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陵桃輕輕按住鄔八月的手,柔聲說道:“你不用替我擔心着急,我還沒有弱到,哪個姬妾能爬到我頭上來的地步。”
鄔八月憂心道:“可日日有人來你面前說三道四,三姐姐聽了又怎麼能舒坦得起來?這對你安胎也沒有益處。”
“她們也不過嚼嚼舌根子罷了。”
鄔陵桃冷笑一聲說道:“王府後院兒裡那一撥撥的女人,王爺早就已經厭棄了。她們深閨寂寞,也只能找我出出氣而已。”
鄔陵桃笑望向鄔八月:“我不在乎她們說什麼,除了嘴皮子上佔點兒優,她們還能做什麼?”
“那陳王……”
“他最近迷上了一個青樓妓子,這段時間在估摸着要怎麼把人給贖回來。”鄔陵桃淡淡地說道:“他身邊自然也有我的人,據那探子說,那青樓妓子還是個清倌兒,王爺他想要做第一個採苞人,已經是花了不少功夫了。”
鄔八月聽得直皺眉頭。
雖然她一直知道陳王好色是聲名在外的事情,可在鄔陵桃這個王妃懷有身孕正是身體不適的時候,他怎麼能顧着秦樓楚館裡的鶯鶯燕燕,將鄔陵桃給忘在一邊?
見鄔八月一臉難堪的表情,鄔陵桃便知道她在替自己不值。
鄔陵桃卻是看得開:“罷了,你也不用去埋怨陳王如何。他呀,從小就被養廢了,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指望他,倒不如指望他的兒女。我是已經看透了。”
這兒沒有外人,鄔陵桃說起話來也並無顧忌:“當初靠上陳王,說來也是我自己沒有考慮周全。哪怕一個比他好些的,我還能有些盼頭。成婚以來,我也做了不少努力。想要他能夠有出息一些,可惜他終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鄔陵桃苦笑一聲:“我是沒什麼遺憾,好歹我也懷有身孕了,不管肚子裡這個是兒是女,我也算有個盼頭。就是有些對不起如霜如雪。”
如霜如霜忙哽咽道:“姑娘身體不好,就不要替我們傷心了。”
“女人吶。做不了自己的主,總要生一子半女的,將來自己也能有個依靠。”鄔陵桃拉住如霜如雪,道:“讓你們陪嫁過來本就已經是委屈你們了,陳王那副急色模樣,再要不了幾年,身體定然就會被女人給掏空了。趁着他還能用,你們把握機會,好歹生個一子半女吧。今後咱們也算有個伴兒。”
如霜如雪都淌起淚來。鄔八月聽得鄔陵桃越說越不像話,忙止住她道:“三姐姐胡說八道些什麼,別說這個了,逗得大家都眼淚汪汪的。”
鄔陵桃一笑,收回手看向鄔八月:“明日年三十兒,蘭陵侯府裡的事情應該也很多,你專程來這兒探望我也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鄔八月道:“三姐姐攆我做什麼。我再多待會兒。”
鄔陵桃莞爾,頓了頓道:“今兒……輔國公府的人都被處斬了吧?”
鄔八月面上一頓。輕輕點頭:“嗯,鄔府已經搭起令堂了。”
“哎。”一向看東府不順眼的鄔陵桃輕嘆一聲,道:“雖然平日裡和東府的關係不好,可聽到這樣的消息,我心裡也不見得有多高興。如今東府……也是覆滅了。”
鄔八月輕聲道:“二嫂子救下來了,她懷有身孕。”
鄔陵桃意外地挑了挑眉。方纔輕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會特意救下她。”
鄔陵桃擺了擺手,道:“罷了,這件事你就當沒說。二嫂子將來不管生兒生女,恐怕也都不好告訴他他到底是何出身了。”
“嗯。最大的可能,是讓三嫂子養在身邊。”鄔八月輕聲道:“二嫂子受了不小的打擊,整個人,也有些……”
話沒說盡,但鄔陵桃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她嘆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麼。
又坐了一會兒,鄔陵桃惦記着蘭陵侯府的事,又催促着鄔八月離開。
“我上頭的婆婆在宮裡,整個王府裡除了王爺便是我最大,我不需要怕什麼。你不一樣,你上面還有公公和繼婆婆,在外面逗留久了,不大好。可別讓蘭陵侯府對你不滿。”
鄔陵桃正色說道,鄔八月笑了一聲:“侯爺對我本就沒有什麼好態度,再差也就那麼回事。”
話雖如此,但鄔八月還是起身同鄔陵桃告了辭。
離開陳王府的路上,鄔八月似乎看到了陳王府的家丁,匆匆忙忙地往西街而去。
遣了人去問,回來稟報說,是陳王在皓月樓讓人回陳王府取銀子的,說是皓月樓裡有個清倌兒今兒要唱曲兒,陳王想要單獨一個人聽,欲花重金將那清倌兒包下。
鄔八月聽着直犯惡心。
回到蘭陵侯府時天已擦黑了,蘭陵侯府靜悄悄的,沒什麼人氣兒。
兩人回到一水居,瑤瑤和陽陽淚汪汪地等了他們回來。
單氏低聲問鄔八月道:“怎麼這時候纔回來?。”
鄔八月笑了笑:“突然多了些事情,路上就給耽誤了。”她又問道:“單姨,怎麼了?”
“今兒下晌三姑娘吃東西噎住了,差點沒喘過氣來。”單氏輕聲道。
鄔八月頓感驚訝:“她身邊伺候的人怎麼這般不精心……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是沒什麼大礙了。”單氏嘆道:“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高辰復坐在一邊聽着,面上沒什麼表情。
高彤薇會變成這樣,是因爲姜太后在賜給鄔八月的布料上動了手腳。高彤薇蠻橫地將那布料給取了去,算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不過,高辰復對此卻並沒有太多愧疚的情緒。甚至,他可恥地發現自己竟然有兩分慶幸。
雖然就算高彤薇沒有要那匹布料,宣德帝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瑤瑤陽陽出事。
“爺,要不要去看看彤薇?”鄔八月皺皺眉頭,轉向高辰復:“我們今日出去一天,侯爺那邊兒想來也頗多微詞。”
高辰復穩穩坐着,道:“天色已晚,還是別隨意出去了。”
“明日臘月三十,該做的準備也還得做……”
“明日再說吧。”
高辰復站起身,走向鄔八月,拉過她的手道:“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
鄔八月的確也很累了,高辰復催促她去休息,她邊也順理成章地去淨身沐浴。
朝霞走向高辰復,輕聲說道:“姑爺,周武說有人遞了條子,要與姑爺見面。”
朝霞說着便遞上了一張捲成一卷的信紙。
高辰復將之打開,一閱之下頓時挑了眉梢。
他將紙付之一炬,看向朝霞道:“我出去一趟,等你們大奶奶出來了,告知她一聲。”
朝霞連忙應是。
遞消息的是宣德帝的人。
高辰復這兩天一直就緊繃着神經,想着什麼時候宣德帝的人會找他。
就是沒想到竟然是在迫近年三十的關頭。
高辰復知道,宣德帝曾經說了,會在明年新年之前,將所有的事情一併了結。
姜太后癱了,鄔國樑死了,鄔家跨了……淳于氏一兒兩女都已廢了,看起來似乎是壞人已經得到了懲罰。
但高辰復猶記得宣德帝表示過,他的父親,蘭陵侯爺,他不會放過。
母親的悲哀,從最開始莫過於就是選擇了蘭陵侯這樣的男人。
母親的死,又哪裡少得了蘭陵侯爺的喜新厭舊?
似乎所有該懲罰的人都懲罰到了,唯獨剩下的,便是高安榮。
高辰復心裡沉甸甸的,只帶了趙前個另外幾名護衛,趕到了紙上所寫的地點。
宣德帝的人正等候在那兒。
“高將軍。”
來人恭敬地對高辰復拱了拱手,說道:“皇上讓小的將這幾個人交給高將軍,皇上說了,蘭陵侯府的家事,請高將軍務必要在年初一之前,將之梳理清楚,給皇上一個答覆。”
高辰復聽得出來人公鴨嗓一般的聲音,便知面前的乃是一個太監。
他拱了拱手道了句謝:“勞煩公公跑一趟。”
“高將軍客氣。”
太監回了一禮,揮了揮手,身後幾個頗爲健壯的人便將好五個人揪了上來。
“這三位是當初靜和長公主臨盆時,被淳于氏收買了的。這兩個。”
太監點了點最後低垂着頭的兩人:“她們是當初令夫人有孕後,領了淳于氏的命令,對令夫人下手的人。”
高辰復雙眼一眯。
太監微微笑道:“皇上要小的交給高將軍的人,小的已經全部都交到高將軍手裡了。小的這便告退。”
高辰復微微欠了欠身,看着太監帶着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緊抿了脣,對趙前道:“讓人嚴加看守着。”
趙前尚且還有些震驚——皇上怎麼能抓住害靜和長公主和大奶奶的人?而且看將軍的表現,似乎對此並不訝異。
但趙前畢竟是沉穩內斂之人,短暫的驚疑之後,便收斂了情緒,指揮着帶來的人將人給帶了下去。
他們的嘴都是被堵上了的,高辰復也並不擔心他們會發出什麼聲音。從他們的神情看來,他們也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有兩個眼裡還流淚了。
高辰復冷冷地說:“自己的命便是命,別人的命便不是命?且多讓你們活一日。”
高辰復深吸口氣,道:“回蘭陵侯府,把他們關起來。”
趙前低聲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