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極喜,十四歲的秀才老爺,是臨水縣有史以來最小的。當初的陶舉人牛掰吧,也是十五歲中的秀才。
晚上丁家擺了幾桌席,請關係好的親戚和村民來家喝酒慶祝,卻沒像之說的那樣請流水宴。
沒心思。
如今,京城會怎樣,現在已怎樣,丁香他們得不到一點想知道的信息,乾着急。
洪大個能獲取一些,都是無關緊要的。
丁釗有兩個多月沒讓人送信回來,朱潛也沒送來任何消息。
九月十八是千秋節,皇上五十華誕,要舉國歡慶。
朝廷早幾個月就開始忙碌。
九月初一,偏僻的北泉村也收到了消息。
夏里正敲鑼通知每家家主去村頭聽朝廷告示。
九月十八、十七、十九連放三天假。今年減稅兩成,大赦天下,千秋節當天晚上縣級以上衙門燃放一刻鐘煙花。三品以上文官、二品以上武官、能夠離開本崗的官員要進京拜壽,各處要灑掃,子民要穿新衣……
村民們對其它的不感興趣,一聽說減稅,都歡呼起來,大聲唱頌“皇上仁慈”“皇上聖明”。
高興過後又說起大赦天下。
如此,郝氏要回來了?
有人說,“誰知郝氏活着沒有。”
又有人笑說,“丁有壽癡情,一直等着呢,郝氏回來就破鏡重圓。”
丁有財霸氣迴應,“他敢!老丁家不要殺人犯。”
丁有壽也在這裡,冷哼道,“我不敢,你拿錢給我娶媳婦?”
丁壯鼓着眼睛道,“若你敢把殺人犯弄回家,直接出族。”
丁有壽方住了嘴。
九月初三,丁立仁和張氏等人回家了。
他之所以晚回來,是要跟同年聯絡慶祝,還去濟州書院拜望了先生。
在家歇息半個月後,他會去濟州書院讀書。濟州書院是膠東省官辦書院,丁立仁成績靠後,照理進不去。但他年紀小,書院破格錄取。
丁香高興地跟張氏抱了抱,又拉着哥哥的袖子直撒嬌。
少年穿着月白色長衫,戴着儒巾,瘦得像麻桿,深秋了還拿把摺扇,更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了。
丁壯由着孫子孫女親熱一陣後,說道,“之前因爲你考試,沒多過打擾你。現在考完了,家裡的事也該分擔了。”
爺孫兩個去東廂密談。
無論爲了這個家,還是爲了教育丁立仁,家裡的許多事都要告訴他。
出來的丁立仁似一下長大幾歲,深沉了許多。
晚飯後,他和丁香去後院散步。
他沒有像丁利來那樣拉着妹妹的手訴說心裡的委屈和不解。而是示意丁香拉着他袖子,他還時不時摸摸妹妹的包包頭。
他很慚愧,“妹妹這麼小就爲家裡分擔這麼多,哥哥汗顏。”
丁香道,“等哥哥將來考上進士,妹子就要靠你了。”
“我會努力不懈怠。”
丁立仁除了第二天去拜謝李先生和陶翁,第三天去拜謝縣太爺、書院先生,之後天天窩在家裡。或者與爺爺、妹妹談談那些大事,或者聽母親說說心中的疑惑和恐慌。
李先生都激動哭了,他的學生成了臨水縣最年輕的秀才老爺。在臨水縣的衆多先生裡,他的排名靠前了幾十名。
初七晚上,洪大個來說,朱潛上個月就離開膠州,朱夫人幾天前去了下崖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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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出意外,丁香幾人會第一時間被送去下崖島,再去海外。在無法保證多人被送走的情況下,就丁香和丁立仁走。
之前是丁香和丁壯走,丁壯強烈要求把自己換成了丁立仁。
做出這個艱難選擇,丁壯難過了很久。相較於丁利來,他覺得丁立仁更有能力保護丁香和更有把握活下來。
若是能夠,再把丁利來和張氏帶走。
他不會走,他要去京城,跟兒子在一起。
那天,他把洪大個和洪小哥叫進屋裡,對他們說道,“爲了那件大事,我和兒子、大孫子的命都可以不要,我們無怨無悔。你們要發誓,無論情況如何艱難,必須保住我這一對孫子孫女。”
洪大個和洪小哥抱拳道,“哪怕我們送命,也要保住他們。在此立誓……”
丁壯又把丁香的手放進丁立仁手裡,鄭重說道,“若離開這個家,你們兄妹一定不能分開。立仁是兄長,要護好妹妹,她從小沒受過苦……”
兄妹兩個跪下。
丁立仁鄭重保證,“我發誓,一定保護好妹妹,盡一切可能不讓她受苦。”
他想說“一定不讓妹妹受苦”,但他保證不了。
丁香哭出了聲,“爺,我不離開你。”
丁壯道,“傻孩子。只要你們活下來,爺死都能瞑目了。”
丁壯和張氏悄悄把必須帶走的細軟收拾好。
張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公爹讓她做,她就做了。心裡忐忑不安,更加掛念遠方的丈夫和兒子,偷偷哭過幾次。
丁香也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裝着大半葫蘆參、紫龍蛻、幾張“全家福”等物。寶石和人蔘、三根葫蘆參分開時交給爺爺。
她雖然知道逃跑的可能性幾乎爲零,但總要以防萬一。她也不怕死,不想逃,但她想讓爺爺沒有後顧之憂去做他想做的事。保住自己,也能更好地“絕楚”。
今年只剩一個指標,丁香沒有用,現在用了也沒有機會傳遞出去。
理智上她覺得,應該夢蘇途。可情感上,她更想夢到丁立春,若他被脅迫,會去哪裡。
她還有一個艱難的選擇,若逃跑帶不帶飛飛。
在情感及對自己有利上講,肯定想帶飛飛。她捨不得它,小東西還能在關鍵時刻幫助自己。
可在理智及對飛飛有利上講,又覺得應該把飛飛留在這片土地上。她怕跑得太遠,飛飛找不到自己的家。
最後決定,把飛飛留給爺爺。若能幫助爺爺最好,幫助不了,就回雞頭峰快樂地生活。
這天晚上,張氏強烈要求丁香睡去她炕上。危險未解除之前,都跟她睡一起。
她怕若跟丁香分開,將來再無見面之日。
丁香很乖巧地過去了。
張氏摟着丁香,不時囑咐着,“若有什麼事,一定要跟緊你爺和你哥,不要走丟。女孩子走散,就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