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宮中,梅雪揮揮手讓前來稟報的人退下,轉身走進寧坤宮中。
趙慧盈正半靠在軟榻上,身後的侍女動作輕柔的幫她捏着肩膀。聽到梅雪的腳步聲,她睜開了眼睛,揮手示意一旁的宮女退下。
梅雪上前代替宮女的工作繼續輕柔的幫趙慧盈揉肩膀:“娘娘,消息已經傳過來了。肖氏去世前要求見昭華公主一面,可是昭華公主卻害怕大雨沒有前往,等到她去了,肖氏已經過世了。”
趙慧盈勾着脣笑出聲:“呵呵,好,這麼大的雨,沈凝華想不小心都難,老天都在幫本宮。梅雪,你這件事情做的極好。”
梅雪連忙道:“不敢當主子的誇獎。昭華公主沒有直接跟着沈棟去,奴婢覺得有些可惜呢。”
趙慧盈嫣紅的脣邊笑意越發的明顯:“是啊,她若是跟着沈棟一起去看肖氏,我們今後的事情都省了。”
她在道路上可是埋伏了不少人,若是沈凝華跟着沈棟出來,在半路上就會被截殺,大雨會沖刷掉所有的痕跡,誰也不會知道沈凝華和沈棟的死因,到時候,將事情推給蕭家就可以了。
只是,她偏偏等到了楚君熠回來才動身,有楚君熠這個高手在,難免不會出岔子,纔沒有讓人動手,不過,現在更好,她可以多折磨沈凝華一會兒,如今毀掉她的名聲,只是第一步罷了。
肖氏過世的消息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沈凝華也跟着被議論紛紛。
御史第二日上朝就將參奏楚君熠和沈凝華的奏章送到了百里擎蒼的桌案上,不過卻是被皇上壓住了沒理會。
公主府內,沈凝華換了一身素色的衣服,額頭帶了絲絲的汗跡。
白渃將安胎藥端進來,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小姐,安胎藥熬好了。”
沈凝華端着藥碗聞了聞,一股苦澀的味道傳入鼻尖,她仰頭將藥喝乾淨:“好了,走吧。”
今天是肖氏的葬禮,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肖氏原本有一品誥命的封號,之前因爲沈家受了牽連,現在肖氏過世,皇上爲了以示皇恩,便允許她按照一品誥命的典儀來舉辦喪禮。
不管沈凝華作爲公主還是作爲肖氏的孫女,這個喪禮都必須參加。
沈府大門上掛着白紗,地上散落着紙錢,看上去極爲淒涼。
沈凝華下了馬車,和楚君熠一前一後進入府門。
剛剛進大門,便有人看到了沈凝華,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蘇氏連忙迎出來:“凝華,你來了。”
“嬸嬸。”
蘇氏眉目間帶着倦色,肖氏過世的太過匆忙,這一夜要準備許多東西,她一晚沒有睡:“昨天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別想太多,雖然你沒有及時趕來,但到底你只是孫女,肖氏底下還有兒子、孫子呢,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緣由讓你一個懷着孕的孫女來回奔波!”
聽着蘇氏的維護,沈凝華心中一暖:“多謝嬸嬸。”
“嗯,先去上柱香,然後到後面坐一會兒,等人來的差不多了,你就先回去。”蘇氏這邊話還沒有說完,沈棟正好從內堂走出來,看到沈凝華,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公主大駕光臨,怎麼無人通報?”
蘇氏緊緊地皺起眉頭:“大哥,凝華身體不便,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讓凝華上香吧。”
沈棟死死地盯着沈凝華,彷彿在看一個污點,最終沒有當衆發作,只冷哼一聲:“哼,你祖母在天之靈,這個時候說不定能安息了。”
楚君熠冷聲開口:“老人家看到孫女安好,自然該放心。”
沈棟聞言臉色變得鐵青,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不能鬧起來,他定然會將沈凝華再次趕出去。
蘇氏皺着眉頭,轉頭安慰沈凝華:“凝華,別在意。”
“我知道。”沈凝華自然知道,沈棟這樣大的怒氣,並不是因爲自己對肖氏的“不孝”,而是明白說什麼也掌控不了自己,所以爲他自己撒氣罷了。
蕭景然大步走進來,走過沈凝華身邊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帶着嘲諷:“無心無肺之人,怎麼會在意那麼多。”按道理來說,肖氏的喪禮,他沒有來的必要,不過想到能夠來看沈凝華受爲難,他自然不會錯過。
周圍的各色目光猶如鋼針一般紮在身上,沈凝華眨了眨眼睛,冰冷高貴的氣息慢慢涌出,一雙黑眸毫無波動的在周圍掃了一圈,頓時令大部分人收斂了目光,低下頭去。
沈凝華和楚君熠一步步踏入靈堂,跟在身後的白渃上前取了香,點燃之後兩人送過來。
兩人並肩而立,手中持香微微俯身行禮,而後白渃上前接過香插在香爐之中。
沈凝華轉身準備離開,忽然聽到周圍人的吸氣聲。
只見剛剛沈凝華祭拜用的香竟然滅了。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巧合吧。”
沈凝華看了一眼白渃,白渃連忙上前將香抽下來,重新點燃後插在香爐中。看到這次香沒有滅,才鬆了口氣。
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離開香案,一旁的燭臺就猛地倒了下來,燭火噗的一聲熄滅了。
“天吶,這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是鬧鬼吧。”
“別胡說,剛剛不是一切都好好地。”
“難道是肖老夫人在表達不滿?”
這話一出,靈堂之中猛然一靜,而後便是鴉雀無聲。
衆人紛紛隱晦的盯着沈凝華:這肖老夫人過世之前可是點名要見沈凝華的,可是她卻沒有來,這樣一看事情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楚君熠上前握住沈凝華的手,冷冷的眯了眯眼睛,隨即衣袖一甩,內力猛地將香案下面的黃布掀開,一隻貓兒猛地蹦出來,衝着衆人喵了一聲。
剛剛出聲的人頓時尷尬了,紛紛低下頭去。
沈凝華沒有作聲,直接走出靈堂,到後面的內室去了。
內室是女眷待的地方,楚君熠不方便進來,便叮囑白渃好生護着。
百里安寧看到沈凝華連忙迎上來:“凝華,沒事吧?”
“無礙。”沈凝華微微搖頭。
白渃感覺腳邊有什麼東西靠近,低頭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剛剛在靈堂下面的那隻貓,連忙擋住它的去路,不讓它靠近沈凝華。
“這是哪裡來的貓兒?”百里安寧好奇。“不知道,剛剛鑽到了供臺香案底下,還將燭臺晃倒了。”沈凝華看着那隻仰着頭喵喵叫的貓兒,心頭微微發慌,仔細分辨了一下,沒感覺到任何藥物的痕跡,才微微將心放下。
這種貓兒性情較爲溫和,只要不是用藥物激怒,該是沒有什麼危險的。
“白渃,將它抱出去。”
“是,公主。”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蘇氏穿着一身孝衣進門:“請公主和諸位夫人、小姐入席。”
沈凝華畢竟和肖氏有血緣關係,因此吃的是素桌,看着一道道菜擺上來,她只覺得胃中一陣翻騰,捂住嘴差點吐出來。
白渃連忙上前輕輕拍着沈凝華的背部:“公主,您沒事吧?”
沈凝華強行將胸口的噁心壓下去,看到桌面上的菜卻是沒有了絲毫的食慾:“無礙。”
蘇氏命人端了一碗粥過來:“凝華,你喝點粥暖暖身子,再撐一會兒便可以回去了。”
沈凝華笑着點點頭:“多謝嬸嬸。”
喝了半碗粥,總算是覺得好了一些。
一頓膳食用的極快,畢竟是白事,這些夫人小姐們誰也不想多呆。
一直安然無事,膳食雖然有些讓人反胃,也沒有絲毫其他不妥的地方。這樣反倒是讓沈凝華心中不安,感覺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暴風雪前的平靜,怎麼都透露着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直到她要離開的時候,沈棟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凝華,今晚接三,難道你不留下?”
肖氏這樣的喪禮,第二天晚上子夜要請道士登臺誦經,所有孝子及家屬、親友等都面向西方跪在席上,送肖氏最後一程。她身爲肖氏的孫女,是要跪地哭孝的。
沈凝華眼神發冷,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她呢,她懷着孩子,在這裡跪一晚上,明天怕是要被人擡着出去了!
蕭景然沒有走,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凝華,眼中帶着幸災樂禍:“是啊,畢竟有血緣在,這個時候要是走了就太說不過去了。”
楚君熠走出來,一直走到沈凝華身邊,視線落在沈棟身上:“說夠了?”
沈棟一愣,隨即怒不可遏:“你怎麼說話呢?”
“說夠了我們便走了。”楚君熠滿身寒意,“沈家主,大安國可沒有公主跪地爲一個一品夫人苦孝的先例,若是你非要開創一個,那也請你先進宮請旨吧!”
白渃心中暗暗叫好,剛剛進門開始,駙馬爺一直什麼太大的反應,這些終於要爆發了。
“你什麼意思,你這是不想讓凝華盡孝道?”
楚君熠嗤笑一聲:“凝華冒雨親自前來,上過香、行過禮,還要怎麼盡孝道?再者說,沈凝華一個孫女,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仁至義盡,孝道是極爲重要不錯,但也不是讓人想怎麼用便怎麼用的!沈家主,你之前想方設法的讓凝華不孝,這個時候又非要讓凝華盡孝,孝道都讓凝華盡晚了,還有你們什麼事!”
沈棟瞳孔猛地一縮,臉色一陣赤紅:“你……滿口胡言!大逆不道!”
楚君熠神色一厲,他剛剛的反應是在心虛,難道他還設計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