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貳拾肆·思舊賦(下)

真正的轉折就在兩天後,如煙忙着設計稿,常常要拖到很晚,而學校規定11點準時熄燈斷網,沒事的時候還好,真的有事了就顯得異常的不方便了。

如此,如煙便動了心思暫時住在外面。

酒店自然也是住得起的,只是學校校區在城市邊緣,周邊的設施也都不盡完善,最近的酒店也有半小時的車程,一來一去太耽誤時間,所以就想在學校周邊暫時租住個乾淨的小房間,心念及此,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去的紀珽筠住的地方。

想給紀珽筠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她所住的地方附近有沒有招租的,拿了手機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她的號碼,想了想也不是非問她不可,還是明天下課之後自己去那邊看看吧。

第二天如煙只有上午兩節課,不到十點就已經下課了,拎着書包晃出了校門,也沒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說來也巧,只是這麼隨隨便便地一經過,就遇見了紀珽筠。

既然都遇到了,自然是要問她的,只是可惜,這一片的房子早在尚未開學的時候便已經租滿了,如煙只道自己再想辦法,紀珽筠卻突然道,“要不然,決賽之前,你先住我這裡吧。”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畢竟,她當初搬出宿舍的原因也是因爲覺得太吵想要個一個人的安靜環境,只是,雖然意外,卻不因爲這樣下意識的邀請而感到後悔,相反,心裡,竟生出了幾許的期待。

如煙有些意外,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了,太麻煩你了。”

紀珽筠笑,“我那房子是兩居室啊,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中間是廳,兩件屋子關上門之後都是很靜的,不會吵到對方,不會麻煩的。”

如煙倒是真的有些動心了,“真的不麻煩?”

紀珽筠點點頭,“真的。”

如煙鬆口氣,“那我住的這段時間,付一半房租給你?”

紀珽筠想說不要,卻在略一猶豫之後點了頭,“嗯,這房子的租金是每個月1200,你要住一個月的話給我600就行,開伙的話到時候另算,至於公用的水電什麼的就不用了,這些很便宜,不過你要上網的話,需要自己準備個路由器過來。”

如煙倒也沒有異議,這樣的方式讓她覺得很舒服,“好,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搬過來?”

紀珽筠想了想,“明天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我明天沒什麼事情,可以幫你搬搬東西,你明天課滿嗎?”

想了想,明天下午的後兩節是沒有課的,“好,我明天三點半下課,之後就沒什麼事了,不用幫我搬,我沒多少東西,而且只是住一個月而已嘛。”說着輕輕地一笑,很明媚,“不如,做頓晚餐當是歡迎我吧,雖然,你做飯真的算不上好吃。”

於是第二天,如煙就拎着自己爲數不多的行李到了紀珽筠的小房子裡,那個時候的如煙還不知道,本來只打算住一個月的自己,這一住就是將近一年,直到,她離開。

兩個人的生活是新鮮的,卻其實也少有交集,白天的時候,如煙上課,紀珽筠也不知道在忙碌些什麼,很多時候如煙在學校食堂吃完晚飯回去,紀珽筠都還沒有回來。

每週的選修課還是要上的,只是恰巧,老師有事出差一週,停了一節課。

於是如煙難得地早早地回去,更難得的是,站在門口拿鑰匙的時候,發現,屋裡的燈,是亮着的。

只是,開門進去的時候,發現客廳裡依舊是空空蕩蕩,紀珽筠的房門關得很嚴。

如煙不是喜歡打擾別人生活的孩子,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回去,然而,紀珽筠屋裡斷斷續續傳出來的聲音,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那是……哭聲?

一個陌生的聲音,女聲。

然後還有紀珽筠的聲音,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樣,而是,嚴肅而清冷,“我說結束了嗎?我允許你哭了嗎?”

這是什麼狀況?

要不是一貫沒有探聽別人隱私的習慣,如煙真的想湊過去聽個究竟了。

想了想,還是回去了自己的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嗯,那是別人的生活,她不應該,也不會去探究。

打開了電腦,音樂聲溢滿了整個房間,如煙只坐在一邊的小沙發上,隨意地翻着一本書,相當寧靜的姿態。

不過就是幾首歌以後,門口竟然響起了敲門聲,放下書,起身拉開了門,“怎麼?”

紀珽筠笑了笑,也不回答,只問,“你今晚不是有課嗎?”

如煙也沒有打算請她進屋的意思,“嗯,老師有事,就停課了。”

紀珽筠淡淡地“嗯”了一聲,若有所思,“那你剛纔回來的時候……”

如煙輕輕一笑,“我只能算是你的房客,至於你自己的生活,我並不感興趣,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探究,更不會干涉。”

紀珽筠沒想到如煙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倒也不知道如此應對了,本來,她是坦坦蕩蕩的,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怕驚到這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纔有此一問,結果這樣的一問一答間,倒顯得自己心虛而且小氣了,於是微微有了些惱意,“不覺得很不正常?”

如煙歪歪頭,依舊淺笑,“我說了,那是你的生活。”她不喜歡自己的時間被無止境的打擾,於是在確認了紀珽筠並沒有其他的事情之後很快地關了門重新去看那一本剛剛翻了幾頁的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倦意襲來,本來是想着看一會兒書就繼續去畫設計圖的,此刻卻也只想休息了,把手裡書輕放在一邊,在沙發上縮了縮身子便睡了過去。

只打算小憩片刻,卻不想這一覺睡得很沉,再一睜眼竟然已經天亮了。

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在疼,還有些發冷,伸手摸摸額頭,卻也不燙,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去洗了個熱水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覺得神清氣爽。

上午前兩節是沒有課的,如煙打開電腦查了一些資料,外面的天氣不太好,陰得厲害,看起來很快就會有一場大雨,如煙看看課表,上午第三四節是專業課,雖然說逃一兩次也無所謂,如煙還是決定去上課。

出門的時候聽見紀珽筠屋裡傳出的聲音,“記得帶傘,今天估計會有雨。”

如煙淡淡地應了一聲,“知道了,”又想了想,“我下午前兩節沒課,要不要中午給你帶點兒吃的回來?”

紀珽筠笑了笑,“那敢情好,省得我自己出去了,你回來的時候帶點兒青菜和掛麪就行了,咱們中午煮麪吃吧。”

然而,到了中午,早就過了下課時間,如煙卻還是沒有回來。

紀珽筠也沒多想什麼,有什麼事情耽誤了也是常有的,又查了一份資料之後合上了電腦,先把雞湯的湯底燉上,看了看時間,已經快1點了,想了想,拿了手機翻出如煙入住第一天時給她的手機號,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卻沒有接通,又試了兩次,都是一樣。

正有些擔心的時候,樓道里便響起了腳步聲,紀珽筠一把拉開了門,果然是如煙。

再一看才發現有些不對勁,明明帶了雨傘,如煙卻還是全身都溼透了,而更讓她擔心的是,她那雙失了全部神采的眼睛。

紀珽筠突然想到和如煙的初見,也是類似的場景,那天的如煙沒有像今天一樣的落魄,卻已經讓她心疼……

也顧不得如煙的衣服還在滴水,紀珽筠兩步跑過去一把扶住了她,幾乎是把她拖進了屋裡,“如煙?”

如煙的意識還算清醒,“沒事……別擔心……”

紀珽筠直接把她拖回了房間,“先去洗個澡,這麼淋雨很容易感冒的。”

如煙倒也順從,雖然依舊失神,卻很快地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

熱水從花灑裡嘩啦嘩啦地流下,如煙卻覺得越來越冷,腦子裡不停地在回放剛剛下課時候的那一幕:

她拎着書包從教室裡走出來,正想着趕緊去買菜然後回去,紀珽筠是個標準的廚藝白癡,卻偏偏又有着一手煲湯的絕活,今天的午餐應該不會差纔是。

走到教學樓門口,卻看見了十分意外的人,如煙後退半步,沉了幾秒才叫出口,“媽?”

如煙的媽媽似乎也是很感慨,上前兩步輕輕摟瞭如煙一下,“煙兒……”見女兒雖然有些彆扭卻到底沒有牴觸,心裡一片溫潤,後面的話便是費了好大勁才說出口,“我和鄭叔叔,還有曉航,下個月就要移民加拿大了……”

如煙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身上的皮膚都燙得有些發紅,卻還是覺得止不住的冷,端到眼前的一碗雞湯霎時間成了全部溫暖的來源。

後來的時候,如煙常常自己調侃,那一次,是自己倒數第二次哭得這麼丟人。

眼看着雜誌社已經近在眼前了,如煙輕輕一笑,“那段時間一直挺消沉的,幸虧有姐。”雖然,方式意外了些。

小魚看看眼前笑得明媚的如煙,有些心疼,又有些感慨,卻終究沒說什麼,只是拉起了如煙的手,一直走向了雜誌社的大門,“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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