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面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母后,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朕語出威脅。”
宣德帝面上一下子狠厲了起來:“你害靜和皇姐,朕都能忍下來。但威脅到朕的皇位,朕忍不了。”
宣德帝看向魏公公:“讓太后睡一覺,將郭嬤嬤帶走。等太后醒來,一切就可塵埃落定了。”
魏公公低着頭應了一聲,姜太后連多叫一聲都沒行,便只覺得自己漸漸陷入了昏睡之中。
在意識還沒完全喪失之前,她聽到宣德帝不甚清晰的話。
他說:“母后想要鄔家人死,朕偏要讓鄔家人活着。母后想要鄔老壽終正寢,朕就一定會讓鄔老,受盡折磨,死於非命。”
宣德帝離開了慈寧宮,又前去慈安宮探望了最近精神一直不大好的趙賢太妃。
自趙賢太妃臥病之後,宣德帝就嚴厲囑咐了慈安宮中的人,不允許他們在趙賢太妃面前多言。
是以趙賢太妃不知道鄔家出事,也不知道高辰復已回。
宣德帝親來探望,趙賢太妃心裡也很是高興。
她半躺在牀榻上,柔聲道:“皇上日理萬機,朝中事務繁忙,還惦記着我這個老太婆……”
說着趙賢太妃就要給宣德帝欠禮,宣德帝立刻伸手扶住她,溫和笑道:“太妃不必多禮,朕年少時多蒙了太妃照顧,好歹朕還要稱您一聲賢母妃。”
“這也是皇上重情義。”
趙賢太妃笑着點點頭,細聲問道:“皇上今日來,可是還有別的事?”
“無事。”宣德帝道:“就是聽說您身子骨好些了,朕便來瞧瞧。前段日子朕忙於朝務,一直未曾來探望您。”
楚貴太妃在一旁便笑道:“趙姐姐。咱們皇上是個有孝心的。”
趙賢太妃便笑着點點頭。
宣德帝也附和着笑,與兩人略聊了幾句,卻是將話題轉到慈莊皇后身上去了。
“朕登基已有十六年。母后皇太后的封號,朕想着。要不要再加個諡號。”
宣德帝話音剛落,趙賢太妃就愣住了。
楚貴太妃立刻道:“這可是好事,就是……”
她看了趙賢太妃一眼,略小聲了道:“太后那邊兒,會不會不同意……”
趙賢太妃和楚貴太妃自然是高興慈莊皇后能夠再加諡號的。
宣德帝登基即位之前,慈莊皇后就已經薨逝了。姜太后在太宗皇帝還活着的時候,因其家世出身太過低下,一直都沒能問鼎後位。太宗皇后活着的最後幾年。他寵愛上了陽秋長公主生母岑妃,對姜太后也略有些淡,要不是姜太后還有宣德帝這麼個兒子,恐怕姜太后也坐不到現在母儀天下的太后寶座。
趙賢太妃乃是慈莊皇后的胞妹,皇上若是再提升慈莊皇后的諡號,她當然希望看到自己的姐姐能夠有如此死後的榮寵。再者,這對趙家來說,也是一項不可多得的榮耀。
而楚貴太妃向來與趙賢太妃交好,楚家和趙家交情也不淺,趙家受益。楚家當然也樂意。
但就如楚貴太妃所考慮的,皇太后姜氏仍在,提已故慈莊皇后的諡號。對姜太后來說,未免有些難堪。
趙賢太妃頓了頓,方纔輕聲道:“皇上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但也用不着如此。”
“趙姐姐!”楚貴太妃輕叫一聲。
趙賢太妃笑了笑,看向宣德帝道:“我也是個老婆子了,趙家這些年安分守己,皇上也多加照拂,沒得因爲再給姐姐一份榮耀,從而引得趙家人心裡又多些想法……再者。沒必要因爲這樣的事情,讓皇上和太后之間生了嫌隙。”
宣德帝微微低了眼:“朕與太后到底是母子。她便是有些不高興,也不能說什麼。比起她來。母后皇太后自然是更加名正言順些。”
趙賢太妃便是一笑,欣慰道:“姐姐要是能看到,先帝有皇上這般好的兒子,定然會很高興的。大夏江山後繼有人,先帝爺也能含笑九泉了。”
宣德帝心口刺了一下,不經意地試探道:“母后皇太后病故的時候,朕未能在她身邊;父皇臨終病重的時候,朕也沒能在她身邊。如今想想,倒是十分遺憾。”
趙賢太妃輕嘆道:“姐姐她操勞後|宮,身子骨一直不好,憂思過重而歿,也的確是十分遺憾。先帝年歲大了,身體不濟,撒手而去,也是莫可奈何……”
一個是自己的親姐姐,一個是自己的丈夫,趙賢太妃提起這兩人也難免目露哀傷。
她擦了擦眼角,道:“皇上莫要計較這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宣德帝低應了一聲。
再與趙賢太妃和楚貴太妃聊了幾句,宣德帝便也離開了慈安宮,轉而前往大理寺。
魏公公悄無聲息地在慈安宮門口跟了上來。
“處理乾淨了?”宣德帝輕聲道。
魏公公頷首說道:“隔日宮人會發現郭嬤嬤失足落水的屍首。”
“嗯。”
宣德帝點了點頭,對魏公公道:“傳朕口諭,讓禮部推恩慈莊皇后的先妣先考,給慈莊皇后加封諡號‘善’。”
魏公公應了一聲,頓了頓卻是輕聲問道:“皇上,那……太后那邊……”
宣德帝道:“太后身體不適,突中風偏癱。給太醫院開個條子,讓太醫院院首帶人前來診治。”
魏公公心裡暗歎,點頭道:“奴才明白。”
宣德帝“嗯”了一聲,坐上御輦。
魏公公行在他旁邊,卻聽他輕聲問道:“朕這般做,會不會有違天道?”
魏公公明白,宣德帝是指他讓姜太后再不能言語,甚至不能提筆寫字。對母行兇,的確是大不孝。
但若不這樣做。太后真的爲了鄔老而與皇上對着幹,大夏江山都要動搖,危機一觸即發。
“皇上也是爲了天下黎民。”魏公公輕應道。
宣德帝便笑了一聲。頷首道:“不錯,朕是天下。爲的,也自然是天下黎民。”
魏公公乃是宣德帝的心腹,宣德帝知道的,他都知道。
他深受宣德帝的信任,但他心裡也清楚地知道,知曉皇家如此多重大機密,宣德帝死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允許他繼續活着。
他有死的覺悟。
行至大理寺。大理寺內所有人全都出來向宣德帝行禮。
宣德帝勉勵了幾句,讓他們本份做事,其餘人便都散了去,大理寺卿陪伴在宣德帝身後。
宣德帝問起了鄔家的情況。
大理寺卿回道:“輔國公府諸人一徑喊冤,在牢中倒是頗爲鬧騰。相對而言,鄔老一家倒是極爲平靜。臣也正在查證各方證據。不過,鄔家當中並未查抄出可以證明鄔家有謀反之意的證物。”
宣德帝應了一聲,點頭道:“鄔國樑如今如何?”
大理寺卿心裡一凜。
皇上喚鄔老直喚其名,可見是對鄔老已失信任。
大理寺卿斟酌着用詞,道:“鄔家下獄之後。臣吩咐人將鄔國樑單獨關押了起來。臣問訊過他三次,鄔國樑都否認他與謀反之事有關,亦否認知曉其兄計劃拱衛五皇子登位之事。雖說鄔國樑一直否認。但據臣觀察,他顯得十分躁動不安,並多次向獄卒打聽外間之事。”
“是嗎。”
宣德帝笑了一聲,問道:“獄卒可有回答於他?”
大理寺卿趕緊道:“自然沒有。”
“那便好。”
宣德帝點點頭,道:“朕要見鄔國樑一面。”
“是,臣立刻讓人準備。”
皇帝的要求大於天,大理寺卿不到一刻鐘便回來稟報道:“皇上,地方給陛下您收拾好了。”
大理寺卿領着宣德帝到了準備好的地方,鄔國樑身着囚服。挺直着腰桿坐着。
宣德帝頓住腳步,對大理寺卿點點頭。道:“朕身邊有魏公公伺候着就行,其他人都下去吧。”
大理寺卿愣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宣德帝要和鄔老說的話,旁人是聽不得的。
可是宣德帝的安全……
魏公公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對大理寺卿道:“皇上的安危大人不必操心,大人,請吧。”
大理寺卿想着鄔老被鐐銬銬着,對宣德帝的安危也沒有什麼威脅,便只好躬了身,慢慢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宣德帝和鄔國樑。
宣德帝在大理寺卿令人臨時設的座上慢慢坐了下來,平靜地望着鄔國樑。鄔國樑嘴脣緊抿,正要開口時,宣德帝卻先出了聲。
“母后中風偏癱,難言難行了。”
鄔國樑頓時瞪大眼睛。
“皇上,你……”
鄔國樑看得很清楚,宣德帝眼中沒有對母親生病所該有的痛心和擔憂。
特意來了大理寺,在他面前第一句提的卻是姜太后,這背後深意,鄔國樑如何不明白?
“你……知道了?”
鄔國樑嘴抿成一條線,盯着宣德帝。
“是,朕知道了。”宣德帝莞爾道:“鄔老作何感想?”
鄔國樑眼中露出茫然之色,不過那麼短短的時間裡,他便將鄔家逢難的前後之事想了一個透澈。
半晌後他道:“皇上既然知道了,那定是有確鑿證據篤定……罪臣也辯解不得。但……”
鄔國樑看向宣德帝:“皇上是明君,鄔家其餘人,與此事不相干。皇上要治罪,請莫要罪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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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眼中一沉:“鄔老,你與太后所言,還真是一個北,一個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