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劍門

三年前的一天,劍宗突然收到一封戰書,寥寥數語言明,千劍門不日要登門請教。

劍宗所在的青木城雖獨樹一幟,但劍宗名聲在外,天下學武之人,尤其是練劍之人無不以向劍宗挑戰爲榮,若能擊敗劍宗高手,傳揚到江湖上,那是鼎鼎有名的好事。即使敗在劍宗手上,挑戰者也不以爲恥。

開始對於如何應對挑戰者,劍宗上下有不同意見,一派認爲不勝其煩,乾脆高掛免戰牌。另一派則認爲這是難得的和武林同道交流機會,應該敞開大門。最後大家商議決定,歡迎四面八方的朋友前來。

因此應付挑戰者成了劍宗上下一件例行的事務,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定儀軌。劍宗設下三道關卡,第一道由弟子中較爲出色者守關,基本上能打發大部分來客;第二道則由有希望承襲柱首的才俊出戰,到這一步就很少有人能闖過了;第三道就是八柱首出面,近百年來挑戰八柱首成功的屈指可數,這些人後來都開宗立派,成爲一代大家。

大家一看什麼千劍門,完全沒聽說過,便認定是新成立的小幫派,只是當做一般戰書,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這一天青木城裡來了十幾個衣着怪異的的外邦人士,敲鑼打鼓地招搖過市,不僅舉着一面“千劍門”的旗子,還齊聲喊着:“千神萬劍,盡出我門!”路人除了嗤之以鼻便是憤憤不平,要知道青木城可是劍宗所在之地,武林劍術集大成者。

對方抵達劍宗大門外,鼓譟着讓劍宗出門俯首稱臣。劍宗一名氣盛的青年弟子仗劍出戰,千劍門當中帶頭者戴着斗笠,陰深深地道:“我不和無名之輩交手,快將你們最出色的劍手叫出來,我耐心很差,一生氣就會殺人。”

劍宗弟子道:“有真本事才配和我們的高手過招,江湖上多的是沽名釣譽之徒。”

斗笠客“嘿嘿嘿”冷笑三聲,按住劍柄向前兩步。

劍宗弟子按照劍道之禮,反手持劍,抱拳下身。

突然斗笠客拔劍邊便刺,可憐劍宗弟子嘴裡剛說了個:“請”字,便當即殞命。

衆弟子見狀無不驚駭異常,上門挑戰者他們也見過不少,招數歹毒,心狠手辣者也略有見聞,但一出手直接取人性命的卻還是第一次見,況且在比試還沒正式開始前,這簡直就是偷襲,爲江湖人士所不齒。

劍宗弟子立即將千劍門所有人圍起來,眼見一場大規模血戰頃刻就要爆發。斗笠客道:“沒有人說比試何時開始,在我看來,劍在手裡就是開始,不在手裡有時也可以開始。”

突生的事變傳到劍宗八柱首那裡,他們馬上趕了過來,雖然他們恨不得立即讓對方血債血償,但他們仍舊強壓怒火,答應繼續比試,即將繼承柱首的林正珠請纓出戰。

那時的林正珠經過長年累月的修煉,劍法已是同輩中的翹楚,但臨敵經驗稍有欠缺。他渴望一切比試的機會,他知道只有和強者過招,自己纔能有更大的提高。

然而現實給他一次重大的打擊,斗笠客詭異的劍法讓他應接不暇,不到二十招就將他擊敗,若不是林正守林正永雙劍來救,林正珠恐怕已經命喪當場。

眼見斗笠客又要殺人,八柱首除林正珠外,紛紛挺劍來鬥,斗笠客武功雖高,以一敵七終究絕無勝算。他跳出戰圈,大叫劍宗以多欺少。他口稱承讓,約定下次再來比試。但劍宗衆人怎會讓他離去。斗笠客再次做出出人意料的舉動,他抓過一名屬下,一劍捅死,說是拿來抵命。

彼時宗主正在閉關修煉,對於外面情況一無所知。

時至今日,劍宗衆人回想起三年前的慘劇,仍耿耿於懷。

突然,弟子呈上一封名片,稟報道:“雁翔郡太守前來拜謁。”

林百塵拆開信封,拿出名片,見上寫“海晏國雁翔郡郡守張長嶺頓首”,他心想,青木城雖在雁翔郡域內,但與其並無隸屬關係,平日也少有往來,郡守突然前來造訪不知爲何。但他馬上道:“快請太守大廳上座。”

連年大旱之下,青木城所在的海晏國因毗鄰大海,獨得魚鹽的資源,百姓頗有資產,生活所受影響不大。但鄰國封山國,則是莊稼歉收,加上蝗蟲過境,百姓生活難以爲繼。有那本身就遊手好閒的乾脆嘯聚山林,成爲土匪。

封山國老國王新薨,幾名繼承人各自擁衆自立,相互攻伐,無暇顧及日益蔓延的土匪。那土匪開始只敢搶劫路人,逐漸變爲騷擾商隊,後來開始洗劫村莊,失去地產家園的流民要麼被裹挾加入土匪,要麼也三五一夥作奸犯科。

青木城在海晏國雁翔郡境內,與封山國毗鄰,大批難民從封山國涌來,青木城首當其衝。起初,依靠城內的義莊,可以收留小部分難民。但源源不斷的難民在青木城停駐,有的又繼續向海晏國深處遷徙,有的乾脆就不走了。城裡出現了許多沿街乞討的人,甚至出現了難民偷盜搶奪本地居民財產情況。現在外來難民和本地居民的矛盾正在加深。

因爲難民問題,林百塵頗爲頭痛,他想來想去,只有和雁翔郡接洽,請他們妥善安置,否則青木城會陷入混亂之中,到時候遭殃的還是普通百姓。

林百塵帶着大家到大廳門口迎接,忽然覺得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指尖微微發麻,他用力捏一捏,痠麻邊消失不見了。

張長嶺一行幾人來到跟前,劍宗衆人望了望他的隨從,不禁吃了兩驚。一驚是裡面竟然有林正珠,另一驚則是千劍門的斗笠客竟也同來。

張長嶺與林百塵略作寒暄後道:“我來向大家引薦,這一位是千劍門掌門菊花狂,這一位是他師弟櫻花純野,而這一位大家應該都認識,是伍六尺。”

大家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對兩人怒目而視,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番邦野人,一個是背信棄義的叛徒。

林百塵道:“不知張大人此次前來,有何貴幹?”

張長嶺道:“久聞東靈珠有神性,本郡百姓歷來受其福澤,鄙人早就應該前來參謁進香,但怎奈忙於公務,不得空閒。最近剛好到附近巡查,藉此機會剛好前來瞻仰。”

劍宗衆人心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知道靈珠丟失,特意前來挑動事端的吧。

林百塵道:“靈珠福澤多是大家擡愛之詞,本地康靖全憑太守殫精竭慮。爲求安全起見,靈珠塔平時都是關閉,但每年中秋,蔽處都會召開靈珠夜賞大會,到時我們專門邀請大人前來。”

張長嶺“哈哈”一笑道:“無妨無妨。不瞞大家,我們此次前來,還有一事,這位千劍門掌門仰慕劍宗劍術已久,據他說上次未能得見宗主風采,今次一定要多多向大方之家請教請教。”

直到此時大家才明白,張長嶺帶人來一是刺探靈珠失竊之事,二是幫千劍門的人撐腰。只是大家都不明白,爲何堂堂一郡之首爲何會和江湖人士公然攪在一處。

話說到這份上,劍宗上下也不好推辭,林百塵後來聽說了千劍門挑釁之事,亦是內心憤恨。這次對方捲土重來,正好重重地搓一搓他們的銳氣。

林百塵笑道:“蔽地武功不過是雕蟲小技,怎麼擔當得起千劍門的高手們高看一眼。”

一直神態倨傲的櫻花純野大聲道:“既然自己也認爲是雕蟲小技,就不要再稱什麼劍宗了,你們統統拜入我們千劍門門下,老的勉強做我徒弟,年輕的就當我的徒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完他發出一陣旁若無人的大笑。

劍宗性格比較剛烈的林正守喝道:“休得胡言亂語,有什麼能耐咱們劍下走一走,不要逞口舌之利!”其他劍宗柱首紛紛稱是。

菊花狂邊鼓掌邊道:“衆所周知,劍宗團結,喜歡一羣人打一個。”

他這麼一說,劍宗衆人一個個氣得麪皮鼓脹,鬚眉倒豎。

張長嶺道:“大家不要急躁,這樣吧,今天咱們不按照劍宗三道關卡的規矩,那樣千劍門的朋友覺得沒有被重視。一邊出三個人,三局兩勝如何?”

因爲還有難民問題要向張長嶺求救,林百塵不好堅持規矩,怕在衆人面前讓張長嶺下不來臺。

菊花狂道:“張大人的提議很好,我們沒問題。實話告訴你們,我和師弟,再加這位千劍門的新任三當家伍六尺,三個人。”

林百塵心想,據正守正永他們描述,菊花狂武功高強,但自己應該足以應付。正珠,也就是這個原名伍六尺的叛徒,正守來接戰,勝算也大。至於櫻花純野,武功不會高於他師兄,以正永的修爲,至少不應落敗。

林百塵打定主意道:“既然千劍門看得起我們,那我們就叨陪末座。”

菊花狂道:“好,一對一,很公平。但我知道書上有個‘田忌賽馬’的故事,你們別想耍花樣。”

林百塵道:“好,雙方出戰人員我們都要同意,如何?”

菊花狂道:“就是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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