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昏暗,三個人圍坐桌邊低語着。
董義闔道,“香香應該有所耳聞,皇上震怒福建軍隊抗倭不力,想撤換水軍總兵。許將軍、王將軍都請命,皇上問我願不願意去當副總兵……我說夫人身體不好,婉拒了。”
荀香知道,皇上不是真心想用董義闔,這麼問他,試探居多。
在抗倭方面,董義闔絕對是最好的人選,皇上也知道。但皇上怕他對皇家心有怨念,一直防着他。
不要說總兵,連副總兵都不是真心給他,董義闔當然不敢接受了。
荀香說道,“在宮裡的幾天,皇外祖父去過兩次坤寧宮,就提過伯父兩次。說伯父英勇善戰,是目前大黎朝最好的水軍將領……我沒有表態。”
皇上在荀香面前提董義闔,就是想聽荀香對董義闔的看法。
皇上疑心重,荀香沒敢幫董義闔說一句好話。
一個是她給皇上的印象是不關心朝事,一個是怕皇上覺得董義闔有私心,蠱惑她那樣說。
董義闔說道,“若聖上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倭寇打得再不敢來犯。這不僅是爲平兒將來日子更好過,也是爲了我自己。可是,哼哼……”
他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冷笑兩聲。
荀香問了一直縈繞在心裡的話,“上年閩東倭患突然加劇,不光是搶劫那麼簡單吧?”
董義闔點點頭,“上年下半年起,倭寇突然大規模來閩東騷擾,應該另有目的……那邊一直有我的探子,不僅大黎朝的走私商人跟倭寇有勾結,還有官員跟倭寇暗自勾結。
“我最近又接到一個秘報,上年九月那次大規模倭寇上岸搶劫殺人,是秦晉故意放行。沈謀貌似也與倭寇有勾結,但沒有確切證據。”
秦晉是秦妃的四弟,也就是濟王的四舅。
沈謀是沈駙馬的二哥。
董義闔之前查到大黎有官員跟倭寇有勾結,卻只查到幾個小嘍囉,沒查出大魚。還是韓啓上年冬月初派人送來一個重大消息,不僅大黎有高官勾結倭寇,高麗國的一個宗親也與倭寇有勾結。
大黎官員是秦晉和沈謀,高麗國宗親名字叫李熙。
麗妃的兄弟名字就叫李熙,他們的祖父和小敏的祖父同現任高麗國皇上的祖父是親兄弟。
當初小敏祖父站隊現任皇上祖父,後來一家得以重用,富貴到老。而李熙的祖父爭奪皇位失敗被放逐,李熙和麗妃姐弟也跟去了。
還是小敏父親可憐麗妃在海邊受苦,收留了她。誰知她狼心狗肺,害死小敏姐姐,謀走親事……
董義闔一直認爲麗妃不惜一切手段嫁來大黎,不光是爲了她嫁得更好,還另有圖謀。
多年前,董義闔就開始派人暗中調查麗妃和齊王。他們除了與幾門宗親關係比較近,與所有官員和高麗商人都保持了距離。
而幾門宗親裡,同東陽公主府和西陽公主府的關係最近。主要是荀駙馬和沈駙馬都是文人,與齊王有共同愛好。
後來因爲香香的原因,兩府之間的關係才較之前有了疏遠……
董義闔在接到韓啓的秘報後,把一個個線索串起來,脈絡也清晰起來。 他斷定麗妃、齊王與李熙一直有聯絡。
只要齊王當上大黎皇帝,便可幫助李熙奪取皇位。爲了達到目的,他們同時勾結倭寇……
麗妃沒有外家和親戚,除了皇上,在大黎朝舉目無親。哪怕齊王娶了媳婦,由於麗妃的關係,金吾衛也會注意齊王岳家是否與高麗國有來往。
那麼,麗妃一定是買通宮裡的某人與宮外某人聯繫,再送去海外。或者李熙通過高麗商人,想辦法打通關係聯繫上麗妃。
董義闔懷疑他們買通的人是西陽公主和沈駙馬,他們已經私下佔隊齊王。
但這只是懷疑。
在接到消息後,他立即派人去福建與韓啓的人聯繫,利用秦晉的罪證脅迫秦晉查沈謀。屁股上有屎的人會更加註意其他官員是否有屎,關鍵時候拿出來轄制。
哪怕秦晉沒有沈謀的罪證,也要把福建官場攪亂……
董義闔也更想去閩東抗倭。不僅自己能夠以更好的藉口消失,也會想辦法找到證據,把他們的圖謀告之慶觀帝和高麗國皇上……
荀香一愣,秦晉與倭寇勾結,還讓董義闔的人抓住了把柄。
濟王如今是最熱門的儲君人選,若此時這件事暴出來,濟王肯定被連累。康王已經被皇上厭棄,再想辦法把七皇子鬥下去,皇上的兒子就只剩下端王、齊王和快要病死的八皇子。
皇上不敢把江山交給糊塗透頂的端王,八皇子活不成,那麼就只能交給齊王了。
再想到孫與慕的爹被暗殺,孫家對沈家的懷疑……
荀香猜測,秦晉不會是通倭最重要的人,而是棋子。有可能他的確通倭,也有可能被人引誘着做了什麼事,還有可能他純粹是被冤枉的。
而沈家纔是真正通倭的人,他們在爲齊王辦事。
荀香說道,“我敢肯定,不久之後秦晉通倭的事就會暴出來。幕後之人應該是沈謀,他的目的不是秦晉,而是秦晉背後的濟王。孫侯爺早就懷疑沈謀圖謀不軌,認爲孫大人的橫死與其有關。”
董義闔神色更加凝重。
孫臨章足智多謀,孫家勢大,沈謀害他並不容易。不是大破天的把柄被抓住,絕對不敢走那一步險棋。只可惜了孫臨章,那麼好的人卻英年早逝……
董義闔已經完全肯定沈駙馬就是齊王和沈謀之間的傳信人,沈謀在爲齊王辦事。
齊王、李熙、倭寇三方早已勾結在一起。
倭寇大肆騷擾閩東,再把秦晉通任的事暴出來,濟王就完了。沒成長起來的七皇子不堪一擊,端王是個蠢人,皇上能用的只有齊王。
齊王圖謀大黎天下,李熙圖謀高麗天下,倭寇圖謀的是垂涎已久的流求島……
董義闔看看荀香,臉上還帶着稚氣,身形也沒完全長開,卻聰明如斯。
韓家後人要靠她護佑,她怎麼可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