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區相當於本市的開發區,工廠較多,是外來人口匯聚的城區。但大同商城城西卻算較早的商廈,也曾輝煌過一段時間,但隨着城市經濟的大發展,已經有些殘破不堪了,除了麥當勞肯德基這類只要開就肯定不愁賣的全球性快餐外,一般的餐飲業都不敢再冒險入駐了,哪怕這棟樓的租金再便宜。
末世之前,王樹林也經常關注時事,與其說是關心政治,倒不如說是一直沒找到老婆而閒的。當時的綠園還是鬆散的四大恐怖組織,王樹林曾看到新聞說,這組織一度極端仇視鋼谷政權,甚至認爲歐美快餐類是鋼谷文化的象徵,杜絕一切歐美快餐,綠園的正式成員如果去諸如麥當勞肯德基之類的地方就餐,就會被處死。好在綠園很快取消了這個決定,因爲實在執行不下去,許多綠園間諜如果看見麥當勞肯德基就皺眉頭,那一下子就露餡了,會被鋼谷特工盯上並抓捕。可雖然取消了決定,綠園的成員也還是不願意去那裡,並且諱莫如深,他們雖然痛恨鋼谷,但骨子裡卻更怕自己的高層。
可沒想到在這個末世,綠園的戰士們卻佔據了肯德基,只是距離末世開始已經半年之久了,肯德基也沒啥吃的了。王樹林的腳步驟停,開始慢慢走--他已經看到了大同商廈,相信那裡肯定部署了嚴密的崗哨和不弱的火力部署,自己要是還這麼快速度,就只能被當做敵人了。
遠遠看到肯德基的招牌,王樹林不由得會心一笑。多少年了,他一直在以肯德基爲代表的固定相親場所走馬燈似地相親,能阻止這種令他深惡痛絕的行爲的,卻不是某個想象中的女性,而是世界末日。但世界末日,卻真的給他帶來了樸恆熾,然而,這一切又都脆弱得像燃燒着的紙張的邊緣,隨風飄散。
他只停頓了一小會兒,定了定神,又開始踏步向前,這個時候他的大腦就像一個精密的全方位監控,雖然不動聲色也沒仰頭擡眼,卻把周邊上上下下的狙擊手和暗哨看得清清楚楚。他還是繼續往前走,以免露出破綻,終於,狙擊手和暗哨都發現了他,並用手勢交流疑惑,隨即,有人喝道:"樓下的人站住!幹什麼的?"
面對那些跟紙張沒什麼區別的槍械,王樹林已經完全淡然,慢慢地說:"人類。"
"放屁!市民都轉移了,你到底是誰?……?你……你怎麼戴着鋼谷的頭盔?穿着鋼谷的衣服?"
王樹林擡起頭,正色說:"我是……"他一向不愛撒謊,本想說自己路見不平幫一個死去的鋼谷士兵送信,但爲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加上自己已經模仿了鋼谷軍裝,就乾脆說:"我是鋼谷第三十五集團軍的士兵,我們的據點距離這裡不算遠,但被吸血傀儡的火炮圍困住了。上司派我來送信,求援。"他早就看到了跟自己對話的人,眼光自然地掃過,而那人自認爲隱蔽得很好,卻被一下子看到,有些說不出地慌張。
"這個……"也許那幾個人本想說"這裡不歡迎你們",但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做決定,便互相打手勢,有一個又瘦又矮的小子彎腰跳下來,飛速奔入室內,可能是要彙報領導。
王樹林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着。一開始,綠園士兵以爲他還有同夥,就到處搜索了一下,見附近沒有活人,也就放心地圍過來,七八個人用槍指着他。但是見他神色如此篤定,甚至有點無所謂的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都有些困惑不安。
過了一會兒,一個士兵招招手說:"我們先檢查一下你,沒意見吧?要是不願意,請你回去。"這個士兵是這羣人裡唯一有綠園鋼盔的,可見是正規軍,而其他人多半是上衣或褲子中有一半是綠園軍裝,帽子也五花八門,只不過四季葉子標誌是統一臨時黏上去的,估計是正規軍被打散,跟游擊隊匯合了。從這一點上來說,跟之前的鋼谷據點居然情況相同。
王樹林點點頭:"請吧。"幾個人湊上來來回莫,王樹林本想用幻術讓他們自以爲檢查得很仔細並且一無所獲,可又擔心對方陣營裡有迷幻類的解禁者,萬一察覺反爲不美。反正自己也沒什麼藏着掖着,任由他們檢查好了。
果然,他們搜出了那封信,面面相覷,都是驚疑不定。
王樹林說:"這就是本來要交給你們的信。既然任務完成,我也不用非要進去了,我走了。"
"請等一下。"還是那個有鋼盔的士兵說,"我們領導要見你。"
從肯德基裡面走出一個大塊頭,目光很犀利,看了看王樹林,敬了個禮。
王樹林這才一驚,忙回了個禮,他現在學什麼像什麼,姿勢標準,只是之前忘了自己是軍人的角色,應該早早敬禮。
那大塊頭咧嘴微笑:"兄弟真是軍人?"
王樹林沉默一陣,說:"原本是大西北影視城的執法員之一,後來編入軍隊。您要看我的編號嗎?"他這話半真半假,起碼前半句是真的,所以說得底氣十足,不由得那大塊頭不信。
大塊頭看了看信封,看似漫不經意地說:"兄弟,第三十五集團軍基本上全軍覆沒了,你這是副司令的信,來得有點遲吧?再說,我們的人也不多,怎麼能救援你們?"
王樹林立即想到,這人可能是在試探"副司令是不是在你們那裡",可他不想玩這些花巧心機,因爲對他來說,區區一個分軍區的副司令已經不再讓他重視了,他要辦的事不誇張地說是宇宙級,沒時間也沒精力在細微瑣事上玩腦子,便直白地說:"軍隊打散了,副司令跑到……我們陣地去了。但我們人太少,副司令就寫了封信,要我帶給你們。請各位施以援手,看在都是人類的份兒上。"
"呵呵……"四面傳來輕微的嘲笑聲,充滿了蔑視。
"你們鋼谷滿世界追捕我們,處決我們,殘殺我們的時候呢?怎麼沒想到要我們支援呢?"
"哈哈,就是,真不要臉……"
王樹林依舊一臉平靜:"我只是個底層士兵,對上頭的政策不關心。我能吃飯就行。"
"呵呵,那你都對上頭不關心了,我們爲啥還要對你的上頭關心呢?你何不另請高明呢?"
還有人一臉憤怒地指着他:"我爸媽都是被鋼谷害死的!"
"我哥哥也是!小子,你是來求人的,還一臉這麼拽的樣子?我操!你就算跪下來磕一萬個頭,我們答不答應還兩說呢!你敢來我們這裡裝逼?"
"就是!馬上滾!"
那大塊頭卻一臉怪笑地擺擺手,示意衆人安靜,衆人立即不做聲了,看得出,綠園的領導也很有威信,起碼很有威懾力:"兄弟,你的意思是說,你們的副司令就在你們那裡?你們被夜魔的炮火困住了出不去?你們副司令因此寫了封信給我們,請求我們支援?"
"正是這樣。"
"那你們現在有多少人呢?"
王樹林看了看他狡黠的神色,也並不在乎,說:"大約四五十號人吧。"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人之間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這些詭計對他來說都太渺小了。
"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緊張?你這樣,讓我們實在很難相信你的話。"大塊頭睥睨着他。
王樹林搖搖頭說:"我沒什麼可緊張的,你們是人類部隊,又不是夜魔。"
"可你應該知道鋼谷和綠園的過節吧?"
"我就知道兩家已經結盟半年了,所以很放心。如果這時候內鬥,就是破壞統一抗戰陣線。"王樹林不卑不亢,有問必答,卻顯得異常沉穩,這更加重了他們的疑心。
那大塊頭目光炯炯,自信一般人跟自己對視肯定承受不住,可一看到王樹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似乎飄着緩緩移動的星體,忍不住心裡劇顫,說:"你……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回去請示一下。"
王樹林沒想到他也做不了主,心想雖說信封已經給了,可立即一走了之有點不負責任,乾脆等見到他們的頭目後再強調幾句,也算盡心盡力了,便找個地方坐下。
大約兩分鐘左右,大塊頭再次招招手:"你進來吧,我們領導要見你。"
王樹林跟着他們走進去,見裡面來來回回有好幾十個人。肯德基設在大同商廈內,二層、三層都有人,目測最少也是一百人以上。坐在最中間,距離櫃檯最近的三個人同時回過頭來,一個冷歡類型的白麪軍人,一個滿臉胡茬的高個子軍人,一個穿着淺綠色女軍裝的女人。
"這是張營長,胡主任和歐陽專員。"大塊頭介紹道。
"那您呢?"
大塊頭一愣:"我……我無名小卒……嗯,你叫我龍連長吧。"
王樹林這次沒忘給三個軍官敬禮,隨後正色說:"各位長官是否看了我送的信?"
張營長冷漠地看着他:"看了。"
胡主任則問:"你知道信的內容嗎?"
王樹林怔了怔,說:"我是小兵,沒被告知過,只讓我送信。"
"你知道文瑞森這個姓氏吧?"胡主任雖然長得白白淨淨,可給王樹林一種不大舒服的感覺。現在的王樹林打量一個人,基本上也能對其人品判斷得八*九不離十,只是他現在並不介意這些,正如一個人不會介意自己路過的螞蟻窩中螞蟻的品德一般。
於是王樹林回答:"當然。這是國姓。"文瑞森本來是個廷稀罕的歐洲小姓,但查爾·文瑞森的鋼谷崛起後,成了一方大姓,等鋼谷控制全球后,這個姓氏在全球範圍內最少有一千五百多萬,而且幾乎全都在蠶繭中,是著名的豪族顯貴。