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臉,血紅的衣!
淺笑的嘴角,眼中的想念!
“夫人…”
“我在!”坐在地上,把人抱在懷裡,感受到的卻是即將失去的緊繃,窒息。
“夫人,屬下這次沒有失職!”
“你從來沒失職過!從來沒有。”拿出一顆藥丸放入鳳英口中,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手卻抑制不住在發顫。鳳英就算要離開自己,也絕對不應該是這種方式,不該是這樣!
“夫人,不要怕。屬下感覺很好,這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鳳英伸手握住藺芊墨的手。
那冰冷的觸感,讓藺芊墨喉頭髮緊,眼淚順着滑下,不受控制,綿綿不斷,把鳳英的手放入懷中,企圖讓驅散她身上的涼意,“不要說話,我帶你…”
“夫人,再不說,屬下怕沒機會了!”
“夫人,我問過軍醫了,我的病好不了,所剩下的時間也不長了。無論用藥,還是用針,都已沒用了!”
“我已護不了夫人,也不想讓夫人因爲我揹負上負那份歉疚!”
“我不想讓夫人在以後的日子想起我,想到的總是未醫治好我的歉疚感。與其那樣,我寧願夫人記住的是我的好。所以,這樣的結果對於我更好。”
“夫人…屬下很高興!”
“很高興做夫人的下屬…夫人…”
“夫人…。”
聲音開始不穩,眼簾已經垂下,笑意變得模糊,鼻中血色開始外溢…。任由藺芊墨怎麼擦,都抹不去,擦不幹那不斷外溢的血色…。
生命的流逝,再多的不捨,再多的淚水,再多的憤怒,都留不住…
“鳳英,我在,再跟我說說話,鳳英…。”
哽咽的聲音,滿臉的淚花,滿身的血色,失去的悲傷,顫抖的手,滿滿的無助,毀天滅地的哀傷…。
這樣的一幕,這樣的藺芊墨,讓隨之趕來的鳳璟,心口縮成一團。
赫連逸心口抽搐!
赫連珏眼眸微縮。
赫連冥眉頭皺起。
其他人均是神色各異。
藺昦面色緊繃,疾步上前,“墨兒…。”
擡頭看着藺昦,淚眼模糊了視線,哽咽的聲音,不可抑止的心傷,“祖父,我不要鳳英死,我不想她死,你幫幫我,幫幫我…嗚嗚…。”
一直堅強的人,少見的脆弱,那樣的哀傷,讓人看着,心裡不由泛酸。
“好,好,墨兒不怕,不怕…”
壽宴,因突入而來的意外,迅速結束。只是宴席散,卻沒人離開。因爲必要的‘關心’不可少!
鳳老夫人壽宴,藺芊墨突然遇襲,鳳衛護主身受重傷,危在旦夕。
在這樣一個日子,在國公府邸,在皇家之人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敢動手,讓人心驚,不查清,過不去!
只是,明瞭動手之人的身份,卻讓人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紅秀——鳳冉身邊的丫頭!
紅秀對藺芊墨動手,第一反應,主子授意,鳳家內亂!
不過,看着鳳冉扶着肚子,臉色青白,不適,難以置信的樣子,那直接的反應,讓人所有所思!有懷疑,有探究…
首先,鳳冉對藺芊墨動手的理由是什麼?
再來,就算她們之間有什麼仇怨,可在老夫人壽辰的日子,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做,是不是太蠢了些?哪怕是再大的仇怨,但凡有腦子的,也絕對不會這麼做。
鳳璟對藺芊墨的在意,有目共睹。
藺芊墨對那丫頭的看重,清晰可見。
如此,鳳冉一個出嫁的女兒,禍亂鳳家,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難道是有人想借刀殺人,意圖挑起鳳家之亂?猜想,趨向這種。只是,這背後之人到底是誰呢?
可惜,鳳家鳳衛反應太快,紅秀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點了穴道,帶走了。
衆位男客,被國公爺請出了後院。同時大批的鳳衛,重重守住了每個院落,每個出口,入口,由暗轉明。
森嚴,厚重,緊繃!
亂起,氣勢出,壓迫感瞬時襲來,整個國公府沉寂的讓人不敢多說一句。
“張氏!”
“媳婦兒在!”
“吩咐廚房,燉些安神湯,給各位王妃,夫人,小姐壓壓驚。”
“是!”
“各位對不住,老身身體有些不適,先離開一步。”
衆人點頭表示理解,順帶寬慰了幾句。
老夫人道謝,簡短的客套結束。鳳老夫人看向齊嬤嬤,“大小姐,二小姐身體不便,扶她們先去後院休息。”
“是!”
鳳璟,藺芊墨,鳳騰離開,鳳冉,鳳嫣被帶走。肖氏不再。
鳳家大房的人,一時之間跟外界人全部隔離開了。
這個圍繞鳳家大房出現的是非圈,因爲大房之人的全部隱隱避,讓人一時探不到任何信息。
事亂人不亂,面對驚變,鎮定,沉穩,鳳老夫人確實不容小覷。
不過,最讓人不解的是藺芊墨。不過是一個下屬罷了。雖然那丫頭的忠心確實難得,但是,她也不至於那麼傷心吧!再怎麼樣,也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
由此可見,這藺芊墨也是個慣會裝腔作勢的主兒。剛纔那樣子,純粹是做給她們看的。想落得仁善,重情的名頭而已!不過,這藺芊墨倒是真夠命大的,當時那種情況,還真是兇險呀。
因爲藺芊墨的在意,名貴珍藥,保命續命,陸續不斷送入鳳英的口中。
軍中軍醫,宮中御醫,即刻被提來。
包括藺芊墨自己,壓下心中各種即將爆發的情緒,銀針在手,刺入穴道,穩住雙手,搶救鳳英高於一切,其他…。都不重要,都留到最後。
屋內,藺芊墨隨一名軍醫,一名御醫,爭分奪秒,奮力搶救。
而屋外…。
赫連逸看着鳳璟,滿眼陰寒,戾氣,“你就是這麼護着她的?”
鳳璟靜靜看着房門,沉默不語。
“母不疼,父不愛,被人追殺,招人背叛,傷痕累累,遍體鱗傷,那樣的日子,她從來沒哭過,從來沒求過。可今天…。”
“鳳英的命,她不能承受的重。她從來不怕人家對她壞,因爲,她不畏受傷,不懼反擊。可她卻忐忑別人對她的好,只因,她不懂得如何回報,她珍惜,也緊張…”
“藺毅謹那次出事兒就是個例子,難道你就不記得了嗎?因爲藺毅謹對她的維護,她不惜以身犯險。”
“她對鳳英的在意,你應該都看到了。如此,你應該知道,鳳英在她的眼裡,絕對不止是個下屬。清楚,明瞭,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不該出現的意外?”
“若不是鳳英的出現,她將會再次受傷,因爲你的疏忽!”
赫連逸聲聲質問,傳入鳳璟耳中。他,無從反駁!
“鳳璟,若是你護不住她,就放開她吧!”
聞言,鳳璟緩緩轉頭,目光暗沉!
赫連逸滿眼陰霾,直視鳳璟,“當性命都沒了保障,還說什麼給她幸福?鳳璟,比起我,你更加不配她。身上揹負着鳳家,如何能全心守護着她?”
“赫連逸,你很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你這番話說的極到位,字字句句剛好刺在疼處。我聽到了,感受到了,也會記住。但是,藺芊墨是我的妻子,這輩子都不會改變。”鳳璟失了平日的風輕雲淡,身上威壓傾瀉而出,一番話說的戾氣盡顯,弒氣蔓延。
鳳璟的情緒,赫連逸感受到了,卻完全不爲所動,“本王不與你多言。這件事兒,我會查個明白。最後結果,無論是鳳家人,還是肖家人,或是皇家人…。命無恕,血來還。”
赫連逸說完,轉身離開。
鳳璟收回視線,嗜血之氣,噴涌而出。
鳳和站在後面,眼中殺意難掩,悲痛難抑。
鳳衛的使命,鳳英不曾辱沒。
比起默然,遺憾的離開,這樣的結果,對於鳳英來說,或許算是一種圓滿。
捨命護住,願得夫人心頭那一絲不捨,也不願意成爲夫人的負累。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將近三個時辰,房門纔打開來。
華御醫,李軍醫,臉上難掩疲憊,從裡面走了出來。
鳳璟越過他們,直接走進屋內。
鳳和上前,緊聲道,“情況如何?”
“暫時保住了一線聲息,還未脫離危險,這三天是危險期。”
“辛苦二位了!”
“不敢!”其實,他們也不過是幫忙打打下手而已。郡王妃那一手精妙的針法,他們是望塵莫及呀!更重要的是…。
“我帶二位去休息!”
“好!”
鳳英爲脫離危險,他們自然是不能離開了。
鳳和把他們帶到隔壁的屋子,木子走上前,對着鳳和道,“你去忙吧!這裡我照顧着。”
鳳和點頭,轉身離開。
木子敬重道,“二位先喝杯水休息一下,一會兒廚房送飯菜過來。”
“麻煩木護衛了!”
“都是應該的!”木子說完,走了出去,留一片清淨,讓他們得以好好放鬆,休息一下。
屋內靜下,李軍醫看向華太醫,眼中驚豔,嘆息,唏噓齊出,“沒想到這位郡王妃竟然有這麼一手好醫術。”
“是呀!”華太醫同樣感覺,驚歎,“就鳳英這樣兇險的情況,放到我手裡,我還真做不到這種程度。現在能保住這一線生機,我都覺得是奇蹟呀!”
李太醫點頭,“看來,是那些血起了大作用了。”
“嗯!若不是郡王妃抽出那麼多血,送入鳳英的身體內,就憑當時的出血情況,那真是回天乏術呀!”
“由此可見,郡王妃是個真有心的。”
“得下人捨命相護,那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過,華御醫呀!郡王妃會醫術這件事兒,我們還是守口如瓶,保持沉默爲好。”
華太醫聽言,點頭,“我明白!”
藺芊墨會醫術的事,鳳郡王肯定是知道的。可外界卻從未聽聞過。想來,鳳郡王包括鳳家,對於郡王妃的這項才能,並不想讓外人知曉。如此,他們還是少自以爲是,做些自以爲錦上添花的事情。
在他的眼皮底下,讓藺芊墨遭遇這樣的危難,這其中的感受,不止是後怕,挫敗,抱歉可以陳述的清的。
“給我絕對的富貴,擔起所有的危難…。鳳璟,你無需給自己這樣的定位,揹負所有的壓力。福同享,難同當!福禍與共,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確實是我的疏失!”
“鳳璟,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你的負累。”
因爲抽血的原因,藺芊墨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蠟黃,看着鳳璟緊繃的神情,身上那厚重的氣息,藺芊墨伸手握住鳳璟的大手,輕聲道,“把我放在心裡已經足夠,無需把我捧在手心,我不會輕易的碎掉。”
鳳璟聽了,擡手拂去藺芊墨臉頰上的髮絲,眸色沉暗,幽深,“你不用寬慰我,我知道你不會抱怨我,不會因爲這件事兒離開我,我也知道自己沒有隻手遮天,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你的諒解,不是我心安的理由。所以,該記住的我都會記住,該討回來的我全部不會放過。我不會糾結在這次的錯誤中,忘了自己該做的是什麼。”
“關心則亂,亂易出錯。鳳家亂,提防某些人趁亂而入,趁機煽風點火。別讓自己迷惑了方向,錯過了真兇。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不做別人手中刀,適時的沉寂很重要。”
“我知道怎麼做!”
藺芊墨點頭,轉眸看向鳳英,“傷害鳳英的人,給我留着!”
“好!”
鳳老夫人壽宴所發生之事,不出所料,很快就傳播開來。且謀害藺芊墨之人,外界言辭之間,直指鳳冉。
原因,肖氏和鳳騰的和離,因藺芊墨而起。作爲女兒的鳳冉,因此心生怨恨,爲此指示丫頭藉機殺害藺芊墨。
有人云,“老夫人壽宴,青天白日,大庭廣衆,權貴聚集,她這麼做不是太傻了嗎?肯定是有人要借刀殺人。”
此言出,有人反駁,“她就是認定了你們會這麼想。所以,她來了個反其道而行之。要的就是你們理所當然的懷疑。就跟那賊喊捉賊的差不多。”
衆人聽了,一時無言。難道真的是這樣?
懷疑的種子種下,說話的人,擡腳離開。
一人適時上前,神神秘秘道,“我剛纔聽到有人說,這事兒其實不是鳳大小姐做的?其實,是藺芊墨自己主導出來的。”
此話出,又是驚呼一片。
“怎麼說?”
“因爲藺芊墨和鳳冉不和,所以,藺芊墨就暗中收買了鳳冉身邊的一個丫頭,故意來的這麼一出,理所當然的栽贓到鳳冉的身上。壞了鳳冉的名聲。”
“真的?”
“自然,不然若真的是謀殺,那麼近的距離,藺芊墨哪裡有活命的機會呀!”
“可是,我聽說若不是一個丫頭護着藺芊墨,藺芊墨躲不過那一刀的。最後,藺芊墨雖無事,可那丫頭可是快死了。若是藺芊墨主導的,怎麼會真的見血?”
“不見血的話,怎麼能做實鳳冉的狠毒!一個丫頭的命,在藺芊墨眼裡算什麼呀!”
“藺芊墨就沒想過,萬一那丫頭不護着她該怎麼辦?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鳳家的護衛都是特別護主子的,大瀚的人都知道。藺芊墨自然也清楚。所以,纔敢這樣有恃無恐的去算計。唉,可憐那丫頭,看到有人傷害藺芊墨,就巴巴就衝過了過去,爲了她擋了一刀。可她哪裡知道,這些都是藺芊墨事先算計好的呀!”
說完,搖頭走開。留下一衆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有人說鳳冉惡毒,有人說藺芊墨狠辣!衆說紛紜…
暗中的人,看着這一切默默的笑了。
對已外面的人,藺芊墨不曾關注,也沒人拿這些事兒去煩她。
已經兩天了,鳳英還未醒來,讓人心情越來越沉重。雖然清楚,鳳英就算是醒來了,也不會活太久。可那又如何?這不能成爲放棄鳳英的理由!
“郡王妃,該吃飯了!”孫姨娘端着飯菜走進來。看着坐在牀邊,靜靜看着鳳英的藺芊墨,輕聲道,“郡王妃你趁熱吃,奴婢來喂鳳英!”
“好!這幾日辛苦你了。”
孫姨娘搖頭,“都是應該的。”
藺芊墨聽了沒說,端起飯菜默默的吃了起來。
“郡王妃,鳳英好像退熱了。”
“嗯!昨天后半夜退下的。”
“看來體溫是穩定了!這可是大好事兒。”
“嗯!”
說完,孫姨娘不再多說,仔細的給鳳英餵飯,一些流食,鳳英能吃下去的極少。那毫無生機的樣子,看的人心裡難受。
藺芊墨吃完的很快。吃過飯,拿過孫姨娘手裡的帕子,擦拭鳳英嘴角流下的水漬。動作熟練,自然。
“鳳英,我知道只喝米油沒味道,但是你要忍耐,不能挑食,不喜歡也要多吃,知道嗎?”
“看你這小臉瘦的,讓人看了,肯定會說我虐待你,不給你飯吃。你這可是壞你家夫人的名聲,知道麼?”
“鳳英,你看今天天氣多好,你趕緊醒來,我帶你出去轉轉可好。”
“你不說,我可是當你答應了。”
“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前幾日又發了點小財。我不是說等到我攢到好東西,就送你一個比皮筋貴的禮物嗎?現在禮物我做好了,你想不想看看?若是想的話,就…”
“鳳…鳳英!”
孫姨娘忽然的一聲,藺芊墨要說的話頓住,心口一跳,轉眸…。
屬下的眼眸,帶着一絲淺笑,一抹水色,嘴角微顫,聲音虛弱不堪,“屬下想要!”
藺芊墨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水色,勾脣,“醒來的獎勵,自然給你!”
鳳英醒來的第五天,藺芊墨帶着鳳英離開了京城,去了鳳璟距離京城百十里的莊子,百名鳳衛相護,孫姨娘隨行。
軟椅改造成的輪椅,鳳英的代步工具,藺芊墨推着她,看着滿院的精緻,清幽的環境,“喜歡這裡嗎?”
“喜歡!”
“肚子餓不餓?”
“嗯!”
“想吃什麼,讓孫姨娘去做?”
“什麼都想吃!”
“鳳英越來越乖了。”
“是仗着夫人的疼愛,恃寵而驕。”
“這對我是無上的讚美!”
鳳英聽了輕笑,藺芊墨捏了捏她的臉頰,“乖乖坐着,我去給你拿禮物。”
“好!”
藺芊墨背影消失,鳳英擡手抹去眼角淚珠,心中的幸福壓過了身上的痛意。
“你看!”
“這是什麼?”
“這是弩,這是改良的,有比這大的,不過大的隨身攜帶不方便。我讓你看看威力!”
“好!”
上弦,拉滿,射出…。力度,清晰可見,非同一般。
這麼小的弩,比起長弓,那力道絲毫不見弱。
“這是夫人做的?”
“請人做的。”
“夫人真厲害!”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家夫人我是誰!”
“我家夫人是神!”
“神?神不靠譜,還沒人靠的住。”
鳳英聽了笑了笑。關於藺芊墨請願,求佛的事,鳳和已經給她說了。
“想不想試試?”
“嗯!”
“拉這裡,按這裡,對…”
嗖…。
“哇,這力道,打擊到我了!”
“嘿嘿…。”
孫姨娘端着飯菜,站在不遠處,看着前面有說有笑的主僕倆,那種相處方式,那種親近自如…。她從未見過,甚至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不過,每每看到總是覺得特別美好,雖然結果註定不會是圓滿。
可對於鳳英來說,短促的生命,因爲有藺芊墨,就是她不圓滿人生中,最大的圓滿!
每天四處轉轉看看,每天孫姨娘變着法的給她們做美食。每天鳳璟過來,給她們帶各種小玩意兒。
每天白天說說笑笑,等到晚上卻是各自失眠。心情兩個極端。
日子,感覺過的特別快,卻又覺得分外緩慢。
看着鳳英越發消瘦的雙頰,看出她的強制忍耐,卻無能爲力!
留不住的生命,替代不了的疼痛煎熬,空有一身醫術,卻束手無措,無法改變。
在病魔面前,清楚認識到自己的渺小,無能!
兩個月過去,吃飯對於鳳英已是一種痛苦,縱然藺芊墨每日用銀針幫她陣痛,卻仍然難以忍耐。
那樣的痛苦,讓藺芊墨不由懷疑。她是不是做錯了,若不是她堅持搶救鳳英,那麼,她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份痛苦了呢?
“因爲有這段日子,鳳英這輩子纔不算太遺憾,郡王妃不要多想!”
“是嗎?”
“是!”
一日午後…
“夫人!”
“嗯!”
“聽說夕陽特別美,可屬下從未認真的看過。今天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嗎?”
藺芊墨聽了,擡眸,看着今天特別精神的鳳英,心頭緊縮,壓下喉頭的緊窒,點頭,“好!”
“我們可以去海邊那裡看嗎?在那裡看應該更美!”
藺芊墨點頭,“孫姨娘,把大氅拿過來,海邊有些涼用得着。”
“好!”
孫姨娘拿來大氅,開口道,“奴婢陪你們一起去。”
“不用了,我跟鳳英兩人去就好!”藺芊墨拿過大氅,包裹在鳳英身上,推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看着兩人的背影,孫姨娘心情沉重。
看着綿延,微微起伏的大海。鳳英看向藺芊墨,嘴角勾起淺笑,“有件事兒屬下一直想告訴夫人!”
“什麼事?”
“屬下爲何從最初就對夫人保持絕對的忠誠,這一點兒夫人可曾疑惑過?”
藺芊墨點頭,“好奇過,也不解過!也向你主子探究過,不過,均一無所獲。我就自當你家夫人我人品好,遇到你了。”
鳳英聽了笑了笑,“因爲夫人是屬下的恩人!”
聞言,藺芊墨微微一怔,意外,“恩人?”
“嗯!或許夫人已經不記得了,可屬下卻一直都記得,記得夫人小時候胖胖的小手,天真的笑臉。面對髒兮兮的我,柔柔叫着姐姐,然後給了我一塊桂花糕!”
“真的?”
鳳英點頭,“我那個時候六歲多,夫人那個時候應該才三歲多。”
“你怎麼知道那是我?”
“因爲隨着而來的下人是那麼叫你的,芊墨小姐!京城的口音,京城的人,叫芊墨的只有夫人一人。”
“記得那麼清楚呀!”
“被人買賣,歷經打罵,夫人是第一個不嫌棄我的人,第一個叫我姐姐的人。”鳳英說着,陷入回憶,往事涌現眼前,“那一塊桂花糕的味道,我現在仍然清晰記得,甜甜的味道,甜入心裡,讓我覺得,我不應該求死,我應該試着活下去。因爲有了這樣的信念,在以後跟人搶食中,我總是表現的特別勇敢。也許就是因爲這樣,我纔會被主子看中,成爲鳳衛。”
“原來是這樣!我們這算是緣分早定。”
“屬下一直都是這樣認爲的。在過去的十多年,在那艱苦的訓練中,屬下想起最多的就是夫人那可愛的笑臉。不知不覺,夫人成爲了我的動力。我曾下定決心,等我成了真正的鳳衛,我一定會去找夫人,報答夫人。可惜,在我成爲鳳衛的那天,暗中去查找夫人時,卻得知夫人被驅離了京城。那時,很多人都說夫人死了,我也以爲我錯過了。但沒想到,夫人最後卻回來了,還成爲主子的妻子!”
“而你還成了我的護衛!”
鳳英點頭,微笑,一抹純粹,由衷的開心,“那個時候屬下真的很高興,更高興夫人一直未曾改變,除了不愛吃桂花糕之外,還是那樣善良!”
“這些,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如果可能,我想一輩子都不告訴夫人,讓夫人一直都覺得我是個特別忠誠的好護衛。可現在…。”鳳英說着,眼睛開始模糊,不知是淚水模糊了視線,還是疼痛讓眼前變得黑暗。
“可是現在,我想告訴夫人,我的命本來就是夫人給的。所以,我擋在夫人身前都是應該,夫人對屬下從來不曾虧欠。反而是我,這輩子能遇到夫人,是我最大的福氣。”
藺芊墨聽着,伸手抹去鳳英臉上的淚珠,“我情願你只當我,是你的夫人!而不是所謂的恩人。我只想成爲你的一部分,而不想成爲你生命的全部。鳳英,以後別那麼實誠,做人不用那麼記恩!”
“可我很慶幸,我一直記着那份恩!”
藺芊墨聽了沒說話,伸手緩緩把鳳英攬入懷中,眼淚順着臉頰滑下,心痛難言!
傻丫頭!
給她桂花糕的藺芊墨早已不在。她不過是個空有軀殼而已,對她從來不曾施恩,又如何得報呢!
微風起,海水鱗波,太陽西下,夕陽染紅天…
“夕陽真好看!”眼前模糊的紅霞,鳳英輕輕感嘆。
“夕陽西下,紅霞漫天,大海綿延,紅藍相交,波瀾壯闊…。”知道鳳英已經看不清,眼前景緻說成文字。
“夫人文采真好!”
“我的文采,只有你欣賞的來!”
“京城那些貴女,沒一個人能比得過夫人!”
“我也這麼認爲!”
“夫人!”
“嗯!”
“以後也要一直這樣,要好好跟主子過日子。”
“好!”
“九爺再好也不能捨了主子。”
“我一定記着!除了你家主子,我誰都不去稀罕。”
“就算主子辜負了你,也不要一個人離開。我不放心…”
“沒你陪着我哪裡都不求。委曲求全,我也會!”
“夫人…。要好好的!”
“我會努力…”
“好想再看看夫人…”
藺芊墨拉起鳳英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再跟夫人一起看潮起潮落,夕陽無限…。”
“夫人…。”
耳邊聲音漸漸無聲,肩膀上氣息漸漸無蹤,手中的溫度慢慢消失。藺芊墨轉眸,看到鳳英眼角的一滴淚,嘴角淺笑定格,悲傷殘留…
一個淺淡的吻,落於鳳英額頭。
“鳳英,一路走好…。”
伸手擁住鳳英的身體,眼淚不停流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