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府喜事變喪事,西府卻是好事連連。
鄔八月很明白段氏特意下令讓西府之人謹言慎行,不與東府往來的用意。
早在從前,東西兩府就因爲子嗣問題而生過嫌隙,尤其是在三老爺鄔居廉死的時候,這種隔閡上升至了一個頂峰。
鄭氏一直怨怪西府搶了東府的運道,西府人丁興旺,東府卻人脈凋零,東府比起西府來,男丁太少。
之前小鄭氏生的兩個女兒都夭折了,因是女孩兒,鄭氏還沒抱怨得那麼厲害。如今兩府第一個男丁剛出生便沒了,若是有人在鄭氏面前提上兩句,鄭氏恐怕又會將矛頭直指西府。
段氏是怕了鄭氏的胡攪蠻纏。
所幸這段時間西府與東府幾乎無往來,不然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鄔八月趕着去給段氏請了安,段氏懨懨的沒太多精神,鄔八月也不好在她那兒擾了她,便去了賀氏的院子。
沒想到裴氏和顧氏竟然也在。
見到鄔八月來,裴氏和顧氏止了聲。
鄔八月上前給三人請了安,這才問道:“母親和兩位嬸母在說什麼?”
賀氏嘆了一聲,道:“能說什麼,還不是東府的事。”
鄔八月輕嘆了一聲:“女兒已經知道了。”
“三嫂去找大嫂理論,大伯母那兒恐怕又要說是咱們西府搶了東府的運道了。”
裴氏低嘆一聲。
她當年剛嫁進鄔府,正好碰上東府三老爺不好,往後的事情她都是經歷過的,對鄭氏蠻不講理的印象比五太太顧氏要深得多。
賀氏點頭說道:“母親不讓我們和東府往來,也是怕咱們出點兒輕狂的事兒,刺激到大伯母。”
“新生嬰兒體弱,又是早產,夭折的情況也很多……”顧氏無奈道:“可誰讓良柯媳婦兒是被二姑奶奶給氣得早產的呢?”
“錢家的人還沒動身出發,這下得到消息。恐怕……”
裴氏和顧氏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鄔八月坐在一旁,卻有些擔心起鄔陵柳來。
誠然她專程去刺激二嫂這事兒做得不對,但想必她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導致如今嚴重的後果。
錢家娶她,看中的本就是鄔家的勢力。出了這樣的事情,鄔陵柳被輔國公府厭惡上是板上釘釘的。
錢家以後會怎麼待她?山高路遠,她孤身遠嫁,身邊兒也沒得力人,如今又失了孃家的支持,偏生她自己還是個拎不清的……
鄔八月不由想起當日在東府,鄔陵柳對她說的那番豪邁的壯語。
“唯獨我,一定會過得,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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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想來。更像是一句笑話。
“八月?”
賀氏喚了神遊天外的鄔八月一聲,鄔八月忙回過神來,問道:“母親,怎麼了?”
賀氏笑道:“今兒早晨蘭陵侯府那邊遞了帖子,請了之前那位官媒朱嫂子替兩府周全。隨後朱嫂子也遞了話。說是今兒下晌過來。因是天家賜婚,六禮前三禮自有欽天監負責,朱嫂子也只是來走一趟,過過形式。”
鄔八月點了點頭,面對裴氏和顧氏打趣的偷笑倒是沒多少害羞的意思。她還不忘多問了一句:“母親,那婚期定了嗎?”
賀氏搖頭,道:“黃道吉日是欽天監看的。朱嫂子應當是知道了。等她下晌來過之後,蘭陵侯府那邊下了聘禮,朱嫂子還會過來一趟,告知婚期。咱們要是同意,婚期就能定了。”
裴氏接過話笑道:“一般都不會不同意的,畢竟是聖旨賜婚。欽天監看的日子,最合適不過了。”
顧氏也笑着點頭,對賀氏道:“真是羨慕二嫂,女兒都要出嫁了。我家陵柚還要等上好幾年呢。”
裴氏笑罵道:“你就知足吧,你還有閨女。能盼着將來多個半子的姑爺。我下邊兒可只有兩個小子,將來得不着姑爺孝順。”
“沒閨女還不趕緊努力生一個?光抱怨有什麼用?”賀氏心情不錯,打趣裴氏道:“再說,便是沒那半子,你如今也有兒媳婦兒伺候了,還不知足?我可是嫁了一個女兒就少一個。”
“娶回來的媳婦兒可也是冤家。”裴氏掩脣笑道:“誰不知道兒媳婦兒就是來跟咱們搶兒子的。”
“可你還指着兒媳婦讓你抱孫子呢。”顧氏笑罵道。
妯娌三人聊起兒女之事來話便沒個完,鄔八月悄悄退了出去,喚過暮靄道:“你人緣好,讓人幫忙打聽打聽東府那邊兒的動靜。”
朝霞在一旁聽到有些遲疑地道:“姑娘,這怕是不大好吧,老太太下了禁令的……”
“打聽動靜又不是去和東府的人走得近。”鄔八月輕聲道:“我有些擔心,要是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更擔心。”
暮靄拍着胸口道:“姑娘放心吧,我會小心着,不讓人知道。”
鄔八月笑道:“你是個包打聽,我信得過。”
下晌時朱嫂子來了,鄔八月也去見了一面。
鄔八月對朱嫂子的印象還停留在她當初來爲高辰書和鄔陵桃辦退親事宜上,此番再見,總有些世事輪迴的感覺。
還是高、鄔兩家,還是這個官媒,只是姐姐變成了妹妹,弟弟換成了哥哥,從退親變成了結親。
朱嫂子身爲官媒,官腔還是有的。來了鄔府便先是客套了一番,也絕口不提高辰書和鄔陵桃之前的那段往事,見到鄔八月後便拉着她狠狠誇讚了一番。
賀氏覺得她一個姑娘家,臉皮薄,打發她走了。
所以賀氏和朱嫂子都說了些什麼,鄔八月不得而知。
等到第二日,鄔陵桃卻是頗爲高調地帶着陳王來了鄔府。
回門日沒有前來的陳王態度很謙遜,帶了一大堆的禮物前來賠罪。
這是鄔八月第一次仔細打量陳王。
皇家的基因那是不容置疑的,哪怕開朝皇帝再難看,經過幾代美貌如花的後|宮妃嬪的“改良”,天家貴胄們也已是典型的高帥富。
陳王也不例外。
沒有鄔八月想象中的“酒囊飯袋”的模樣,陳王不苟言笑的時候,瞧着還是有幾分威嚴的。不過大概是因爲縱情聲色。眼瞼下有青青的陰影,嘴角也略略下滑。
觀其對鄔陵桃體貼而在意的態度,鄔八月心裡微微放了心。
西府陵桃高調的攜夫歸寧,東府之人無法漠視。
鄭氏得知消息後。氣得狠狠地推倒了兩個大肚青瓷瓶,揚聲罵道:“要不是陵桐在宮裡周旋,西府的人哪有那麼好的運氣,嫁王爺的嫁王爺,嫁將軍的嫁將軍,如今可倒好,我輔國公府正是哀聲一片的時候,西府的人、西府的人竟然回來耀武揚威,打我們輔國公府的臉了!”
鄔家暗潮洶涌,蘭陵侯府內也不遑多讓。
靜文齋中。高辰復雙腿岔坐着,腰挺得筆直,正在看一卷兵書。
趙前周武跨刀立在靜文齋門口,眼神炯炯地環視四周。
有兩個容貌不錯的丫鬟一人端着糕點,一人端着茶水。欲往靜文齋中去,被趙前給攔了下來。
“這兒不需要人伺候。”趙前冷着聲,周武更加不客氣:“將軍也沒有要在夫人過門之前收兩個通房的意思。”
兩個丫鬟羞憤地離開。
周武對趙前咧了咧嘴:“府裡的丫鬟長得挺不錯的,瞧着秀色可餐……”
趙前斜了周武一眼,平平地道:“等下次見着朝霞姑娘,我會將你說的這句話轉述給她。”
周武頓時鼓眼:“我話還沒說完。我的下一句是,就是心太大了。心眼兒太多,不好。”
趙前抿脣一笑,正要回話,卻耳尖地聽到院外有響動。
二人齊齊往院口處望去,月亮門裡被人擡進來一個年輕男子。
十七八歲左右,相貌堂堂。但周身卻有一股陰冷之氣。
趙前周武互視一眼,上前拱手朗聲道:“二爺。”
來人正是高辰書。
靜文齋內聽到聲音的高辰復擱下兵書,走了出去。
“二弟。”高辰復看向高辰書,高辰書喚了聲“大哥”,讓人將他擡到了高辰復面前。
身後隨侍之人遞上柺杖。高辰書輕車熟路地接了過來,架在腋下。
他身形沒有高辰復高大,整個人也是瘦瘦弱弱的,站在高辰復面前更顯得他單薄。
高辰復扶住他另一邊,沉聲道:“要看什麼書,讓下人找了帶給你,何必親自來跑一趟。”
高辰書臉上沒丁點兒笑容,只道:“整天待在屋裡也沒什麼意思。”
兄弟二人進到靜文齋中,高辰書從架上隨意抽了本書,道:“大哥和大姐回來至今,每每聽到母親和大姐說話,我總覺得累。而且自從大哥和鄔家四姑娘的婚旨下來之後,二妹也陰陽怪氣的,對軒王府久久不來提親頗有意見……還是大哥這兒安靜。”
高辰書看向高辰復,道:“大哥什麼時候出府另住?到時候大哥會把大姐也帶走吧?”
高辰復頓了頓,道:“成親之前應當是走不了的。”
高辰復淡漠地看了高辰復一眼:“那大哥還是去同皇上說說,把婚期儘量往前提些。大哥在府裡,我很不自在。”
高辰複眼中劃過一絲痛色,卻再沒說什麼。
兄弟二人互不打擾地在靜文齋中待了一個下午,待高辰書離開後,趙前方纔上前稟道:“將軍,打聽到明小爺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