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衆中有不少人竟荒誕地暗想:“原來熊也不敢得罪有錢人。”
管理員看愣了,半天才想起抖着鑰匙開門,人救出來之後,掌聲不斷,母親抱着孩子,竟然歡喜地暈了過去。大家都以爲小夥子受了重傷,不然早就一起把他拋上天去歡呼了。王樹林湊近一看,不由駭然,那小夥子全身都是傷口,可基本上都是皮外傷,最深一道也只相當於被菜刀劃過皮肉翻開,而且即便全身淌汗,傷口也已經開始結疤,頓時呆若木雞。
這時候有人喊:“兄弟,該給錢了!”
王樹林如夢初醒,忙恭恭敬敬地遞去卡,由衷地說:“兄弟是英雄!這點錢給你還嫌太少呢!只是我隨身就這麼兩張卡,不然我都給你,也不能表達我的佩服。”
人們見他也這麼守信用,也給了他熱烈的掌聲。小夥子用手機接收了卡里的電子數額,將卡還給王樹林,謙遜地笑笑:“大哥,要不是你激勵我,興許我也就輸了呢。”
王樹林忙問:“你受傷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小夥子一臉憨厚笑容,汗血融合,顯得頗爲剛毅:“沒事兒。就是特別睏乏,睡一覺就好了。”也就在這時,周圍的人蜂擁上來,問這問那吵嚷不堪,甚至還有要和他合影留念索要簽名的,更有人詢問他是不是在哪兒練過,小夥子漸漸神色凝重憂愁起來,不斷地口稱“僥倖”,就要撥開人羣強行出去。4S店的無良車商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的過程,特別後悔,忙衝上去攔住,表示要兌現那輛車,更要他代言廣告。小夥子對這幫人很厭惡,強行推開,就要出去。
但當他突出重圍的時候,看到了一羣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
外圍的人羣一下子散了個乾淨,其他人也鴉雀無聲。鋼谷時代不同於過去,自由度已經大大提高,但是法律極其嚴明,只要犯了法,追究責任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執法部門因此也比以往時代都更顯得威嚴可怖。在統一全球的大環境下,鋼谷對待民間的鬥毆之類行爲相對寬容一些,故而小王旭這類人反倒相對容易生存,而對有反對鋼谷**傾向的人則嚴懲不貸,法律在這方面制定得也特別詳細。眼下孩子已經救出,就算仍在熊池子裡,也犯不着使得這整整兩車全副武裝的武警出動。頓時很多人都猜測,這裡一定有某個人是反抗鋼谷的“異端”分子。
小夥子不知是犯了什麼事,臉色大變,扭頭就跑,人們雖然都很佩服他,但見此情景,也猜得出這人多半就是這撥警察要抓捕的對象,無論再怎麼佩服他,也絕不敢跟執法機器正面衝突,良心好的還稀稀拉拉地喊幾嗓子“他是個好人”,但很快就淹沒在沉默中。而那位孩子得救的年輕母親,早就悄沒聲地沒了蹤影。
由於距離很近,數名警察已經追了過去,但那小夥子忽然發足狂奔,速度居然驚人地快,王樹林和康小蕾只感覺眼前的其他景物和人都開始了慢動作,只有小夥子健步如飛。然而這羣警察都是受過特訓的,立即適應了他這種逃遁,當即圍追堵截,四面將他團團圍住,並舉起槍瞄準,一邊喝令他趴下一邊縮小包圍圈。
王樹林身後似乎有一對小夫妻在議論:“這人這麼好心眼,又有本事救了人,誰想到是個思想犯!可惜了!是不是弄錯了?”另一個低聲怒斥道:“殺不死你這張臭嘴!槍斃你你就舒服了,閉上!”
王樹林與康小蕾面面相覷,都是面無人色,他茫然間顧盼之際,又冷不防和張晶同樣惶恐的神色相遇。剛纔張晶當然已經看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爲,不知她作何感想?
小夥子忽然大叫起來:“我沒錯!我不是壞人!爲什麼抓我?!”
這個時代的武警如同機器人一樣冷酷,不會反問他“那你跑什麼”,而是繼續重複着:“趴下!第二遍警告!”
當今社會也許還會有文盲,但法盲卻基本上絕跡了,這一點在大城市裡更加明顯,要是不懂冷酷的《聯合金屬法》,被執法部門誤殺也是白饒。武警要是重複第三遍依舊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效果,那麼強大的法律以及背後強大軍事的後盾會使得他們毫不猶豫地開火。
小夥子歇斯底里地哭喊,絲毫不亞於剛纔殺熊時的悲壯:“我……我不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嗎?爲什麼要當我是怪物?……我媽快病死了,可她死活不讓我出來掙錢!我憑本事能掙很多錢給她治病的!……可她說我會被你們當成怪物!我不是怪物!我是個好人!”
“趴下!第三遍警告!”
王樹林心裡狂潮激涌,身體比思想先行動,就想上去爲其辯解,可康小蕾早就發現了他的異動,雙手扭住他的胳膊死死拉住。她高大豐滿,王樹林則是個瘦弱男子,一時間也掙脫不開,好在外人看上去像是一對甜蜜小情侶摟在一起,倒也沒多加註意,不然距離最近的武警定然也會將紅外線瞄準到他的腦門。
“我……我不是怪物!”
王樹林驟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也是一樣教導自己千萬少出風頭,一定低調做人,自己雖然不是怪物,可很能理解這小夥子的心情。在這個年代,很難見得到這麼淳樸勇敢的人,就像在泥漿裡埋藏的璞玉一樣,偶爾洗淨後光華四射。他雖然已經預料到小夥子的結局,但他卻連小夥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砰砰!”連續兩聲,小夥子當即雙月退中槍倒地。
這個時候的人羣纔開始沸騰了,大部分還是恐慌與不忍,但有一小部分精通法學的知識分子則明確表達了狐疑:“你們爲什麼不用麻醉彈呢?”“就是,哪怕用這個動物園給動物的***也行啊!怎麼可以用實彈!”
說是這麼說,可這兩槍過後,衆人更加恐懼莫名了。與此同時,那小夥子的腿也只濺出了一點點血,比剛纔的熊爪刺傷造成的傷害厲害點卻也有限,很多人以爲這是鋼谷軍警新使用的防爆武器,威力不大,便不做聲了。只有王樹林等於小夥子接觸過的人才暗暗詫異,知道這小夥子的體能堪稱超人,簡直刀槍不入了,不然也絕不可能徒手斃羆。
鋼谷警察無論何種警種,都是統一黑色,只是制服上會有細分區別,但當到一定級別,或者來自於直接隸屬省級或者以上級別的特殊部門,就會穿一身白,鋼谷標誌——黃色閃電下的白斑點淡藍十字架就會顯得極爲耀眼。眼前爲抓這小夥子動用了兩車武警就已經足夠驚人了,而警隊中居然有兩個身穿白制服的,其中一人年紀也只有三十五六歲。
按說哪怕是在大庭廣衆下執法,警察也不需要向誰解釋,可破天荒的是年輕白制服朗聲解釋道:“這人是特殊嫌犯,事關最高機密,極度危險,因此暫不使用麻醉彈。”衆人聽了這話,騷動小聲了些,加上他冷電目光來回掃視,無不望而生畏垂頭不敢與之相接。年輕白制服擺擺手:“帶走!”
等到人擡上擔架,王樹林湊得近了,才發現這小夥子臉上和身上裸露的皮膚都有一層白白的凍霜,頓時明白了個大概——那槍極有可能是使用了冰彈,繼續降溫導致他突然暈厥,不然的話只怕尋常子彈也不可能將他制服。王樹林暗自駭異這小夥子到底是什麼來路,他估計要是換做普通人,這兩槍早就把人變成大冰坨了。可鋼谷**怎麼會恰到好處地知道這小夥子的強健體魄,以至於正巧用上了這槍?難道這槍就是爲了對付他而製造的?那不是太可惜了麼?除非像這小夥子這種特別的人還有很多……王樹林越想越糊塗,忙斷了念頭。
可就在這時,按照慣常辦案方式的警察搜出小夥子的手機後化凍恢復數據,一老年一壯年兩個白制服沉聲嘀咕着,也不知在說什麼。
但王樹林的耳朵真不比常人,居然還是能聽得清,隱隱約約是這樣:
“是……他們的人麼?”
“夠嗆,比起他們他太弱了……可能是……自己覺醒的……”
“那能確定是修氣的麼?”
“能……也不算失誤。咱們不抓,回頭……他們肯定也會找得到,培養以後又是咱們的敵人……”
“手機裡都是和他家人、同學的信息……看不出是密碼暗語……”
“保險起見,還是拿回去讓密碼室的人試着破譯一下吧……還發現了什麼?”
“一分鐘以前,匯入一筆百萬鋼鎊的鉅款!”
王樹林頓時面色煞白。
“什麼?這是大線索,查下去!人就在這裡,馬上封鎖現場!”老年白制服厲聲喝令道,而壯年白制服則反追蹤撥通付款方的手機號,頓時王樹林的手機殘酷地響了起來,歌聲在靜謐如墳場的節日公園內,近千人的耳畔激*烈地迴響。
王樹林感覺自己站不穩了。生怕受牽連的人羣讓出一大塊空地,王樹林一下子癱倒在地,他雖然沒擡頭,但能感覺到那些槍口對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