緒價值吧,你總能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事,從不會失敗或者有所缺憾,這些在你身上產生了正向循環,所以你也只會專注自己將要做到的事。」
「別扯了,我有的是缺憾和做不到的事,這也正是我不斷做事的原因。」李清明說着又往火堆裡扔了塊木頭,「但我也有些理解你的意思了,想得這麼明白不去試試當個尖兵麼?」
「哈。」林宇航咳笑道,「曾經的我可惜命了,纔不會爲了刺激放棄那麼多的享受,現在的我,想冒險也來不及了。」
「大洋聯盟那邊倒是有一些激進的療法……」旁邊抱膝而坐的周沫突然扭頭道,「好像是引入了一些秘境材料,風險很大,但據說真的能續命。」
「我知道那些療法,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說是治療,本質上其實是投資大洋聯盟的秘境研究,不僅要花大錢還免費當試驗品提供樣本。」林宇航苦笑道,「算了吧,錢已經花光了,全捐給組織了。說來慚愧,我可能是這次活動的最大讚助人。」
「這可就尷尬了……」周沫趕緊閉上了嘴。
李清明也不再言語。
倒不是因爲無話可接,而是因爲旁邊的樹上掉下了一顆不起眼的石子。
那是藏在樹上放哨的殷璃扔下來的,之前約定好,如果有人接近就扔一顆,如果確定是哲布就扔兩顆,周亞軒是三顆,他們都來全在就把所有石子都扔下來。
同時,石子彈地的位置和方向也會傳達出目標的所在位置和方向。
從剛剛落地的那顆石子來看,目標在西北方50米左右。
李清明就此撓了撓頭。
這是他的暗號,意爲繼續觀察,等待目標進入埋伏。
收到這個訊號後,樹上朝南的那棵枯萎的粗支上下微微晃了晃,將命令和情況傳達給了附近埋伏的所有人。
四周,無論叢中還是樹上,每個尖兵也都沉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寶具或者機關。
該來的還是來了。
又或者說,來得好,晚來不如早來。
而篝火旁的李清明卻還是那副隨性的樣子,那些組織成員也依舊涮鍋歡笑,對危險全然不知。
當然,這也正是讓他們在這裡的目的。
一方面,可以僞裝成毫無防備的樣子。
另一方面,他們自由活動的身體也會封鎖大多數偷襲角度,敵人將會毫不自知地***控,「自主」地潛藏到李清明後背的角度,而那裡也正是埋伏的中心位置。
可即便如此,面對黑夜裡的黑暗精靈或是憤怒的哲布,勝算依然沒那麼大,李清明依然很可能會被偷襲成功。
但沒辦法,爲了將對方引入埋伏圈正中,他必須冒險親自充當誘餌,將自己置於險境。
換殷璃坐在這裡沒這個效果,渡邊遙也不行,在沒見到他李清明本人之前敵人很難貿然出手。
只有「殺死李清明」
這種足夠鮮腥的誘餌,才能釣來期盼的大魚。
嚓嚓……
又一顆石子掉落,這次落得更近了一些,方向也發生了改變。
這意味着殷璃已確認來者是哲布,他正在西北偏北15°,30米外左右的地方。
李清明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這是按計劃行事的意思。
他雖看似雲淡風輕,但其實已將全部精力投向了那個方向。
來吧,哲布,出手吧!
本來我還挺欣賞你的,你卻接二連三地一意孤行,直至被許美佳蠱惑。
該說你蠢麼?還是因爲程星海的死而迷失了方向?
無所謂了,我沒工夫哄孩子,更不會原諒背叛。
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順便幫程星海把剩下的獵都燒給她。
正當李清明冷麪肅然,殺意已決的時候。
「李清明???」哲布憨憨的聲音從林中傳了過來。
李清明麪皮瞬間一迸。
不是這個劇本。
在搞什麼?
都醞釀到這裡了。
這聲突如其來的問候倒是將周圍綠色新生的成員嚇得不輕,一個個都叫喚着躲到了李清明身後,像是遭遇了野狼的羊羔聚向了牧羊人。
李清明的面色也不禁更加緊繃。
好吧,哲布,不錯的戰術,先用吼聲嚇跑這些肉盾,讓他們反過來拿我當肉盾了,打破我精心佈置的陣型。
是我小看你了,看來你已經提前猜到了埋伏。
果然叫這麼多肉盾來表演還是太浮誇了,沒能騙過這個貌似粗糙實則心細的對手。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將計就計……
正謀劃間,哲布已從黑暗中踏出,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這個營地,甚至還抽了抽鼻子吸了下口水:「李清明……你……你們……竟然能將日子過成這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沒人敢說話,大家默不作聲躲在李清明身後。
雖然從語氣上來說,哲布給人的感覺很安全,但他的造型還是太過震撼了,外加那副還帶着血水的拳套,這怎麼也不敢讓人貿然搭話。
面對這樣一位對手,李清明雖然還在靜坐,卻也依舊全力戒備,低垂的右手始終握着地上的球棍。
「我說過,禁止你來這裡,你來這裡會死。」他上下打量着哲布,沉着臉低聲道。
哲布忙要上前:「情況有變,你聽我說……」
「停!」李清明卻渾身汗毛直立,抽出了球棍驟然而起,「卸下寶具!」
不得不承認,李清明現在真的很緊張,這個人再蠢也是他面臨過的最恐怖的對手,或許本來最恐怖的對手應該是塚,但現在塚實在很難恐怖起來了。
面對李清明突如其來的威懾,哲布卻沒半點緊張和猶豫,當場便咔咔兩下卸下了拳套,緩緩俯下身子,慢慢地扔到了李清明腳下。
「應該的,李清明,這是應該的,我理解你……」
李清明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雙手舉起,原地不動。」
「好。」哲布當即舉起了雙手,一臉焦急道,「可以了吧……可以說事了吧……」
「別亂動。」李清明當即一個擦汗揚手,「保持這個姿勢,很快會有人來捆……」
「差不多得了!」哲布卻忍無可忍瞪目吼了起來,「許美佳已經死透了!周亞軒和林沅芷變異了!程星海是被周亞軒暗算的!殷璃只是誤食了污染食品!!前面的事我搞錯了!!出去以後要殺要剮隨你便。但現在!相信我!就算死我也要先將周亞軒碎屍萬段!!!不!十萬段,一億段!!」
「………………」
太多信息的突然注入,讓李清明陷入了更加劇烈的緊張情緒。
這又是什麼計謀麼?用劇情大反轉來擊穿我的理智從而……
然而就在他還在計算哲布往後一百步後招的時候。
嘶——嘶嘶——
殷璃已經用小刀划着樹幹,瘋了一樣躍下了巨木,直衝到哲布面前掐起了他的肩膀。
「是那塊蛋糕麼……那塊蛋糕!!!」她有些失控地抓着哲布的肩膀道,「星海每次秘境都會帶着那個蛋糕藏品,中間悄悄吃掉,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的……嗚嗚……」
說到最後,她已捂臉跪地,泣不成聲。
哲布則呆呆站在了原地,眼中不自知地充滿了淚水。
「……我……我也想起來了……你吃掉蛋糕後不久……就開始發瘋變異……是星海第一個撲上來安撫你……她燃燒了全部的理智……直至被你……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周亞軒爲什麼要這麼做……封裝的主宰又是什麼……」
「管他的!!!」殷璃已擦着矇眼布震怒起身,「早該殺死周亞軒的,那一刀還是太淺,太淺!哲布!!」
「我知道,不必多說!」哲布同樣滿眼通紅,抓起了殷璃的雙肩,「碎屍萬段!我剛說了,不管周亞軒現在是什麼東西,都要碎屍萬段!!」
「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殷璃卻是一把甩掉淚水,轉向了李清明,「我是要提醒你,別被恩怨衝昏了頭腦,想要以最大把握殺死周亞軒,就務必聽從李清明的指揮,再也不要做什麼多餘的事。」
「事必如此!!!」哲布狠狠點頭看向了李清明,「這裡的情況已經證明了你是一位優秀的隊長,現在開始我將絕對聽從你的指揮。按你說的,我們的賬出去再算,只要能殺死周亞軒,所有罪安到我頭上也無所謂!」
事已至此,李清明終於相信哲布了。
更重要的是,他被那個描述吸引了。
封裝的主宰?
李清明此時已難抑眉頭的震顫。
只因對此他能產生聯想的只有一個東西——
藥。
碎屍萬段?
不不不……要小心珍藏。
周亞軒,你可太珍貴了。
可得榨***腦子裡的每一滴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