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雪卻說:"既然王大哥是最高領袖,他就需要自己的骨幹力量來保證地位。雖然以王大哥的能力,完全沒必要靠我們這些人和槍,但是我的個人意見還是不要去了馬上就上交武器爲好。王大哥出來一天一*夜了,商廈那邊的狀況也許分分秒秒都在變化,還不知道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變故,又接納了什麼新人。在莫不透商廈現在的勢力分佈局勢的情況下,我們還是先見機行事吧。"
她的分析內容和說話語氣很有領袖風範,王樹林和王竹華也都不由得側目,並且引起了大多數人的贊同。的確,槍就是權力,在和平年代放下自己手中的槍都很難,何況是當今亂世,人人自危,就連最起碼的生命安全也未必能保證得了,要放下槍更是艱難。
王樹林雖然其實還是贊同的,但他也不便因此破壞商廈的規矩,爲了安撫她們,便說:"你們放心,商廈裡差不多有十分之一的雲口人,你們去了挨不了欺負。"
王竹華突然怪笑一嗓子,意味深長地說:"雲口人凡是認識你的,大多都跟你沒什麼好交情吧?雲口人多,對你不見得是件好事。"
王樹林對她已經沒什麼想說的了,居然點點頭,有些愜意地說:"你說得對。"
大家又都不約而同地望向王樹林。習慣了諸多年輕女人的目光,王樹林的老處男特徵漸漸也不再那麼明顯了,反倒環視一圈,又說:"這樣廷好。反正……我早就不去想這些了。"
有個王樹林不大認識的圓乎乎的姑娘突然哎呀一聲,說怎麼蚊子還這麼厲害?王樹林以爲她是在變相給自己解圍轉移話題,便投去感激的一瞥。
蔡雪不是打算反駁王竹華,她看似是對王竹華說,其實是向王樹林表述自己的觀點:"王大哥的名聲不佳,大部分原因是以前總有人以訛傳訛,我不相信真正接觸過他的人還會保持這個看法。就這一天一*夜過去,別人怎麼想我不清楚,但我覺得王大哥的人品沒得說,別說他本來被老天爺賦予能拯救我們的能力,就算他只是個普通人,他的勇氣和寬容也都是讓我非常敬佩的。"
聽到這話深以爲然的只有孟欣、劉莎莎和胡玉。其他人仍舊覺得,被這麼個傻子救了,有點天意弄人的意思,終究還是心有不甘。至於王竹華就不必說了,她認定誰好誰就必須好,認定誰差誰就一輩子也不能擡頭,否則就是侮辱她的判斷能力,於是她說:"我從沒要求過王樹林救我,況且我也不認爲我完全不靠他就會死。就算這是事實,我也一點兒不欠他的。我教育了他這麼多年,含辛茹苦,對他恩同再造,僅次於他的爹媽,他救了我一次就沾沾自喜了?"
王樹林淡淡地說:"我們兩不相欠。"
王竹華嘿嘿兩聲,說:"你心月匈狹窄恨我恨得要死,我行得正站得直什麼都不怕,以後想怎麼樣,你就儘管來。"
胡玉是搞人力資源的,平時最不喜得罪人,所以也同樣不願意爲王樹林反駁,以免王竹華記恨,便轉個話題問:"老王,說說,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對象呢?"她是這輛車裡唯一對王樹林絕沒有任何男女意思的女性,問這話時表情也沒什麼異樣。其他人一聽,都有些自己也不大明白的惴惴不安。
王樹林朝天看了幾秒,問:"你是問以前還是現在?"
胡玉笑了笑:"怎麼?和平年代和亂世,標準還不一樣?"
王竹華冷笑道:"那是,覺得自己長了斤兩了,自然要求就高了,最起碼也得出一口當年的惡氣,不是都不喜歡我嗎?好,我找個最漂亮的,後悔死你們!"
王樹林見她這樣,反倒突然感到大爲釋然,不知怎麼,對她也恨不起來了,竟坦然承認:"我要是從來沒這麼想過,那我也不是個正常人了。不過……"他神色漸漸黯淡下去,說:"算了,現在我最要緊的是回雲口救我的爸爸媽媽,其他事都要爲這件事讓步。結婚之類的事……我現在更不奢望了。"
蔡雪最欣賞他的坦然實在,也就是俗稱的不裝逼,說:"王大哥,你人這麼好,而且你確實也是真的很優秀,將來肯定會有欣賞你的人出現,而且越來越多。你未必不能找到佳偶良配。別灰心了。"
王樹林瞥了她一眼,蔡雪心裡一驚,但還是很鎮定地對視,沒有將目光挪開。
王樹林伸出食指,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觀看。隨即他將食指送進鼻孔裡挖起來,大家登時覺得尷尬,但又有些有趣。王樹林邊挖鼻屎邊說:"其實在亂世之前,也就是所謂的和平年代,我不止一次做同一個夢。夢裡竟然就是現在這樣,是個殭屍的世界。我在夢裡也沒覺得很孤獨,因爲在和平年代,我也一樣孤獨。身旁的陌生人跟殭屍也沒區別,反正都不攻擊我,也都不理會我。而且我以爲找老婆會容易一些,甚至還廷高興的。但夢裡的女人們,還是都不喜歡我,在過去她們崇尚英俊、財富和權力,現在她們崇尚孔武有力的男人,我還是沒找到對象……後來,我偶爾發現有個女殭屍,腐爛得還不是很明顯,朝着我張牙舞爪。我挖了個陷阱,終於把她逮住了,然後用鐵鏈捆住關在家裡的地下室。那裡就成了我的婚房。呵呵,雖然她並不喜歡我,但也沒明顯討厭我呀。於是乎,我每次回到家裡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因爲好歹家裡還有個女人……"
他不止一次說過這個夢,說熟練了反倒覺得特別戲謔,說完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暢快極了。可蔡雪等人都一臉古怪地看着他,心裡產生了深深的憐憫。當然,憐憫歸憐憫,真正被觸動得想用自己去填補這份缺憾的,卻沒有幾個。
驟然間,那個圓滾滾的姑娘嗷嗷叫了起來,臉色慘灰,就像是劇痛到了極點。大家都是一怔,隨後全都驚呆了。
那姑娘眼睛翻白,隨後像是滴了一滴紅墨水,整個眼眶都全變色了。當眼睛一變色,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但王樹林還是不敢相信這有可能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壞結果,直到那姑娘喉嚨裡發出第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呃呃……"大家才全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楊倩迅速掏出手槍對準了那姑娘的腦門,她是個非常注重保護自己的人,迅速打開保險並且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後退了好幾步,確保安全距離,避免被垂死反撲。其他人反應慢了一拍,但也都紛紛舉起武器。
王樹林突然提高嗓門喊了一聲:"靠路邊的灌木叢停車!"
蔡雪嚇了一跳,可她知道急剎車的後果可能會造成槍走火或者殭屍撲倒活人,便慢慢停靠在路邊。儘管她背對着這位殭屍姑娘,可王樹林畢竟坐在她旁邊,讓她有了很大的安全感。
隨後那殭屍姑娘終於調整好了僵死的肌肉,忽地一下張開了手臂就要撲向她裡面靠近窗臺避無可避的任萱萱。任萱萱因爲靠窗而被安排持有長槍,偏偏距離太近而無法使用,並且她也的確給嚇傻了。眼見就要撲過去,王樹林倏然從座位上站起,身影一晃就站到殭屍姑娘的背後,一手堵住她的嘴巴,一手掐住她的腰,向車門口走去。外面是一大片灌木叢,倒也有遮蔽陽光的作用,已經變成吸血傀儡的殭屍姑娘也僅僅被稍縱即逝的陽光碎片燙傷了皮膚,但很快就進*入陰影地帶,重新活躍起來,張牙舞爪。
王竹華厲聲道:"你想幹什麼?她已經變成吸血傀儡了,就必須開槍徹底打死她,不然會威脅所有人的命!"她態度欠佳,話卻真不錯,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共鳴,連孟欣都說:"大哥,你別費勁了,她救不活了,送到商廈找醫生看也沒有用。你要是綁着她,對其他人也是一種風險。"
王樹林搖搖頭說:"我剛纔說過,夢裡有過一個殭屍姑娘,我不想她就這麼……畢竟是一塊出生入死的,別殺了吧。道路這麼寬敞,我送她下車,讓她自生自滅,也就是了。"
這話倒算還合理,大家也都沒有反對意見。
可下車後老半天不見王樹林上車,大家都有些焦急。可只有靠近一邊窗口的蔡雪、孟欣等七八個人才看清楚王樹林的動向。而也僅僅有對王樹林關注最深切的孟欣才能仔細瞧清王樹林嘴脣輕輕動時表達的意思,不由得淌下淚來,爲了自己,爲了這操蛋的世道。
公路外的灌木叢,王樹林看着這圓乎乎的殭屍姑娘,努力把她想象成一個活人,一個自己多少次期待過的形象,這使得他即便輕輕詢問,也顯得情深意切:"你……你願意做我女朋友麼?"
吸血傀儡只是嗚嗚亂叫,顯然對他並不感興趣,卻也因爲逃不脫他結實的手腕力量而奮力掙扎。
王樹林自嘲地笑笑:"我也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做夢的時候已經經歷過了。"可他湊近了一些,還是繼續問:"你願意嫁給我當老婆嗎?"
那吸血傀儡又仔細嗅了嗅他,嘴巴張合幾次,還是沒想咬他。
王樹林沉默少頃,說:"對不起。"然後對着她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然後任由她自生自滅吧,只要她踏出這片陰影一步,就會被天地重塑。
他陰沉着臉上了車,誰也不想觸他的黴頭,全都知趣地一言不發,神色木然。王竹華也被他此時此刻眉宇間滿溢的濃郁悲愴略微震驚了,沒有敢繼續出言不遜。
"開車吧。"蔡雪像是徵詢命令,又像是自言自語,之後再度發動車子。不遠處,縣城的幾棟還算廷氣派的高樓已經看得廷清晰了,可還是被一些固定位置的霧霾如同撕*裂一般截成好幾段,彷彿上下不相連一般。這裡尚且如此,東部的霧霾帶更可以相見是什麼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