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都是錯的,是他所不要、不喜歡的,是他先判了她死刑,他們之間已經徹底的了結了,就在她三年前離開的那一天就已經徹底的結束了。可爲什麼,爲什麼見到那雙眼眸時還是無法名狀的慌亂,不能自已的顫抖,難道僅僅是孩子的原因,還是恨,還是……
她不敢想,她不願想,她不能想。
這一切似乎不要想起就是不存在的,她曾經認爲這樣也是很好的結局,不是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嗎?彼此忘記也許更是一種值得讚許的別樣的相處 ” 。
可現在這樣,是她萬沒有想過的結局,難道兩個人註定是這樣彼此傷害後就……陰陽兩隔?她葉尋不要,她寧願死去的是自己,她可以承受沒有他的日子,但她要他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劉潮!對不起!……”葉尋跪倒在地,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合實放在胸口低低的呢喃着。劃過眼角的淚晶瑩的滴落,瞬間消失在泥土中。
早春的陽光輕柔的照拂着這個滿面塵灰的女人,象牙般細碎的顏色斑駁的灑在頭上、身上,雨水滴濺在米白色的套裙上隱約出泥漬的斑點,一縷髮絲柔軟的搭在額前映襯着光潔的臉龐分外的柔美。低垂的眼瞼微曲的睫毛微微的抖動,喃喃自語的發出輕柔的幾個字,只有最默契的人才能讀懂的心靈的低訴。
葉尋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好讓自己感到活着的存在。
心彷彿跌落到了萬丈深淵中,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跳動的方向,渾身上下透着徹骨的寒冰讓她透不上氣來,背後的陽光照過來卻根本沒有半分熱度,彷彿瞬間被吸入了無境的黑洞之中,只留下溼冷、陰霾和絕望,葉尋耷拉着眼皮,無意識的直起身子站起,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更不知道還能去往哪裡。
“葉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葉尋覺得耳膜裡震動的聲音真好聽,彷彿沁入心脾的甘泉,彷彿拂面暖日的春風,彷彿冬日爐火的清茶,緩緩的浸潤她乾涸的心房,她想立即尋找這聲音的來源,卻又馬上制止了這個愚蠢的念頭。
“不!不能看!會消失的!”心底裡一個小小的聲音謹慎的說道。
劉潮的聲音在叫,即使只是一種幻覺,葉尋也覺得是幸福的。
一睜開眼幻覺就會消失的,閉上眼,讓這感覺多停留一會兒也是好的。葉尋喉頭滑動,潮溼不知道多少次的佔據了眼眸,這一次卻比哪次都更擁堵了些,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讓積聚的淚不用忍得那麼辛苦。
“葉尋!”
葉尋覺得很幸福,嘴角上揚淺顯出兩個梨渦,緊閉的雙眸順着眼角滑落出晶瑩的水珠。這一切如此的真實,彷彿劉潮就站在眼前,甚至還能感覺到他的手指輕輕滑過髮梢,溫柔撫弄額前細碎的頭髮。
“看着我!葉尋!我是劉潮!”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葉尋猛的睜開雙眸,瞳仁黑亮的愛人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咧着嘴衝她笑。
葉尋看着眼前完好無損、毫髮無損的劉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的挪動腳步靠過去,顫抖着伸出手觸摸那俊美到令女人都羨慕妒忌的精緻面容,溫熱的觸感讓她冰冷的手指瞬間傳遞出快樂的情緒。
“你沒事。”葉尋俊秀的眼眸裡沒有半絲欣喜和雀躍,卻透出恐懼驚慌後的脆弱和無助。一遍遍的用指尖輕輕滑過面前這熟悉的臉頰、額頭、發間、眉眼……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真實,那麼溫暖。
“你沒事,你沒事,你沒事……”葉尋一遍遍的重複着,嘴裡囁嚅着反覆確定似地念叨着。喉頭哽咽引得聲音都沙啞起來,胸口積聚的淚如開閘的洪水一般奔騰着涌向心頭,迅速灌溉在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毛孔,麻酥酥的竄向眼眶,彙集成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臉頰被風皴得通紅的幹皮被浸得溼嗒嗒的,更顯得紅潤。
劉潮纖長的手指緊緊的抓住葉尋劃在臉頰上的手,使勁的按住,溫暖的大手傳遞着溫度。
“是的,我沒事!我沒事!”一滴晶瑩順着狹長的眼眸滾落,正好滴在兩隻疊在一起的手掌心內,溫熱的潮溼似乎更加的溫暖起來。
葉尋死死的盯着愛人黑亮的眼眸,烏黑的瞳仁發出猶如朗星明月一般耀眼的光芒,彷彿她要把這一刻永遠的記在腦子裡,不,是刻在骨頭上,永遠不要過去,讓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突然,葉尋似乎從迷濛狀態醒來,用手捂着嘴蹲了下去,低聲的啜泣逐漸變成了嚎啕一般的哭喊,使勁握緊嘴不讓聲音發出來,卻引得身子抖動的更加厲害,止也止不住的,像極了秋風中飄零的發黃的落葉。
劉潮慢慢的蹲下來,輕輕攬過愛人的肩膀,將頭抵在自己的胸口,緊緊的抱住仍由懷中驚慌後無法自拔的人兒發泄着心中的不安和委屈,一對經歷了生與死、悲與歡、仇與愛的戀人終於打破的積久日深的堅冰,以一種從未預想過卻勝過一切預想的方式告別了過去。
冬日的腳步似乎並沒有那麼痛快就徹底走遠,刺骨的寒風還是打着旋兒的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着人間。緩緩挪動的車輛奔着各自的方向漸漸遠去,孤單的奧迪好像滯留在海上的孤島一般,遠近的船隻紛紛繞着離開,叭叭叭的按着喇叭見前面的車沒什麼反應,倒也不再埋怨挨挨擠擠的磨蹭着往一邊靠去,事實上倒是沒有太多人有意見,畢竟比剛纔要好走多了。
嘈雜的環境倒是沒有對車裡的兩個孩子造成什麼影響,暖風吹的空氣裡乾乾的,靜竹靠着座椅後背睡得正熟,濃密狹長的睫毛微微卷曲着,微嘟着的小嘴過分的紅豔,嘴脣上方青白的鼻涕殘留的漬跡已經風乾,變得僵硬,小小的手指微微蜷在一起,睡夢中也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才安心似的。
腿上枕着的是姐姐詩靈,細碎的劉海遮擋着前額,沁出絲絲細微的汗粒,微微張頜的嘴脣伴着呼吸輕輕顫動,胳膊上搭着一件大人的衣服,顯然是熱的厲害,衣服被胡亂的推在了一邊,只留下肩頭上還有那麼一點蓋着的。
這時候好像小姑娘又覺得冷了,雙手死死的抓着衣服的一角,卻並不往身上蓋,只把頭埋在裡面,身子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嘴裡的呼吸也更加急促,哼哼唧唧的囈語裡不時蹦出幾個單字音節,隱約聽着像是“葉尋媽咪”。
靜竹的腿被壓的發麻,眉頭微皺了一下,伸手用力的推開姐姐靠着的頭,卻被手指傳來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用手揉了揉眼角分泌的已經乾結的粘稠物,微微皺起的眉頭說明此刻的靜竹,更多的是不舒服和不耐煩。
“詩靈!醒來!靜竹腿痛啦!”靜竹拉長聲音,小手推着姐姐靠過來的身子,壓在他腿上的頭好重,酥麻的感覺更讓人難以忍受。
“詩靈!詩靈醒來!姐姐醒來!”靜竹不耐煩的大叫起來,姐姐平時不是這樣的,她平時睡覺很輕的,只要葉尋媽咪一叫他們起牀總是靜竹在後面磨蹭,姐姐每次都好快的。
靜竹顧不上詩靈會不會難過,總之如果她的頭不馬上離開,他的腿就會痛到要命了。
“詩靈!詩靈!”靜竹不管不顧的使勁推打着詩靈,扯着詩靈頭上蓋着的衣服拉到一邊,劇烈的動作讓詩靈死攥着的手指鬆開了,衣服揭開,靜竹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詩靈的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通紅的臉龐,嘴巴一張一合的呼吸着,小手觸碰到的額頭和臉蛋竟然是滾燙的!
“詩靈!詩靈!你怎麼了姐姐!你怎麼了!你醒來啦!”靜竹慌了,更加用力的推着姐姐,看她還是沒有反應,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覺得好害怕,嘴角癟起來抽抽搭搭的哭出了聲音:“詩靈……”
用力的拍打的車窗玻璃,卻怎樣都弄不開門窗,靜竹使勁扯着脖子的哭叫,豆大的淚珠順着眼角流出來,鼻涕和淚水迅速的混合在一起,在臉上劃出了一道道的小溪流。
靜竹一會兒爬上座位拍打詩靈,看沒有反應又跳下去拍車窗玻璃,希望有人可以來,但是無論怎樣,都沒有他想要的結果,恐懼一層層的加重盤踞在小小的孩子心間,不知所措的驚慌化作更爲絕望的淚水,哭號着奔涌而出。
突然,一隻纖瘦的胳膊拉拽住靜竹的小手,靜竹頓時停止了哭聲,欣喜的趴在姐姐旁邊。
“詩靈!詩靈!”
“我好渴……好渴……”詩靈緋紅的小臉透着潮熱,嘴脣乾紅的有些過分,甚至都有些白色的爆皮,詩靈吃力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巴,原本乾裂的嘴角滲出了一絲鮮紅的顏色,更襯得臉色益發的虛弱。
“你等等啊,”靜竹吃力的爬下座椅,從前座的位置上拿了一瓶礦泉水費勁的擰開,小心的把瓶口湊在詩靈的嘴邊,可是詩靈虛弱到已經沒有力氣擡起頭了,嘗試了幾次都白白把水灑在座位上,詩靈的嘴裡卻沒有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