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碎,崩潰

我小跑着去開門,外婆在舅舅在攙扶下駐着柺杖走了進來。

之後,那個中年男人與我外婆父親之間的談話我沒有參與。父親讓我外出去超市買菜。

昨晚下過雨,天空的顏色是灰色的卻又帶點黃色,一眼望去只覺得陰沉,陰雲聚集在一起沉甸甸的似要掉下來一般。街道上的樹經過雨水的洗禮,揚起翠綠欲滴汁液的葉子,向陰沉的天空發出宣誓。路面上些許地方還積着水,那小水窪的水面照出一方可以變化的小世界:是路旁林立的樓房,或是積滿陰雲的天空……

我知道那個中年男人是來幹什麼的。我不想接受賠償,可是我們家好像沒有第二條路走。

最愛我的姐姐選擇割腕自殺離我而去,最愛我的母親選擇保護我而失去生命。最愛我的人,在這幾天裡我一下子失去了兩位。

當我拎着滿滿一袋子購物袋回到家時,那中年男人已經離去。外婆坐在沙發上哭,伸出一條顫抖的手臂,因風溼而變形的手指指着父親的鼻子痛罵。

舅舅坐在外婆身邊,緊抿嘴脣。

茶几上的果盤沒有少一塊果肉,杯子裡的水亦是如我離開時的一樣。而一張銀行卡待在茶几上,如此刺眼。我的整個身體都忍不住顫抖,我就站在那裡死死盯着那張銀行卡。

我的生活變了。我再也吃不到母親做的飯菜,再也收不到母親爲我挑選的衣服裙子,再也不能和母親一起手挽手在小區裡散步……

我的父親也變了,他變得沉默他變得笨手笨腳,他現在極易失眠,他一失眠就會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然後喝着酒。酒成了家裡的常備品。

以前不喜歡我的二嬸也變了,她現在總會打電話來讓我去她那裡吃飯,每個月會偷偷塞給我零花錢。

淺藍送給我的禮盒裡面,是一本書,書下面鋪滿了淺黃色的乾草。那天,淺藍走後,我就回了房間打開了淺藍送給我的禮物,我將書拿了出來就將這個禮盒放在了書架上。那本書是詩集,看得我連連瞌睡。

秋天到了,幾場秋雨幾場寒。

今日,父親出差了,住在我家樓下的二嬸做好了飯菜打電話讓我去吃。

二嬸專門將客房按照我的房間樣子裝修一番。而我不喜歡待在那個房間,我喜歡待在淺藍的房間,在她做過作業的書桌上做作業,躺在她躺過的牀上,翻她看了很多遍的書。二嬸剛開始很不情願我待在淺藍的房間裡但還是讓我自由出入淺藍的房間。

我吃罷午飯幫二嬸收拾了碗筷便拿着作業進了淺藍的房間。

我做了幾道數學題便沒心情做題了,我轉着筆撐着腦袋轉頭望着淺藍的書架。書架上放滿了中外名著。我的目光落到《追風箏的人》這本書上,想起淺藍對我說:

“我最喜歡這本書裡的一句話:爲你,千千萬萬遍。”

我走過去從書架上拿下這本書,當這本書離開書架後,一把鑰匙從這本書裡掉了下來。

我趕緊撿起這把鑰匙,心中疑惑不已:淺藍是把那裡鎖住了嗎?。我的目光在房間裡掃視一圈,最後書桌的抽屜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在淺藍的房間裡待了不下二十次,除了牀我敢躺,我敢坐在書桌前寫作業,敢看書架上的書,淺藍房間裡的其他東西我都不敢碰。

我走到書桌前,拉動淺藍的書桌上的抽屜。兩個小抽屜裡放着淺藍的小東西:有着小公仔的鑰匙扣,小的筆記本,髮圈……而大的抽屜裡卻鎖了。我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鑰匙插入鎖孔裡。

抽屜開了,裡面放着淺藍的相冊,淺藍小學初中高中寫的日記,還有一個禮盒。我將禮盒拿了出來,我盤腿坐在地上打開禮盒,裡面是一疊剪了的照片。

照片都變成了兩半,那鋒利的剪刀痕將淺藍與男子分開。禮盒裡還放着一張醫院的病歷單。當我看清楚時,我的腦袋如被打了一棍,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淺藍懷孕了。

在照片與病歷單的下面是一本比較新的筆記本。淺藍懷孕的事實讓我整個人不敢相信,我看着這本筆記本我知道這本筆記本里寫着淺藍的痛苦。

我將那本筆記本帶走了。

而事實的真相卻讓我如同掉入深淵……

淺藍的日記裡一遍一遍訴說着自己內心的痛苦:被人侵犯。淺藍被人侵犯的那一夜如同一團帶有爪牙的黑暗,將淺藍一點一點吞噬。

那蕭澤呢?在淺藍被人殘忍的侵犯後,他拋棄了淺藍,讓淺藍一個人獨自承受巨大的痛苦。

爲何會這樣?夜裡,我坐在牀上,筆記本攤在我腿上,我在牀頭櫃上的夜燈的光線下,抱着腦袋咬着嘴脣,眼淚一顆接一顆掉在衣服上。

淺藍在自殺前經歷的是怎樣的痛苦。她不敢對任何人說,她還要在所有親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裝的跟以前一樣愛笑活潑,她一個人舔舐着那個見骨的流血不止的傷口,可她對那個傷口無能爲力,她走不出那個傷口只能選擇逃避……所以她選擇了自殺……

淺藍的日記裡對自己被侵犯的那一夜發生的事寫的支離破碎。可我一遍一遍看,一遍一遍整理終於知道大致發生的事:

淺藍被丁韻寒騙去一個派對,派對上淺藍喝下了一杯飲料,然後淺藍就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她正在被人侵犯,而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再最後她被人強喂下一顆藥丸,淺藍再次暈了過去,當她醒來時面對的是一臉怒氣的蕭澤。蕭澤憤怒離去,之後他再沒找過淺藍,淺藍前去找他給他打電話,他都不見不接。

在那痛苦的日子裡,淺藍懷孕了,她有了那份屈辱痛苦的結晶。她無能爲力,她對所有發生的一切事都無能爲力。所以她選擇逃避……

淺藍沒有留下自殺的原因,她留下的那張紙上只留下一句話:爸媽,女兒不孝。若二嬸知道淺藍自殺的真相定會哭死過去。

我開始失眠,在漫長的黑夜裡,仇恨的種子埋進我的身體裡,在痛苦、憤怒、愧疚、悔恨、無助的滋養下,那顆種子發芽、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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