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信任

看到岑府船隊的時候是第二日清晨,天空蔚藍,沒有半點兒雲彩。

站在船頭的甲板上,阮綿綿遠遠地就看到了遠處整齊有序的船隊。望着那邊掛着的岑府大旗,阮綿綿微微眯了眯眼。

棄了船隻上了岑府的樓船,阮綿綿笑看着攬月道:“岑府的富貴甲天下,果然如此。”

攬月的笑容有些羞赧,望了望阮綿綿身邊冷冰冰的天字號一眼,柔聲道:“此去洛桑城是拜見洛桑王,岑府雖然不是王公貴族,但是也不能太過寒磣。”

阮綿綿在心底感嘆,十七八隻四層樓船,約莫五百人的護衛隊伍。還有隱在暗中的不知多少的暗位,這樣的陣勢,只是爲了不要太過寒磣。

笑了笑,攬月柔聲道:“梧公子信得過攬月,是攬月的榮幸。這裡風大,兩位裡面請。”

天字號的視線從攬月身上一掃而過,眼底也帶着冷光。雖然在環城攬月曾經幫過小姐,可是商人的本質是圖利。

這樣的人,小姐相信是因爲攬月對小姐有救命之恩。而他天字號,這樣的人,必須要防着。

冷冷瞥了一眼攬月,天字號跟在阮綿綿身邊,寸步不離。

阮綿綿自然知道天字號對攬月不待見,也知道他不會讓她與攬月單獨在一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阮綿綿淡淡道:“多謝攬月出手相助,日後定”

“是攬月自己的意思,梧公子不用客氣。”攬月笑着稍稍側身,將阮綿綿和天字號讓進了船艙裡。

思音看到那位梧公子時,眼睛有些發直。少爺已經很好看很好看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比少爺還要好看的人。

從小到大,無論男女,沒有人的容貌,比少爺更加出衆。

可是今日上船的這兩位公子,思音非常詫異。那位身姿嬌小的公子面如珠玉,眉如墨畫,眼底清澈純淨,竟比珠玉翡翠還要亮眼。

忽然臉上射來一陣寒光,思音一個激靈緩過神來,竟然發現是那位小公子身邊的那位公子。

看到天字號時,思音的手微微一抖,指着天字號張了張嘴,幾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你……少少爺,他不就是……那個”

攬月笑着揉了一下思音毛茸茸的腦袋,聲音是寵溺的:“這兩位公子是貴客,哪有你這樣咋咋呼呼招待貴客的?”

思音的舌頭還在打結,那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字號那冷如寒霜的臉,被攬月拉回來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好了,快去備茶。”攬月微微一笑,拍了拍思音的腦袋。

思音有些不甘心,不過少爺已經開口了,有些糾結地皺着眉頭,一步三回頭地去準備茶水。

入夜之後,阮綿綿沒有一點兒睡意。知道無須不會離她太遠,勾了勾脣角,躺在牀上的阮綿綿淡淡道:“無須,攬月可信。”

外面傳來無須冷漠的聲音:“商人的本質是唯利是圖。”

阮綿綿笑了笑,目光盈盈地盯着外面的修長身影:“可是黃字號,也是呢。”

無須冷冷道:“那不同,因爲他是黃字號。”

因爲他是黃字號,所以對暗門對小姐,都不會有異心。

天地玄黃四人,除了玄字號因爲個人感情選擇背叛暗門,除開他,地字號和黃字號,他都相信他們沒有異心。

阮綿綿輕輕笑道:“不是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麼?”

無須面色不變,聲音依舊冷冷的:“不同,總有例外。”

“這不就是了,總有例外。”睡不着阮綿綿直接下了牀,批了件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天字號站在離她房間不遠的圍欄邊,背對着她而立,望着月色下淺淺波痕的灕江水。

阮綿綿走到天字號身邊站定,與他一起看着淡淡波痕的江面:“總有例外,攬月也可以是這個例外的。”

天字號的眉頭皺了起來,聲音很冷:“他從小生在商賈世家,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阮綿綿淡淡道:“我沒有相信他很簡單,若是他真的如他表面表現那般,整個岑府,怕是早就毀了。”

“但是無須,這世界上或許還有那樣一類人。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能保持一顆自我的心呢。”

稍稍側頭看着天字號,阮綿綿面帶淺笑。

月光下,她的眉目越發柔和,雙眸更加明亮,可與夜空中的星辰媲美。嘴角微微揚起,噙着一抹淺笑,很自在的模樣。

天字號忽然想起這些年來她在阮府時的模樣,心中忽然一痛。

她在那個暗無天日沒有人情的宰相府住了十五年,十五年的時間,隱在暗處的他,很少見過她的笑容。

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下還擁有一個純淨的人,面前的女子,她心中到底承受了多少?

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他看的清清楚楚。

小時候她那位三姐欺負她的時候,正好被跟着師父下山的他看到。他想要出手相助,卻被師父制住了。

他站在樹下,看着她被那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姑娘欺負她,看着那些丫環直接用腳踢她……

他以爲她會哭會鬧會去找父親告狀,卻沒有想到,她只是靜靜地任由她們打罵,眼眸深處,帶着不是那個時候孩子的冷靜。

師父當時跟他說,那個孩子,將來會是暗門的下一代門主,是他的主子。

當時她成爲門主的時候,地字號與玄字號都不服,那是因爲他們沒有見過,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宰相府後院中的種種。

沒有那個親生父親會那樣狠心,看着丫環暴打女兒莫不吭聲,甚至是譏諷嘲弄。

也沒有哪個姐姐,會那樣狠心對自己的妹妹出手,遺憾地全是鄙夷不屑的神色。

見天字號像是在沉思,阮綿綿微微一笑,淡淡問道:“想些什麼?”

天字號這才緩過神來,面色有些尷尬,聲音依舊帶着冷意:“沒什麼,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阮綿綿挑眉,笑着問道:“哦,趣事?”

看他眉頭緊皺的樣子,應該不是。

果然,天字號冷冷道:“不是,小姐,天色不早了,你早些進去休息。”

她纔剛從房間出來,這會兒又進去休息?

微微一笑,阮綿綿淡淡道:“我睡不着,所以纔出來和你聊天。無須,有多久,我們沒有這麼好好聊天了?”

那雙漆黑的眼眸中,透出些許無奈和懷舊來。

“七年十三個月零九天。”蘊含着一抹複雜的情緒,天字號挑眉,目光帶着一抹難得的溫和。

說完之後,他神色稍稍一怔,忽然想起從前當年他牽着五歲的她時的情景。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當年的少年也已經長大。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可是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們之間的信任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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